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欺鸾》伏鸾

10、第 10 章

　　晚上回家站在对面易鸣风家门外时，莫伏鸾还在想：怎么双脚像是不受控制，下意识就走到这儿来了呢？可真是奇怪。
　　然而奇怪的事还不止于此，他抬手，直接放在门上轻叩了下。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有些小小的紧张，可随后又释然：不管怎么说别人都是因为自己才生了病，就算身为朋友，过来探望一下也属正常不是？
　　朋友？原来……不知不觉他在自己心里已经是这样的地位了吗？
　　门内没有动静，莫伏鸾心里也说不上是轻松还是失望，转身刚想回自己家，房门却在这个时候，“咔哒”一声，开了。
　　“阿鸾？”
　　这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惊喜，莫伏鸾只得重新回转身体，看着他淡淡一笑：“嗯，我来看看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没有修饰，毫无做作，只是下意识就收起了心中某些不确定的情绪。
　　易鸣风像是惊喜过度，目不转睛盯着他看了很久，才慌忙往门边一侧，有些不确定地张口问：“你……要进来吗？”
　　既然来了，莫伏鸾也就不再那么扭捏，下巴轻点，抬步走了进去。
　　直到将人迎进屋在沙发上坐下，易鸣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足足盯着眼前人清隽秀美的俊颜半响，才猛然清醒过来。
　　“你要不要喝点什么？咖啡？茶？哦，我忘了这些你都比我做的好……那要不，喝点别的？”
　　夜幕低垂，只开着一盏灯的房间内略显昏暗，光线在眼前人清瘦的肩头投下一片暖黄色的光晕，朦朦胧胧间，让他看起来比以往更美好了几分。易鸣风像是突然变成了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心脏不知怎的“咚咚”跳得厉害，口舌发干，眼角微热，连视线都变得不那么清晰。
　　莫伏鸾也看出眼前人有些异样，起身向前，毫无预兆地抬起右手，抚上了他微烫的额头。那掌心微凉，带着柔软和让人想象不到的清爽，像股涓涓细流般直接注入易鸣风久旱的身体和心里，他难耐地吞咽了下口水，心脏剧烈跳动间，抬起胳膊就想抓住对方光洁的手腕，却不想还未来得及靠近，那只形状美好的手已经飞快地撤了回去，只在眼前留下一道快如闪电的幻影。
　　“你发烧了。”他听见耳边有声音如是说。是一贯的清冷，却奇异般带上了些少见的温柔。终于，易鸣风第一次觉得他开始不再像一汪结了冰的池水，反而有点接近从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中煮出来的醇香咖啡，温暖、迷人，还带着股说不出的诱惑。
　　他像是着了魔，先愣愣地点头，片刻后才摆着手连连摇头：“没事，我……咳……喝点热水就好了。”
　　莫伏鸾突然笑了，这样的情形看得眼前人再次一愣，待回过神来才开始觉得恼怒：怎么今天自己那么没有定力，十足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花痴模样！
　　“咳咳，你，笑什么？”
　　“水又不是灵丹妙药。”莫伏鸾嘴角还带着抹来不及收回的笑，好心解释：“我只是突然想到网上总是提及，一生病就让女朋友喝热水的男人，不是个好的男友。”
　　不知怎的，这句话突然挑动了易鸣风心里某根弦，他想都不想就张口问：“那你呢？算不算是不止让我喝热水的好男友？”
　　话出口的那刻他就开始后悔，这不就是间接表白的同时又强势地“逼迫”对方给一个答复吗？要那答案是肯定还行，如果非常不幸是否定，是不是又会把这好不容易拉到眼前的人一把推到了天边上，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脸上表情看似随意，盯着对方看的眼睛里却全都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不算。”他看见眼前那张性感薄唇轻启，说出口的话毫不留情。心几乎刹那间就要跌落谷底，却紧接着，又听耳边传来一句不那么自然的：“你又不是女朋友。”
　　这……什么意思？是说因为我不是女朋友，所以你不是男朋友？还是指你不是女朋友的男友，而是我这个男朋友的男友？
　　易鸣风被烧得有些昏沉的大脑，明显开始觉得不够用，张口刚想一鼓作气再问清楚，就见眼前人抬头四处打量着并问道：“你家厨房在哪儿？”
　　“啊？哦，在那边，我带你去。”
　　待二人走进厨房，易大老板才后知后觉问了句：“你是要……做饭吃吗？”
　　莫伏鸾扭头淡淡瞥他一眼，没说话。
　　进厨房不做饭难不成还睡觉？易鸣风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呃……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嗯。”莫伏鸾点头，随后又道：“但饭是做给你吃的。”
