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绝笑天下（最终版）》木西之

3、家鸡不如野鸡香

　　{一只青蛙四条腿}

　　尚未入夜，天色渐沉，东南风一阵急过一阵，风声于屋顶瓦砾间呼啸而过。王府内，高挂的灯笼已经亮起，一下又一下抽打着屋檐，令人昏昏欲睡，没有精神。
　　吃过晚饭，莫晓风才回房休息了小会便发现四侍集体失踪。如果哪里都不见人，那肯定就是在茅厕了，于是拐到后院去找她们，人还没到茅厕，就听到几个声音。
　　“皇帝叫王爷出去办事，该不是想搞什么鬼吧？”
　　“要不想办法阻止她出府。告诉皇帝，王爷回府遇刺，现在受伤在床。”
　　“问题是她没有受伤，恐怕会被皇帝拆穿。”
　　“不然捅她两刀？”
　　“好主意！”
　　莫晓风刷地跳了出来，指着她们的鼻子说：“你们也忒狠了吧！——捅一刀不够还要捅两刀啊！”
　　四侍作鸟兽散去。

　　入寝时间，莫晓风解了头发，换了睡袍，刚刚钻进被子里，晃荡一声，房门被推开了，只见四侍一人抱一条被子和枕头陆续走了进来。
　　看着她们利索地爬上她的床，她呆呆地问：“干嘛啦？”
　　“一起睡一起睡。”四人兴奋的咧。
　　也幸亏王爷的床够大，不然哪挤得下五个人。
　　“为什么我们要一起睡？”
　　“还不是为了保护你。”夏日这样回答她。
　　“屁。”莫晓风忍不住爆了粗口：“白天是谁把我推到敌人面前，又是谁说要捅我两刀的？”
　　四侍理所当然地说：“一个成功的肉盾背后必定有四个伟大的后盾。要不是我们将表现的机会让给你，你怎么能在关键时候使出天女散花吓退敌人。”
　　莫晓风想想也有道理，小说里经常这样写的，主人公平常明明很废柴，可一到生死关头却能拯救地球，说明适当的刺激是多么得重要。
　　这么多人同床还是第一次，大家的精神相当亢奋，竟为排列顺序争论起来。
　　夏日动作灵敏地扑到莫晓风的左侧，将枕头靠她放好，然后铺开被子钻了进去。
　　其它三人不敢招惹夏魔头，开始竞争莫晓风右侧的黄金铺位。
　　夏日哼着小曲给几人出主意：“猜拳好了，谁赢就归谁。”
　　那就猜好了。
　　春秋冬三人盘腿坐在要争夺的位置，先是用眼神交流一番。
　　冬月抢先一口气喊出口令：“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晴四条腿，扑嗵扑嗵跳下水。”
　　春去紧接着喊：“两只青蛙两张嘴，四只眼睛七条腿，扑嗵扑嗵跳下水。”
　　“两只青蛙哪里来的七条腿啊？” 莫晓风忍不住插嘴说。
　　一旁的夏日给她解释：“春去的青蛙过去打断了冬月青蛙的一条腿。”
　　啊啊啊！这算是哪门子的猜拳？还不如一只小蜜蜂飞到花丛中！
　　轮到秋来喊了，气势十足：“三只青蛙三张嘴，六只眼睛十四条腿，扑嗵扑嗵跳下水。”
　　莫晓风两只手搭在夏日的肩膀上大声问：“明明是十一条腿，为什么是十四条腿？为什么十四条腿了还不输？？
　　夏日被她摇得声音不稳：“打的太狠，三个人全逗抄家伙了。”
　　莫晓风委靡地缩在被子里，只听见冬月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接了一句耳熟的：“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扑嗵扑嗵跳下水。”
　　夏日打了个呵欠：“这么快就把其它两只都干掉了啊。”
　　结果冬月成功占领了莫晓风的右侧。
　　莫晓风忍了半晌才在沉默中流下一滴大大的汗，“其实冬月只会这么一句，对不对？”
　　佛曰：甭太认真，认真你就输了撒。
　　闹腾到亥时过半，几个人终于消停了，冬月一眨眼的功夫就起了呼声，莫晓风轻轻地翻了个身，也睡着了。她哪知道，黑夜之中，一双贼亮的眼睛正在盯着她。
　　天明后的大床上一片狼藉，每个人都睡得横七竖八。
　　莫晓风的头枕在夏日的肩膀上，腿架在冬月的肚子上，春去缩到了角落里，秋来滚到了另一头。

