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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1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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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童时候的一句戏言,后来变成了两人之间的承诺,衡岛元别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所有的事情都是注定的,等到十几年后再回想起当初的对话,他觉得那时候一切已经成了定局。
衡岛元别和棘岛玄觉在教工宿舍一共住了五年,后来棘岛玄觉贷款买了个两室一厅的小房子,就带着衡岛元别搬进了新家。新家在p市老城区,挨着p市中,棘岛玄觉上班很近,而衡岛元别那时候上初中,稍微有点距离。不过那年衡岛元别已经初三了,成绩很不错,只要中考正常发挥,他肯定能考上p市中。
衡岛元别苦读了一年,顺利地考上了p市中,不过那年棘岛玄觉还在带高三毕业班,并没有成为衡岛元别的老师,父子两个都很忙,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竟然一个礼拜都见不到两三次。
随着时间的推移,衡岛元别的年龄也渐渐增长了,十五六岁的时候正是情窦初开之时,从儿童变成少年,也开始通人事了。早熟一点的孩子早就已经开始私下里议论着谁谁谁喜欢谁谁谁这种八卦,要是有人公开表示喜欢某人,那能迅速成为这群刚刚懂事的孩子们的焦点。当然,初尝青涩恋爱滋味的少年们还特别热衷于询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当衡岛元别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刚刚上完上高中以来的第一堂数学课。刚进高中大家都认识不久,军训过程中加深了他们的同窗情谊,而询问各自的小秘密仿佛更能拉近彼此的距离,所以大家都乐此不疲。衡岛元别想了想,红着脸回到说:“有吧。”其实他也不是很确定,但如果说没有,仿佛会被同伴们看作是异类,衡岛元别硬着头皮给出了答案。
“是谁,是谁呀?”同伴们起哄着,继续追问,衡岛元别长得好看,刚开始军训就有人给他递小纸条求电话号码,算得上是默认班草,班草喜欢的人当然容易引起众人的关注,“是我们的同学,还是你初中就谈对象了呀?”
衡岛元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脸憋得通红,抬头看了眼黑板,满黑板的数学公式让他头晕眼花的,他趴在桌上说:“是,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他不敢说,他心中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棘岛玄觉,他的养父。
衡岛元别做梦也没想到,他的高中数学老师居然是什岛广诛,刚才一上课什岛广诛一踏进教室就盯上了衡岛元别,时不时看他一眼。衡岛元别看着这个跟自己做了两年父子的男人,满心满眼想起来的只有棘岛玄觉,想得焦心闹心又烧心,什岛广诛讲了啥他没听进去,倒是想起了棘岛玄觉的种种好。许多往事的细节一幕一幕在眼前,加上同学们起哄问他喜欢谁,衡岛元别脑子里嗡得炸了……自己该不是喜欢上棘岛玄觉了吧!
棘岛玄觉比衡岛元别大了十五六岁,年龄差不说,那两人的户口本上还写着父子呢,衡岛元别脑子里乱七八糟,他再不懂事也知道这属于有违伦理关系的,还想着一定是跟棘岛玄觉待久了,自己把亲情当成了爱情而已,等自己真的遇到所谓喜欢的人,自然就分得清了。可谁知道念头一旦起了,就像被点燃的火种,越烧越旺,再也熄灭不了了。
衡岛元别开始认真思考他对棘岛玄觉的感情,并且有意无意地触碰着这隐藏在心底的禁忌。因为有了这一层的隔阂,他不像小时候那样对着棘岛玄觉全身心的放开,随意地撒娇亲昵,开始有意识地回避某些事情,看着棘岛玄觉的眼神也渐渐有了变化。他把那些小心思都写在日记里,就像每一个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孩子,把秘密记录下来,然后怀着少年们独有的对于爱情的绮丽幻想,一点点越陷越深。
身为一个教育工作者,棘岛玄觉很容易就发现了衡岛元别的变化,当终于有一天衡岛元别从唤他“爸”变成了叫他“玄觉老师”的时候,他觉得有必要和衡岛元别谈一谈了。当然,最初的时候棘岛玄觉并不晓得衡岛元别喜欢自己,他只是以为进入青春期的小孩子陷入了感情的迷途,而他作为老师和长辈有必要引导一下。
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趁着学校放假的时候,棘岛玄觉敲响了衡岛元别的房门,走进去说我们需要好好谈谈。衡岛元别慌乱地把日记本藏进抽屉里,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把日记本掉到了地上。
棘岛玄觉捡起日记本,他大学时就学过学生的心理学,尊重孩子们的隐私是很重要的课,但他还是没有立刻把日记本还给衡岛元别,而是轻声问:“我可以看吗?”
