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萌妖儿》苏珂安

13、第十三回

　　厨房总管事是个中年女人，生的又高又胖，见到颜珈，忙不迭的上来解释说，“新夫人来啦，这是小的们今早刚逮到的，正准备宰杀。嘿嘿，这羽毛呢，十分少见，拔下来收拾收拾，可以做成衣裳的衬饰；这肉呢，蒸煮煎炸烤，无论怎么做，都好吃。”

　　“放了它。”颜珈说道，“这鸡不能杀。”

　　“这.....”

　　胖总管摸不准行情。她本想着把这鸡宰了，给家主拿去献殷勤。眼前这位衣衫素净的女郎偏不让，按常理来说，上门妻主在祁府的地位很尴尬，底下得脸的人顶着家主的名头做主张，就没赘媳说话的余地儿，可这位颜家二娘子的态度，却十分威严不容置喙。看来家主是真把她当个人物捧着了。

　　“大总管，打狗也得看主人。这鸡要是别处的，我自然无权干涉，可它是我书童洛小猫现在唯一的伴儿。生禽有主，你便不能自作主张了。”

　　“娘子叫你放开，你没听见吗？！”洛小猫气呼呼的，自己去解绳子，他指尖暗地里使出点灵力，绳子两下就散开了，凤来一跃而起，扇着小翅膀气势汹汹扑腾上去啄胖总管的眼睛。

　　“哎哟哟呀呀呀！”胖总管吓得拔腿就跑。众人哄堂大笑。

　　颜珈错愕不已：这么胖的鸡，身手如此灵泛。怪不得能跑远路找到洛小猫，确是个厉害的！

　　“凤来别闹！”洛小猫喊了一声，胖山鸡仰着脖子收了翅膀颠颠儿地跑到他脚跟前。

　　“走吧。”颜珈淡淡看了一眼。领着洛小猫和胖山鸡出了门。

　　回沁兰苑的路上，谁都没说话。到了门口，洛小猫放在颜珈后面弱弱地说，“娘子，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其实也不是多麻烦的事情。”

　　颜珈回头看他，那只胖山鸡此刻老老实实跟在洛小猫身边，羽毛在太阳光底下绚丽缤纷。一童一鸡，怎么看怎么有趣。

　　洛小猫小声哀求，“娘子，能不能......让凤来留下来跟着我？我.....我和他从小相依为命。”

　　“......？”颜珈道，“难道你和他的感情，比你和你哥哥还深？”

　　“.......”洛小猫：“......好像....是这样的。”

　　凤来为了表示同意，连着喔喔喔叫了几声。

　　“凤来别吵！”洛小猫听见凤来咋咋呼呼，作势要踹他，凤来颠颠儿跑颜珈身后。

　　颜珈一眼扫过去，两只立马乖乖的。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不能同意的，”颜珈道，“猫儿，记得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不要惹麻烦，但真的不小心有了麻烦，我自然想法子护着你。”

　　“没忘没忘！”洛小猫高兴地跳起来：颜秀才对他可真好啊，“谢谢娘子！下回要是凤来闯祸，我就扒光他的毛，让他光屁股溜达！”

　　颜珈忍不住唇角微扬，看着这可爱的傻小子在阳光底下蹦蹦跳跳，那只胖鸡就在他脚跟前转圈圈。突然觉得，生活挺有意思，生禽和人待久了，何止有灵性，便是感情，也比人来的真诚。

　　“得意忘形。”颜珈摇摇头，转身走了。

　　洛小猫盯着她俏丽的背影出神，颜珈还是那个颜珈，她穿着最素雅的衣裙，长衫上总是绣着白色的小花，乌黑的大辫子悠悠然垂于身后。暖风拂过，她的裙摆翩然起舞，大辫子上的长长的发带翻飞如蝶。

　　“看什么看？！人都走远了！”凤来瞧着洛小猫眼珠子瞪的圆溜溜的，气不打一处来。拽住他往回走。

　　洛小猫回神，吓了一跳。还好私下无人，不然给人看到一只鸡说话，那可就惨了。

　　目送了颜珈离去，两只小妖回到自己的小耳房里，没消停片刻又开始怼起来。

　　“胖凤来你差点害死我！你还连累娘子，你是何居心？！”洛小猫变回本相，张牙舞爪哇呜扑上去。

　　“切！有什么了不起！”凤来不以为然，轻巧避过，跳上床榻卧着，将他的羽毛顺的整整齐齐，说道，“你要是不来，我照样对付的了他们！”