　　{家鸡不如野鸡香}

　　昨天还是多云转阴，今日已是大好的晴天，这样的天气若窝在家里发霉实在是罪过。
　　“隔壁礼部黄尚书的二媳妇欠我一百两银子到现在都没还，我和她约好在菜湖边上决一死战。”
　　秋来走了。
　　“听说黑骥大将军来了皇城，搞不好能在路上偶遇。”
　　春去也走了。
　　厅堂内，冬月打了个呵欠，继续做家里蹲。
　　莫晓风抱着茶杯在旁陪坐，陪聊，只是冬月惜字如金，莫晓风也甚感无趣，于是问：“冬月，你没事可干吗？”
　　冬月楞楞地说：“是哦。”
　　莫晓风抓抓头，“总能找点什么事干干的吧。”
　　冬月起身说：“那我去找秋来好了。”
　　莫晓风突然就为那尚书媳妇担心起来，于是冲她远远地说：“注意影响！千万不要以多欺少、以强凌弱、以石击卵！”
　　夏日一掀帘，从侧室走了出来，看着外面，问：“王爷你呢？想不想出去转转？”
　　莫晓风扔下茶杯，欢快地飞奔起来～～

　　走出王府便知天子脚下的穷人没有死光。反正一到春天，在大门口蹲点的乞丐就会像春笋一样从地底下冒出来。闲着没事的时候，他们就靠着墙根晒太阳，虽说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倒也落得个轻松自在。等到王府大门一开，苍蝇看到窝窝头，于是一哄而上。
　　“王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为显示自己财大气粗，正牌王爷从不对乞丐吝啬，但她有自己的原则——如果乞丐要钱，就给饭，如果乞丐要饭，就给钱，如果乞丐两样都要那就两样都不给，如果乞丐两样都不要……那就算了，她还没大方到硬塞的地步。
　　乞丐们心满意足地离开，不忘说上一句：“王爷真是好人。”
　　莫晓风难得出门，心情格外的好，昨日种种不快也差不多忘得一干二净。她今天穿了件银色绢衣，外套湖蓝底绣白茶花的敞领袍子，在腰间系了条墨蓝的垂穗螺纹带作装饰，看起来清爽又大方。夏日仍和平时一样，不算长的头发一把束起，穿着一件暗青色的中式长衫，袖子高高捋起，依旧没有半点女人相。
　　王爷的四人抬座辇一出现在大街上，便引得街头的女子争相回首。有的频抛媚眼，有的搔首弄姿，有的含羞答答……
　　事实上，柔弱型美男在釜国并不吃香，只有像皇帝那样强势的超级大帅哥才能引得无数女子竞折腰。不过，当今社会是现实的，正所谓花前月下花钱月下。王爷虽然风流成性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经商畸才，这皇城里最好的织布坊、胭脂铺、珠玉楼、酒楼、客栈乃至全国分铺皆是他的身家，姑娘们自是对“他”又爱又恨，只盼王爷色心大起将她们掳回府中，她们当是抵死不从，就等着王爷用金银珠宝来侮辱她们呢。可惜，王爷坐在轿中只顾和身边的随侍说话，全然不顾底下春色旖旎，目光火辣。
