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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下午五点,地者去补习班接了补了一天课的夜神回家,刚进家门就看见客厅里的灯开着,卧室里还有人走动的声音。父子两个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挂在玄关上面的挂历,今天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星期天啊,而且并不是天者轮休的日子。
卧室里的天者听到门口的动静,走出来就看见地者和夜神鞋都没换,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顿时有点奇怪,问说:“你们回来了?怎么不换拖鞋,在门口杵着干嘛呢?”地者“啊”了一声,推了推夜神叫他换鞋,自己也一边换鞋一边笑着说:“这不是没想到你回家了吗,怎么了,今天轮休吗?你不早点打电话给我说一声,你看我都没准备晚饭。”天者说:“回自己家要打什么电话,晚饭随便对付一下就行。”
夜神自从上次阿修罗告诉他身世之后就对天者态度好了许多,但毕竟这么多年的过来,他对天者的心结也不是那么一朝一夕能解开的,小孩子年纪不大心思却很重,对天者陷入了一种又爱又恨的矛盾心理,看见天者总有些躲着。还好天者常年加班不怎么在家,夜神平时也就不想这些,这陡然和天者见了面,他就不知所措起来了,见地者和天者在说话,他赶紧说:“天爸,爸,我还有作业要做,先回房间了。”地者点点头说:“好好写啊,一会儿给你检查。”夜神偷偷瞄了天者一眼,见天者盯着地者没看自己,觉得还有点高兴,于是立刻答应了一声,背着书包蹿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偷偷趴在门后偷听。
见夜神不在眼前,地者松了口气,赶忙快步走上前迎向天者,笑着说:“都说住一个屋檐下,我感觉好久没见你了似的。怎么了,今天怎么有空回来,有什么事吗?”天者也明白,自己这么多年忙工作,家里都是地者操持的,他刚刚又连续加班了快半个月,吃住都在医院里,可不是好久没见到了么。“我今晚住家里,明天要出差。”地者心中一喜,笑着说:“出差,去哪里呀,多久?出差好,你们出差至少不像在医院那么累,能放松几天也好。”天者轻轻握了握地者的手说:“L市有个医学论坛交流研讨会,我们医院派我代表参加,周五回来,一共五天,我今天是特地回来收拾东西的,明天一早八点的高铁。”地者说:“L市?那不是咱们上学的城市吗,多少年没回去了,有空可以去母校看看。”天者说:“再说吧,看有没有空。”说着转身进卧室继续收拾行李。
地者跟着走进卧室,看见天者把多年不用的旅行箱翻了出来,那箱子还是很久之前地者单位组织旅游的时候他特地买的,后来上头禁止单位组织集体旅游了,这箱子也就被闲置了多年。毕竟天者忙得要命,地者一个人是没心思出门旅游的。
天者的衣服地者都分门别类收拾得整整齐齐,天者随便拿了几件就塞进了行李箱,然后其他东西就不知道放哪儿了,他也是多年没有独自外出,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收拾,开着衣柜皱着眉头发呆。地者走过去轻轻为天者揉着肩膀,轻声说:“你先休息一下吧,一会儿晚上我帮你收拾,明天送你去车站。”天者脖子僵硬,地者的手法很舒服,让他忍不住扭了扭,顺势靠在地者怀中。这个怀抱无比舒服,天者享受着地者的服务,闭着眼睛说:“好。还好你在。”
地者微微笑着,替天者按摩了一会儿,看看时间不早了,就说:“差不多该吃晚饭了,我本来打算和夜神就吃面条的,不过你回来了,我还是重新做一点吧,冰箱里有菜,你等一会儿我做几个快菜。”天者说:“不用这么麻烦吧,我也吃面条好了。”地者低头蹭了一下天者的额头,笑着说:“面条是两人份的不够吃,夜神最近正在长身体,吃的可多了,你看他那个子蹿的。”说罢地者起身去厨房了。
天者扭了会儿肩膀,觉得舒服多了,想了想,踢拉着拖鞋去敲夜神的房门。夜神在里面偷听了一会儿什么内容都没听见,本来还觉得有点无聊,结果天者突然来敲门,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跑到书桌前把书包拆了,随便翻了点练习册试卷什么的摊在桌上,这才假装镇定地去开门。