　　“不许你施法术！”洛小猫骂道，“我再警告你一次，漏了馅儿，我不止和你绝交，我直接杀了你！”

　　“放心！这次是我大意嘛，原以为我的隐身术练成了，想试试，谁会料到......，反正，等来日我突破了这隐身术，嘿嘿，我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凤来小翅膀一挥，床上又出现一堆吃的，他再没搭理洛小猫，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洛小猫：“......”都什么节骨眼儿上了，这货都不忘偷吃的！

　　他拿凤来没办法，跺跺毛爪子，变身小书童，跑出去找颜珈了。

　　洛小猫自下了明山，便肩负着伟大的服侍颜珈读书的使命，没办法像凤来那样吃完就可以立马进入修炼。每个上午颜珈读书，他就在一旁伴着，颜珈身边没有贴身伺候日常的人，他有心将这活也揽上，颜珈说什么都不肯。

　　一来她独自生活成了习惯，二来洛小猫在颜珈眼里还是个半大孩童，平日多时都放他独自玩耍，洛小猫也不给她惹祸，两下里相处倒也愉快。只不过每每说起回家，洛小猫百般推脱。颜珈只道他心有惶恐，专门在成亲前一天曾打发人去明山脚下洛小猫的家探听消息，结果得到的消息是说那山脚下的茅草屋都结满了蜘蛛网，了无生机。

　　颜珈觉得洛小猫的哥哥恐怕真是凶多吉少。看来洛小猫，还有那只胖胖的山鸡，都得跟着她一段时间了。

　　***

　　成亲后的第二天，颜珈住进沁兰苑祁家为她专门收拾出来的书房里。书房带着次间，里面有一张紫檀雕花床榻，供颜珈歇息。书架子上的书，除了祁府原来祁星鸾用过的一部分，祁家家主自作主张给了颜珈，剩下的都是她自己带来的。书房里文房四宝样样俱全，样样精细，颜珈上午读书做功课，下午被祁家家主叫去熟悉公中事务，晚上回来后，就站在书案前作画，洛小猫表现得十分尽责，站在旁边认真研磨。

　　祁云澜带着小厮鸳鸯来送夜宵，看见洛小猫，便道，“你先下去吧。”

　　洛小猫不太情愿，不过祁云澜算是男主子，只好瘪瘪嘴，出了书房，又舍不得离开，想学学人家夫妻如何相处，于是在隐蔽处变回本相，窝在外头黑漆漆的窗台边上偷听人家夫妻说话。

　　“表姐，”书房里的祁云澜对此一无所知，从托盘里取了汤碗放在桌上，“这是小厨房熬的银耳莲子羹，尝尝罢。”

　　他和颜珈现在保持着君子之交的距离，做这些不过是给外面监督的教养公公看，传到母亲和父亲的耳朵里，就能好听些而已。颜珈明白，他也明白。他们之间，相敬如宾。

　　“多谢表弟。”

　　颜珈没有抬头，提笔作画，画的是山水田园。寥寥几笔，天高地阔，田野无边，再勾勒，房舍便掩映于绿柳花红之间。

　　“这是哪里？”祁云澜看她下笔如神，问道。

　　“颜家庄。”颜珈答道，“你来的正好，有一事同你商量。”

　　“......何事？”

　　“我们既已成亲，可否请你随我去看看我老祖父？”

　　颜珈搁笔，郑重其事地和他商量。

　　她成亲的时候，颜老太公尚在养病，也没敢跟他老人家说颜家二娘子入赘的事情。颜珈这两天唯一惦记着的，就是这个躺在病榻上的老头了，如果赘妻有三朝回门的说法，她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探望她的老祖父。

　　当然，她也需要带祁云澜回去，让老太公高兴高兴，至少能圆了他有生之年想要见到孙女婿的念想。当然，入赘这事情必然是要瞒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