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物语》无忧的斑尼

5、距离

　　大厅里，不论是地板还是墙，都由白得发亮的素材制成。头顶上的灯是一捆保存在瓶子里的星树叶，正散发着星月般的光辉。一切摆设，都与窗外漆黑无边的宇宙形成强烈对比。
　　是不是只有通过各种光亮的装饰，才能够藏起原本就存在的黑暗？
　　水星交叉着双腿，坐在一把不知由什么制成的椅子上。这样的材料不是来自太阳系，也许是银河内的其他星系。椅子的触感冰凉，水星却感觉不到，因为她的手也同样冰冷。
　　突然，门“呀”的一声打开了。走进来的是冥王。水星坐不住了。她想站起来，紧紧地抱着他，想要大声地告诉他，自己有多惶恐。但一切只是想。实际上，水星只不过是站起来了。
　　“没事了。”冥王对她说，“军官会处理逆星的事情，你什么都不必担心。”
　　惊魂未定的水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优拉诺斯看见逆星冲向太阳系，叫我去看看，幸好赶上了。”
　　“你别再说了。”水星眼前仿佛重现逆星和他银色的刀，脚下又开始发软，半跌坐在椅子上。
　　冥王扶着她的肩，试图安抚她。这时，门由外被推开。走进来的是太阳爷爷和天狼星军官。他们用眼神示意冥王暂时回避。于是，冥王只得留给水星一个担忧的眼神，然后离开了大厅。
　　“孩子，你不用害怕。一切都过去了。”太阳走到水星身边。她能感受到爷爷身上温暖的阳光。水星确实比起刚刚平静了许多。
　　“可是我还是无法想象……”水星的颤抖的声音带着沙哑，“如果冥王没有赶到……我和维纳斯是不是会……”
　　太阳微微笑了一下，一股暖流似涌进了水星心中。他不急不缓地说：“这就是天狼星军官要和你说的事。”
　　水星这时才打量起军官。他和太阳一样高大，脸上却没有太阳温暖的神色。虽然同样发出亮眼的光芒，天狼星的脸上却有一道由眼至下巴的伤痕，足有一指之宽。她突然想起冥王所说的话，渊的爪子所到之处，不会留下一颗完好无缺的星星。
　　“水星小姐，你好。我是天狼星。”他说着的同时，向水星伸出手。手上同样是布满疤痕。
　　她握上了那只粗糙丑陋的手，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只手的主人所经历过的沧桑。冥王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吗？她在心里暗想。
　　“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军官开门见山地说，“早在很久以前，就有人知道星云舞与最基本的剑术步法很相似，可是却从来没有人能将两者结合得那么完美，用在实际的战斗中。这一点说明，水星小姐对剑术是有天赋的。即使刚才要打败逆星，也是绝对有可能的。”
　　“那可是逆星！”水星忍不住打断，“他可是身经百战的逆星，而我不过是一个常年跳舞作乐的普通恒星。”
　　“不，水星。那颗逆星其实不是活物。”太阳说，“他只是一颗没有思想的小行星，有人在他身上投注了思想，他才会动起来，但战斗能力十分低。”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没有思想的小行星是不可能运作的，不是吗？”
　　“现在可说不准了。”太阳叹了口气继续说，“那颗逆星身上存在活动的细胞，但他自身的条件是无法孕育生命的才对。”
　　“调查逆星的事情，我们会去处理。”天狼星正色说，“我们现在要谈的，是关于水星小姐你的事情。”
　　她纳闷的眼神望向太阳，希望能了解更多情况，但太阳只是看着天狼星。
　　“你有剑术的天赋，又练成了基本的步法，你应该加入战士，为群星而战。”
　　水星惊讶地看着他，就像惊讶自己刚才能与逆星对抗一样。但随后，更多的不安却取代了惊讶。
　　“我不要，这不可能的。”水星丝毫不考虑就回绝。
　　“加入战士的队伍之后，会有人教你一切，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但我不要。”
　　水星望着天狼星脸上、手上的疤痕。也许，他身上还有更多其他的伤痕，只是被衣物掩饰住，暂时藏起了他所有的辛酸。她又想起冥王失约的那夜，疲惫不堪的神情。也许，冥王身上也有许多看不见的伤口。
　　“天狼星，她一个小女孩，每天跳舞唱歌，怎么可能去和渊战斗？我都告诉你不可能了。”太阳平静地说道，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
　　“与逆星一直以来的周旋，让我们丧失了许多可靠的战友。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是召集所有有勇气、有意愿、有天赋的星星。”天狼星坚定地回应，“不管他是谁。”
　　“我不敢。”冥王说得没错，水星只是个胆小鬼。她是绝对不敢握着武器，站在战场上的，“军官你不知道，我握着剑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
　　“冥王也在战队中，和他并肩战斗，你还不敢吗？”
　　她愣了一下。此时此刻，她才知道冥王每次轻轻说出的“工作”二字，究竟有多沉重。原来他背负着的东西，是自己无法了解的……不！不对！这是冥王的意愿，与水星不能相提并论。他从小就和兄弟们玩着刀剑长大，而水星从小只知道跳舞……
　　水星越是这么想，越是觉得自己无能，越是感受到自己和冥王之间的距离。
　　“天狼星，我们不是说好尊重她的决定吗？”太阳的话解救了水星。
　　“我尊重她的决定，但我必须确保她做的决定，于她，于群星，都是正确的。”天狼星眼神犀利瞪着水星。
　　“水星，你再告诉军官一次，你的决定吧。他可能没听清.”太阳亲切地对水星说。
　　“我说，我不要！”水星忍不住提高了声调，尽管知道到自己这么做很失礼。
　　天狼星闭上眼睛，紧皱眉头。他再度睁开眼时，眼神瞬间转变得像太阳般平静。
　　“好吧，”他说，“但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对你说。”
　　水星目无表情地看着他，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她神经紧绷的地方。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绝对不要杀死一颗星星。”他的神色平和，语气却依然严肃，“因为你有这个能力，我必须特别提醒你。”