“我……”我说不行你会不看吗?衡岛元别默默吐槽了一句,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又带着点自暴自弃的绝望,他干脆闭上眼睛,赌气说:“你看吧。”又补充了一句:“我写的都是真心话。”
棘岛玄觉在得到衡岛元别的许可后翻开了日记,这是衡岛元别上高中以后开始记录的,厚厚的大半本,写满了一个少年对于爱情的全部幻想和对于亲情的挣扎。棘岛玄觉迅速浏览了一遍,觉得脑子里有点乱,他不住地抬头观察衡岛元别的神情,衡岛元别一开始有些悲愤,后来开始释然了,最后干脆坐在床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棘岛玄觉越拧越紧的眉毛。
最后,棘岛玄觉合上日记本,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组织好了语言,讪讪开口:“那个元别……我想,我们需要谈谈。”衡岛元别已经在等待过程中定下心来,干脆就摊牌:“行,谈吧,老师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棘岛玄觉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最不好应付,尤其衡岛元别由于小时候的家庭变故,比一般孩子都懂事早熟:“你还是叫我爸吧。”
衡岛元别准备好了接受常规的教育,没料到棘岛玄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愣了愣才一拧头:“我有爸,是你的好朋友,他走了很多年了。”棘岛玄觉沉默片刻,突然说:“好吧。”过了会儿,又说:“对了,你小时候我去你家,看到你爸爸教你弹那种很少见的船琴,你还记得怎么弹吗?”
那是很多年的往事了,船琴是很少见的乐器,而自从家里出了事,衡岛元别再也没摸过船琴:“大概记得,怎么了?”棘岛玄觉笑了笑说:“突然想听你弹了,有空我给你买一架,你再继续学吧?”说着又自嘲地笑了笑:“不过你上高中了,课业也紧,还是认真学习吧。”衡岛元别顿时懵了,他以为棘岛玄觉会跟他谈日记里的事,怎么突然岔到什么船琴上去了,他一时跟不上这个思维,张了张嘴说:“玄觉老师,那个我……”棘岛玄觉把日记本还给了他,摆了摆手:“你还小,别胡思乱想了,我去给你买船琴。”
衡岛元别讷讷地看着棘岛玄觉离开,想要挽留,终究不知道该说什么。大概半个月之后棘岛玄觉真的给衡岛元别买了一架船琴,还给他找了老师买了资料,但是实际上,棘岛玄觉一次也没有听衡岛元别弹过船琴,甚至从那天起,他就一直在躲着衡岛元别。
两人的关系变得非常尴尬,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交集却是寥寥可数,逢年过节放假虽也时常照面,但棘岛玄觉一直克制着自己,例行公事般完成父子天伦,就一个人躲去书房。
对于这种情况,衡岛元别也很无奈,棘岛玄觉躲他,他也不是特别主动的人,总是黯然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想着他的过去,又模模糊糊规划着他的未来,在这样的煎熬之中,衡岛元别发现他对棘岛玄觉的感情越来越无法自拔,他逃不开避不了,只能深陷其中。
为了麻醉自己,也为了给自己和棘岛玄觉一些空间,衡岛元别把所有的心思都投入到学习之中,每天昏天黑地地学习,他的成绩本来就不错,这一发力更是了不得,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整个高二。
上了高三之后学校重新分班调配师资,万没有想到,棘岛玄觉居然到了衡岛元别的班级任教,还是他们的班主任。棘岛玄觉什么也没有说,像对待普通学生一样对待衡岛元别,而衡岛元别的心态却渐渐失衡了。
以前见得少,衡岛元别尚能把思念放在心里,可是现在日日相处,衡岛元别看着棘岛玄觉对其他同学关心关爱,对自己也没什么特殊态度,渐渐就开始生出嫉妒来。这是爱恋之中常见的独占欲,但这让衡岛元别静不下心学习,成绩有所起落。
也就是大概在差不多的时期,衡岛元别受到了无衣师尹的帮助。无衣师尹开导了衡岛元别,劝他先放下感情,重新修补和棘岛玄觉的父子情,等到衡岛元别上了大学满了十八岁,可以脱离收养关系又不再存在师生关系的时候,他和棘岛玄觉才有了有未来的可能。
在无衣师尹的开导之下,衡岛元别想明白了,他认真地写了一封信给棘岛玄觉,并拜托无衣师尹转交。就是那封引起无衣师尹和撒手慈悲误会的信,棘岛玄觉看了信之后,还是主动联系了衡岛元别,两人又回到从前那种父子温馨的时光,但是衡岛元别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永远不一样了。
就这样衡岛元别考上了大学,他选了一个离p市比较近的学校去读,这样他每个礼拜都能够回家,可以多和棘岛玄觉相处相处。棘岛玄觉教完衡岛元别之后就不再带高三毕业班了,转而开始教教学任务稍微轻松一点的高一学生,这样周末还能有一天休息。
衡岛元别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和棘岛玄觉的关系,他从小跟着棘岛玄觉长大,知道棘岛玄觉心思比较重,而且两人的关系非常微妙,稍有不慎就会适得其反。但令衡岛元别感到高兴的是,棘岛玄觉似乎并没有拒绝他的靠近,那种不属于父子亲情的靠近,而是禁忌的,爱情。
衡岛元别大学毕业前夕,他打电话给了棘岛玄觉,棘岛玄觉当时正在上课,下课之后才回拨电话问他怎么了。衡岛元别思考了片刻,终于问棘岛玄觉,是希望自己直接工作,还是继续读研究生?