　　易鸣风心中狂喜，正想着是不是该借机假客气一下说些不用了之类的话，就见眼前人目光轻移，带着一丝疑惑落到了面前的餐桌上。
　　“你……”
　　“啊，这个……”易鸣风拿起桌上餐盒随手往垃圾桶一丢：“是今天上午点的外卖。”
　　外卖还送两双筷子，而且全是打开的？
　　易鸣风见他脸上还有困惑，忙借机转移了话题：“那给我熬点粥吧，今天的外卖太油腻，比起你做的饭真是差远了，吃的我现在还直难受。”
　　“哦，好。”
　　莫伏鸾向来很容易被别人的话题“左右”，又或者在他心里觉得是什么都无所谓，因此不去纠结真假和错对，也不去深究事情的细枝末节。
　　熬粥的同时，他又利用易鸣风冰箱里的食材随便做了两个小菜，待一一摆上桌这才招呼人过来吃饭。
　　易大老板心里暖洋洋的，嘴里喝着清淡却不寡味的粥，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悠然淡定吃着饭的人猛瞧。
　　“看我干什么，能当饭吃？”
　　“当然，有句话不是叫做秀色可餐嘛，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易鸣风哪里像是个正生病发着烧的，情话张嘴就来，撩人不分时候。
　　莫伏鸾不为所动，借着喝粥空隙抬眼瞄他：“光看就能饱，那不用吃了。”说完故意伸手过去想把他面前的碗拿回来，易鸣风见状，单手护碗，同时握住他近在眼前的手腕，笑得一脸无赖：“呵呵，那也是要吃的。餐秀色饱的是精神，吃饭喂的是肚皮，怎么能一样？”
　　他嘴里一阵插科打诨地只管胡闹，加上脸色虽不怎么好看，神态却不见一丝不舒服的异色，莫伏鸾原本也觉得没什么，可当手上一接触到他铁钳般厚实的掌心，才发现，眼前这人的体温比起方才来好像不知不觉又上升了不少。
　　他微蹙眉，放开对方的手，低声吩咐道：“别闹了，快吃吧。”
　　易鸣风虽不知道为什么他神情突然变得凝重了些，却也十分听话地埋头认真吃了起来。其实高烧之下原本没什么食欲，但这粥实在美味，加上正守着自己终日心心念念的那人所以心情愉悦，不知不觉竟也吃下去了两大碗。
　　见他胃口像是还不错，莫伏鸾总算稍稍放下了心，帮他将厨房收拾干净，又烧了热水找来些退烧的药看着病人服下，抬头看一眼时钟已指向十一点，便起身准备告辞。
　　易鸣风不舍，坐在沙发上扯他的手：“别走，再多陪我一下。”
　　可能生了病的人不止是身体，连心灵也比平时更脆弱一些，易鸣风向来都玩世不恭的眸中，突然盛满浓的化不开的渴求和期待，透过厚厚的玻璃镜片望过来，直接就砸到了莫伏鸾本就已开始动摇的心里。
　　他脚步变得迟疑，但嘴上仍兀自说着：“很晚了，我明早再过来看你。”
　　易大老板面上一黯，半响才失望地呐呐道：“好吧。”随后话锋一转：“走之前能不能麻烦再去帮我烧壶热水？万一我半夜烧迷糊了，还能勉强撑着去吃点药。”
　　不知道是不是莫伏鸾眼花看错，他总觉得眼前说着这话的人满脸哀怨，有点像是，嗯……被丈夫无情丢下的弃妇——虽然这样的说法多少会让他心头有些莫名微赧。
　　“被吩咐”的人淡淡应了，转身再次回到厨房，易鸣风见他走远，忙低头伸出修长的食指……张大嘴巴……探进了喉咙深处？
　　莫伏鸾还没从厨房出来，就隐约听见卫生间传来呕吐的声音。这房间里除了自己，就只有那个病号在，好端端的怎么突然……
　　他皱了皱眉，也无暇再顾及其他，脚步略急切地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去了。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就见面色苍白的易大老板正一脸病容，万分虚弱地扶着墙慢慢走了出来。
　　“你……没事吧？”
　　易鸣风缓缓摇头，在对方搀扶下坐回沙发上，这才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道：“水烧好了？那你赶紧回去吧。”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放心回去？莫伏鸾垂头想了想，片刻后回道：“我看你病得好像有点严重，要不还是去医院吧？”
　　“不用，”易鸣风抬起胳膊有气无力晃了两下：“不就是发烧嘛，没什么大不了。没事，你回去吧，我自己能行。”
　　“可是……”
　　“真没事，要不我送送你？”
　　易大老板话中虽带着调侃，却还真的以手撑着沙发背费力站了起来：“来，送送……”这最后的“你”字还没来得及出口，身体却突然踉跄起来，接着，直直地就朝地面砸了过去。
　　莫伏鸾心下一惊，想都不想就伸出双手一扶，只是眼前这人体重实在不轻，猝不及防之下他又没做好万全准备，虽然稍稍缓解了些下坠的冲力，却依然没逃脱倒地的厄运，只不过由原来的一人，最终变成，双双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