　　太阳和水星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大厅，走出了圣殿。圣殿是银河内的星星集合之地，白墙白瓦，占地面积庞大。
　　“爷爷，为什么连逆星都不能杀？”一离开圣殿，水星便觉精神放松，问道。
　　“星星之间的争斗，无非就是互相碰撞。”太阳回答，“不管是碰撞还是被碰撞，最后的结果都是两败俱伤。即使是大星星击碎了小星星，也会有更大的星星来击碎他。如果这样的碰撞连锁性发生下去，你说会发生什么事情？”
　　宇宙会只剩下碎片。这样的想法让水星不寒而栗。
　　“战士的宗旨，只是打败渊，让逆星回到原本的轨道。”太阳突然说。
　　“逆星怎么能回到原本的轨道？”
　　“通过适当的碰撞。”太阳说完，投给水星一个微笑，“当一位战士，其实是很神圣的存在。”
　　回到家里，水星一直在思考发生的所有事情。天狼星坚定地希望她加入战士，爷爷嘴上说尊重她，其实心里也是希望她加入的吧？但水星对于战士必须面对的危机只有一个字可说：怕。
　　几天后，水星试图忘了这件事。反正，自己也拒绝了军官。一切已经过去了，过去了……
　　她又像平时一样和维纳斯一块跳舞。冥王都没来找她，因为逆星的出现，战士们投入了密集的训练。由于和天狼星的谈话，水星意识到自己并不十分了解冥王。乘着这天，水星打听到战士们休假一天，她决定第一次去冥王家找他。
　　她踏上铺满星光的路面，开始跨越七颗星星的路程。平时，水星走过最远的路，只是从自己家到火星家，而且因为两人一见面就爱斗嘴的关系，水星也鲜少走过远路。走到火星家门前，水星停下来喘息。
　　回顾所来径，水星已看不到自己的家。火星只是九大行星中第四，还有四颗星星。冥王平时都是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吗？她望着仿佛无尽的道路，发现自己真是一个不懂得体谅人的女孩。
　　“水星？”
　　她闻声抬头，竟然是冥王。
　　“你怎么会在这里？”两人同时问，水星示意冥王先说。
　　“今天休假，我去找你。”
　　“我……”水星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自己的小心思，“我来找火星……”
　　冥王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强掩嘴角的笑意：“你来找她吵架吗？”
　　“好了，什么都瞒不过你。”水星挽着冥王的手，“我不就是想去你家吗？”
　　水星走到火星家门前就已经累了，但接下来到冥王家的路程，却似乎只有几步路之遥。
　　第一次来到冥王家，屋里的摆设其实和一般的星星家里没有分别。她和冥王坐在客厅里。
　　“水星，我听天狼星军官说了，关于你的事。”
　　冥王的话另她瞬间全身冰冷。屋里的气氛也变得严肃起来。他会怎么想？自己是身先士卒的战士，而她却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冥王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希望她成为战士吗？还是会看不起她畏首畏尾的性格？
　　“我真的不能想象自己要怎么成为一个战士。我是真的害怕，冥王……”
　　“没事。”冥王搂着她的肩膀安抚道，“你的决定是对的。战士一点都不容易，你永远不要和战争扯上关系就好了。”
　　“可是你……”水星疑惑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会希望我答应军官。”
　　“傻瓜。”
　　他看着他的女孩，深深希望她永远不要被牵扯进无止境的抗争中。他之所以愿意成为战士，是为了守护自己珍惜的人。即使水星的决定与他所做之事背道而驰，也一点都不影响他对水星的感情。
　　有些事情，是要由自己承担的。
　　水星撒娇似地将头靠在冥王肩上，轻松地呼出一口气。是的，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什么逆星，什么战士，都由她身边的人替她解决了，与冥王之间的距离也拉近了。她依旧是个幸福的，爱跳舞的女孩。
　　她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