棘岛玄觉说:“我尊重你自己的选择。”衡岛元别犹豫了一下问:“那你希望我回来吗?”棘岛玄觉沉默了许久,突然轻轻地回答:“我会等你回来的。”
这句模棱两可的承诺给了衡岛元别极大的信心,他觉得有志者事竟成,终有一天他能感动他的玄觉老师。之后衡岛元别发奋努力,考上了计算机专业的研究生,继续攻读下去。
上研究生的第一年,开学不久赶上十一假期,因为正好是衡岛元别的生日,棘岛玄觉突然打电话叫他回家。以前衡岛元别虽然每周末都会回家,但比较长的假期他反而会留在学校里做兼职,自从十八岁之后他便不再向棘岛玄觉伸手要钱了,除了按照法定继承他亲生父母的遗产之外,他要靠自己养活自己。因为衡岛元别觉得,只有经济完全独立了,他才能从和棘岛玄觉的父子关系中脱离出来,平等地追求爱情的权利。当然,棘岛玄觉隔三差五给衡岛元别打钱,衡岛元别一分钱也没有动过。
衡岛元别巴不得能回去棘岛玄觉的身边,立刻买了票赶回家里,本以为出了什么事,棘岛玄觉却准备了一桌子菜,说是这个假期正好有空,想起很久很久没有给衡岛元别过生日了,所以想给他过个完整的生日,也算是迟到好几年的成人礼。
那一天衡岛元别很开心,他觉得他多年来的等待有了结果,他喝了很多酒,还给棘岛玄觉弹了船琴。技艺已经很生疏了,但棘岛玄觉还是说很好听,他走过去站在衡岛元别的身后,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背上,掌心热热的:“元别,记得你高中时候,我说过要与你谈谈吗?”
这是迟到了六年的谈话,衡岛元别半醉半醒,似乎回到了高中时代那个下午,棘岛玄觉捧着他的日记本站在那里,微微垂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地,慢慢读完他少年时候的内心悸动。如今时光流转已历六载,当初的少年已是俊朗青年模样,衡岛元别转过身,望着棘岛玄觉,笑着问:“玄觉老师要和我谈什么呢?”
棘岛玄觉沉默了片刻,轻声说:“你弹的船琴很好听。”衡岛元别似明白了什么,起身拉住棘岛玄觉的袖子,棘岛玄觉微微愣了一下,然没有拒绝。衡岛元别心念所动,他求了那么多年,总算有了个结果么?借着酒劲,他轻轻抱住棘岛玄觉的腰,像是小时候扑进他怀里撒娇一般,这是这一次,他的胸膛足够壮实,可以容纳整个棘岛玄觉。他吻了吻棘岛玄觉的眼睛,故作撒娇:“那我以后一直弹给你听好不好?”棘岛玄觉深吸了一口气,嘴唇掠过衡岛元别的耳鬓,轻轻落下一句:“好。”
那一次以后,棘岛玄觉和衡岛元别的关系就算是确定了,棘岛玄觉是个内敛的人,很多感情埋在心底不愿说出来,但是一举一动,衡岛元别都感觉得到。有时候衡岛元别也会开玩笑说我们现在是不是情侣了?棘岛玄觉只是淡淡一笑,不曾肯定过,却也不曾否认。
衡岛元别也曾经问过棘岛玄觉,我们什么时候去结婚。他一直很执着这件事,但棘岛玄觉却回避这个事,他总说再等等,再等等。衡岛元别想,也许玄觉老师是在等自己毕业,然后工作,等到他能够成为和棘岛玄觉匹敌的人,才会答应吧。
为了这个目标,衡岛元别很认真地读完了研究生,之后受聘于一家知名的大型企业。这家企业规模不小,在p市有分公司,衡岛元别为了能够回p市离棘岛玄觉近一些,努力工作得到了上司的赏识,很快调任了p市分公司的中层,并被作为重点青年骨干培养着。
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衡岛元别以为幸福就在眼前,他做好了足够的准备要跟棘岛玄觉共度一生。在他爱上棘岛玄觉的第十年,他终于鼓足了勇气,再度向棘岛玄觉提出了结婚的要求。
“哦,然后你就被拒绝了?”撒手慈悲没料到衡岛元别的情路比自己还坎坷,不禁有些同情他。算算时间,衡岛元别被拒绝的时间大概就是今年了,也难怪现在他痛苦得跑来这种小饭馆喝闷酒,“但是为什么啊,我听你讲你俩挺好的啊,又出啥事了?”
衡岛元别扶住额头,苦着脸说:“我要知道怎么回事,我至于去打扰你和师尹老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