　　晃了一段路，路过自家新开的铺子，夏日便说进去看看。
　　洪掌柜见王爷和管事的来了便将人迎到了上座，殷勤招待。
　　这铺子名叫如花堂，专卖瘦身膏。
　　夏日肘撑檀木座扶手，斜倚着身子扫了眼堂内：“今天生意不怎么样。”
　　洪掌柜一脸怨妇相：“瘦身膏在风国是很抢手，可咱们这里不兴这个，自然冷清了。”
　　夏日点点头：“风国人好吃，又以瘦为美，那瘦身膏自然卖得俏，不像咱们釜国人追求丰腴，对瘦身一说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话说到这里，店外走进一女子，胖脸儿，细眉眼，粗脖肉腰，肥臀打颤，罗裙紧绷于身，整个人好似端午节供台上溜出来的大肉粽子。
　　生意来了！夏日一使眼色，洪掌柜赶紧上前招呼：“这位夫人，是不是想买瘦身膏？”
　　“啊呸！”胖女子破口喷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就老娘这身材还需要瘦身？我随便看看不行啊！”
　　洪掌柜被一顿抢白，一时接不上话来，遂转身向头头求助。
　　胖女子这才看见那上座所坐之人是王爷，瞧那小身板，怎么看都不够份量。不过人家好歹是个王爷，怎么着也得挤出个笑脸来，她走上前福了福身，说：“妾身王氏给王爷请安。”
　　夏日倾过身，附在莫晓风耳旁说：“这女人的丈夫经常在外拈花惹草，名声比你好不了多少，小心她恨屋及乌，拿鞋子砸你。”
　　“不至于吧？”莫晓风听后一双眼死死盯住王氏，假如她突然弯腰脱鞋，也好在第一时间内闪开。
　　王氏见王爷眼神直勾勾毫不避讳地看她，心里又呸了一声，这风流王爷果然是看上我的风姿了。可她不是轻浮之人（因为想轻也轻不起来），于是不亢不卑，掷地有声地说：“王爷请自重，妾身可是有夫君的人！”
　　莫晓风连说：“我知道，我知道。”
　　王氏嗔目叉腰：“知道你还打我的主意？”
　　夏日抬头喷出一口的茶水。
　　王氏恨恨地抹了把脸，不知怎的想到了自己那死鬼相公，于是哇的一声哭骂起来：“男人都是一个德性，放着名媒正娶的老婆不用，非要在外面乱搞，这是什么世道哇！”
　　世道啊……就算再过千年也是这世道。有几个男人不是一心两用，朝三暮四，最好有五颜六色，一起玩七上八下，还自以为十拿九稳？
　　王氏的嗓门就像锯齿开拉，引得路过铺子门口的行人纷纷驻足围观屋内，反正有热闹不看白不看。
　　“王夫人！”夏日发飙，一巴掌甩在了案几上。
　　王氏吓傻。
　　“奉劝你一句，肉不在多只在精，这就是家鸡不如野鸡香的道理！洪掌柜——”夏日一声令下，掌柜屁颠颠地递上一罐子，“请试试我们的野鸡牌如花瘦身膏！”
　　话说这一幕被皇城百姓四处传播，没过多久几乎是家喻户晓，于是那如花堂的瘦身膏着实火卖了一阵。当然，这是后话了。