天者的眼睛格外漂亮,就那么盯着夜神看,夜神顿时心虚不已,支支吾吾地说:“啊,天爸,有事吗?”天者想伸手拍怕夜神的肩膀,但他看见夜神的眼神躲闪了一下,心叹这么多年了孩子跟自己都生疏了,只好作罢,尴尬地说:“夜神啊,我来看看你。”
夜神侧过身让天者进了房间,天者环视了一周,虽说大家在一个家里住着,但他好像真的好久没有进过夜神的房间了。房间收拾地还可以,以一个男孩子的标准来看,算得上是整洁了。墙上贴着几张明星海报,天者是不认得的,不过小孩子们追星什么的很正常,他也不会去多管。床单被子枕头都是刚换不久的,颜色搭配也很合适,一看就是地者一手包办的。
夜神尴尬地跟在天者背后,他现在心态非常微妙,要是以前他肯定不耐烦地希望天者赶快出去别在他房间里跟检查似的,但是现在他实在说不出口了,只能等着。刚才随手把书本卷子扔在了桌上,夜神也没细看,天者拿起了一张,夜神才发现那是自己最近一次月考的成绩单。
夜神有点偏科,但成绩在班里算中上游,不过在完美主义的天者眼中看起来就不那么完美了。果然天者看着成绩单就皱起了眉头,说:“你这次考试的成绩……”夜神说:“老师说了要家长签字的。”
天者拿着成绩单反复看,看得夜神是坐立不安:“数学和英语还可以,你这语文是怎么回事啊,这一天天上课是怎么听的?”夜神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天者说了几句,夜神居然没顶嘴,天者不自觉就代入了工作时那种强势,正想说下去的时候,地者听见动静赶紧跑了过来,敲了敲房门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天者说:“你看看他的成绩。”夜神头低得更低了,地者扫了一眼,笑着说:“这比上次有进步啊,天者,你别太苛责孩子了。”天者愣了愣,也就没说什么,夜神刚要把成绩单收回去,天者说:“我给你签字。”接着用极为漂亮的字体在夜神的成绩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夜神看着“天者”两个字,觉得眼睛有点发酸。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是这是多年以来,天者第一次给他签字。从小到大,家长会也好,接送放学也好,六一活动小学毕业典礼等等等等都是地者带着的,夜神对天者的不满也来自于此。天者签完字,拍了拍夜神的肩膀,说了句:“下回继续努力,别辜负了我和你爸的期望。”就转身离开了房间,夜神撇撇嘴没说话,一下子扑到床上,默默反思了一下从前对天者的态度。
晚上吃饭的时候,地者一个劲儿给天者夹菜,搞得天者碗里堆得跟小山似的,还不停问天者明天出差需要带什么其他东西,路上要不要带点吃的喝的,房间订好了吗住哪里什么标准,天者淡定地一一回答,并没有显示出丝毫不耐烦。这种相处模式夜神早就习惯了,虽然是多年的夫夫,夜神依然被塞了一嘴的狗粮。总之,如果是地者和夜神两人的场合,那以夜神为重,如果天者也在场,地者眼里一定没有夜神了。
夜神很识趣,匆匆吃了几口饭就借口要做作业开溜了,留下天者和地者继续在那里一边秀恩爱一边吃饭。吃完饭之后天者去洗澡,地者帮他收拾行李,之后还要安排夜神的起居,然后洗碗拖地,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弄到晚上快十一点,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连夜神也洗完澡上床睡觉了,地者这才有空自己洗漱。虽然是周末,他也是忙了一整天没得闲,匆匆洗了个淋浴,然后换上睡衣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间。
天者第二天还要赶火车,地者让他九点就赶紧睡觉去了。多年来工作繁重,天者几乎已经养成了沾床即睡的习惯,这一点地者很了解,所以他故意放低了声音,生怕吵醒了难得可以好好睡觉的天者。
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躺进去,地者的脑袋刚刚沾到枕头,原本背对着他睡的天者就翻过了身,改为正脸对着他。地者一动也不敢动,差不多要屏住呼吸,就怕自己丁点儿打扰到天者,谁知天者在黑暗中轻轻叹了口气,小声说:“你来了,几点了?”声音并不带一丝困意。