　　{找点事情干干}

　　夏日说逛街尽碰上些不着边的人，不如上无人的后山走走。
　　听说王爷小时候最喜欢跑出皇宫到这里来抓鸟玩，所以才会看到许许多多的葬鸟小坟包。莫晓风小心翼翼越过那些小坟包，心想风莫里果真跟鸟很有仇。她在一棵树下站定，长叹一口气。想到不管是她还是风莫里，都是苦命的孩子。摸摸自己的脸，恍然悔悟，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苦命脸。
　　一回头，发现夏日不知何时坐在了树上。
　　“你做啥爬那么高？”
　　“在想些事情。”
　　原来这便是高瞻远瞩的典故。
　　莫晓风仰着头，头顶是斑驳的光影，叫她睁不全眼，倚在树干上的夏日，在她的视线里只是一道看不真切的剪影。
　　夏日懒洋洋地说：“王爷想不想站在这釜国最高的地方？如果你想，不妨告诉我。”
　　可惜莫晓风根本就没有在听，她正盯着远处被一条毒蛇盯上的兔子喃喃自语：“多可爱的长毛兔子，拿来当抹布也好啊。”
　　夏日摇摇头，一声叹息，人已在几丈开外。
　　毒蛇原本在冲刺，却在半路上生生打住了，眼睁睁看着受到惊吓的晚餐四腿一蹬，跑了。美食泡汤，换作谁都会生气。蛇头倏地抬高，咝咝吐着信子，尖尾慢摇，如同在说：我跟你拼了！然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前冲去，借着疾冲的惯性弹起身，尖牙的方向对准了夏日的腹部。
　　莫晓风吓得蒙住了眼睛。
　　电光石火间，一跃而上的毒蛇被两根手指夹住了尖细的尾巴，倒吊的身子如皮绳般在半空中左右晃荡。呜呜～若它会流泪，早就满面泪光。
　　夏日将蛇身打成了麻花结。一记漂亮的高踢，啾一声将它送上了西天。
　　莫晓风小跑过去，崇拜道：“你很会抓蛇哦。”
　　夏日说：“我小时候一直都在跟毒蛇打交道。”
　　于是莫晓风便在脑海里想象：“小夏日会是什么样子？”
　　“王爷，天色不早了，回府吧。”
　　夏日迈开步子往前走，又恢复到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
　　莫晓风觉得夏日有心事，她在后面亦趋亦步，忽问，“你到现在还当我是因为摔坏脑子而忘了以前的事？”
　　夏日没有吱声。
　　“其实你早就相信了我的话，却一直在帮我隐瞒，是不是？”
　　“你要听实话？”
　　夏日忽然停了脚步，就连声音也沉了下去，“王府不能没有王爷，因为我们舍不得王府的万贯家财。与其落在皇帝手中，不如由我们接管。只要撇开道德的枷锁，就算是圣人也会有贪念。何况我们也不是圣人。”
　　这样的夏日，莫晓风从没见过。她走着走着，蹲下了身，拿根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说：“一个人活在世上开心且问心无愧是最重要的，这样才能健康长寿。”
　　道理往往是很矛盾的，因为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总比提心吊胆一辈子要好得多。
　　莫晓风手上一用力，树枝插进了石土里。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将上面一层土拨掉，露出一只四四方方约半尺长宽的带锁铜盒，埋在这里应该有段时间了，表面铜锈斑斑，上面的锁却如新铸的一般。
　　夏日见多识广地说：“这是百炼钢锁，你看上面并没有匙孔，只有四颗卡在槽中的钢珠，应该是要将四颗钢珠分别拨向即定的位置才能打开。这东西十有八九是风莫里藏起来的，因为只有她才会这么无聊。”
　　夏日不屑一顾，莫晓风却很宝贝。

　　两人打道回府的时候，春秋冬三人正坐在亭中悠闲地喝茶。瞅着莫晓风抱回来的盒子，秋来咦了声，“这是什么东西？好脏。”
　　“里面藏着旷世珍宝。”夏日耍她。
　　“真的？？”见钱眼开的秋来顿时眼冒绿光，扔掉茶杯，抱着盒子左瞅右瞧，“不太像啊，哪有人把珍宝放这么普通的盒子里。”
　　“没见识了吧，这就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是好东西哪用得着埋地底下。”
　　大家深信不已，于是轮番上阵，将四颗钢珠拨过来拨过去，半个时辰过去，却始终无法打开那把锁，最终磨光了几人的耐心，丢在一旁不管它了。
　　莫晓风想起白天的事情，随口问：“秋来，你的钱要回来了吗？”
　　秋来说：“何止是要回来了，还多拿了一百两。”
　　冬月慢吞吞喝了口茶：“嗯嗯。”
　　秋来嘿嘿笑道：“我和冬月两个人联手将她揍得稀里哗啦，她骂我们是以多欺少，我们就说，行，让你先跑五十丈，被我们追到的话就继续揍你。然后她就拼命跑啊，原本是想跑回尚书府，大概是那条路线跑得太熟了，于是跑进了老相好的家里。我们一下子逮到俩，不但又揍了她一顿，还说要将此事告诉她相公，结果她就乖乖地将欠秋来的钱吐了出来，还多加了一百两的保密费。”
　　莫晓风一脸黑线，她的担心果然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