地者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十一点吧,把你吵醒了?”他平躺着没有动,天者这次竟然主动凑过来,从被子里握住了他的手,说:“没,我还没睡着。”地者叹了口气,也只好侧过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他看见天者闭着眼睛,唇角微微扬起,似乎在笑。
这实在是个很美妙的晚上。地者心里想着,他有多久没有这样安安稳稳地和天者躺在一起了,纵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看见天者的面容依然美得毫无缺点,让他怦然心动。浅色的光晕流转在天者脸上,地者深深吸了口气,突然很想亲一亲天者。天者没有继续说话,呼吸浅浅地喷在地者脸上,其实他心里也在等待,自从那次地者生日过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亲热了。
可是,地者最后还是克制住了,只是轻轻吻了吻天者的额头,轻声说:“不早了,快睡吧。”天者有一瞬间的僵硬,他仍然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儿没动,突然抬起一条腿压在了地者的腰上。
这是再明白不过的暗示,地者如何不懂。地者伸出手抱住天者,手掌缓缓摸过天者的肩膀,滑向天者衣领的开口。天者的笑意更浓了,只等着地者下一步的动作,谁知地者竟然停了下来,只是撩开了天者脖子上的碎发:“别闹了,快点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赶火车呢。”
天者忍了又忍,地者却真的不再继续了,最后天者不得不开口:“我可以在火车上睡的。”地者说:“火车睡不舒服,对了,你要睡的话要看好自己的包,出门在外要自己小心。”说着抱紧天者,没有一丝一毫其他举动。天者不由有些失望,他已经放下身段主动邀请,甚至开了口暗示得极为明显了,可是地者仍然无动于衷。天者是有些骄傲的,既然这样,他也不再强求,翻了个身背对着地者,不甚愉快地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地者准时喊醒了天者,为他准备了面包和牛奶作为早餐,吃完之后又把天者连人带行李一起送到了高铁站。安检进去之后地者一直为天者提着行李,一路上不停重复各种出门事项,要他注意安全,万事小心,每天要打电话来报平安等等。天者真的很少一个人出门,他是那种特别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地者还真的是很不放心的。
天者仍然为了昨晚的事情有点不开心,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虽然天者并不是一个对这种事情特别热衷的人,但他难得有兴致主动,地者居然不配合,这让他深深地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老了,魅力不如当初了?
还好这样乱七八糟的念头只是随意在脑海里转了两次,就被天者抛于脑后了,他突然想起了这次学术交流的材料好像还有几个地方需要改一改,等会儿上了高铁要把电脑拿出来修改,地者忽然一下子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说:“该上车了。”
“啊?”天者看了一眼指示牌,他坐的那趟车开始检票了。天者从地者手里接过自己的行李,淡淡说了声:“那我走了。”就要转身去过闸机,谁知地者突然说:“等一下。”他迅速上前,将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套在天者脖子上,然后捧着天者的脸说:“早上出门急,你忘了拿围巾,先用我的吧。一路顺风。”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天者的脸冰冰凉的,但是地者的围巾很暖和,匆忙绕在脸上,还能够闻见地者身上那股特有的味道。天者吸了吸鼻子,看见地者向他挥挥手,目送着他过了闸机,一直到上车看不见为止。
高铁上有空调,并不会很冷,许多人上车后都把围巾和帽子脱下来收好,天者也不例外。他抚摸着地者那条黑色的羊毛围巾,将它盖在了自己的腿上,就好像地者一路都陪着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