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绝笑天下（最终版）》木西之

11、走火入魔寻神医

　　折腾半宿，秦昱好不容易才从那人的嘴里抽回自己的手指，情急之下便拿宁相无带来的鱼干塞住她的嘴巴，于是那条鱼干就这样进了她的肚子，看得秦昱心惊胆跳，本想弃床而去，不料她却又念起了猪头肉，一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对着他的脸闻来闻去，口里念念有词：今天吃饱了，留着明天吃。
　　秦昱想逃跑，但他做不到，因为心爱的头发正被人攥在手里，整个脑袋动弹不得，不被当成猪头肉啃，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
　　原来，秦昱的体质非同常人，夜越深身体越弱，连一只蚂蚁都能将他绊倒，何况莫晓风还吃掉了一整条大补内力与气血的眠鱼干。
　　直到后半夜，秦昱方才认命地停止挣扎，终于敌不过困意，陷入沉睡时，那人的手似乎也渐渐松了开来……
　　晨曦透过卷帘的缝隙，暖暖地洒在室内的地板上。
　　秦昱翻了个身，只觉得腰酸背痛。慢慢睁开眼，转头看看自己的床以及在床上睡得很是凌乱的那个人，怔怔地自言自语：“什么时候被踹下来的？”
　　“少爷，新衣做好了。”当翎儿手里托着一件折叠整齐的锦袍，推开少爷的房门时，一张嘴巴差不多可以塞进一只鸵鸟蛋。谁能告诉他，为什么昨日背回来的人占着少爷的床，而本该睡在床上的少爷此刻却在地上？翎儿脑子一片混乱，待定下神来，才慌慌张张地向地上的秦昱奔了过去。

　　“不是吧，他欺负您？”翎儿寒死，总觉得这回是引狼入室了。
　　“没有。”那种事，秦昱怎肯承认。
　　蓦地，床上的莫晓风一脚将被子踢下了床，只是，仍没有要醒的意思。
　　见翎儿想去叫醒床上的人，秦昱拦住他，说：“算了，让她再睡会。”
　　他将被子抱起放回床上，心想，昨晚自个就是这么下的床吧？
　　秦昱打了个呵欠：“替我更衣。”
　　翎儿将新衣展开，仔细地替秦昱穿上，一边追问：“可是那人怎么会睡在您床上？他身上的迷幻散已经解了？”
　　秦昱摇了摇手指：“就是没有解，才会当这里是她的房间。”
　　翎儿皱眉：“那您就由了他？”
　　秦昱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穿戴完毕，翎儿赶忙去升起卷帘，推开窗户，将秦昱的身姿笼入金色光辉中。翎儿的眼里只剩下一片明媚，他笑嘻嘻地道：“少爷穿上这身衣服真像天神下凡。”
　　秦昱笼了笼袖，在窗前的太师椅上坐下。
　　翎儿执起木梳小心翼翼地替他梳发，可越梳眉头皱得越紧：“怎么打结了？”
　　秦昱支着头，耷拉着眼，说：“头发晚上在打架。”
　　翎儿一脸黑线：“看起来蛮惨烈的。”

　　莫晓风醒来时，秦昱正左手一卷书，右手一盘棋，靠坐在椅上看得入神。她将打了一半的呵欠咽了回去，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春去，原来你除了打麻将还有这么高尚的爱好？”
　　秦昱转头看看她，放下了书，也放下了棋子，他起身的动作轻而雅致，晨光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如同最别出心裁的点缀，就连脸上的暗纹也变得华丽生动起来。如果，此刻莫晓风眼里看到的不是春去，那她的心脏大概会为此慢跳一拍。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有过梦中情人，就像他那样迎着阳光，款款而来，将珍藏的黄金糕递到她的面前，说：“给你吃的。”
　　秦昱将麒麟令牌凑到莫晓风眼前，嘴巴一张一合。
　　莫晓风刚从梦境里回过神，“你刚才说什么？”
　　秦昱干巴巴地重复：“我说，王爷你的令牌掉了。”
　　“这个？”莫晓风指指他手上的令牌：“不是黄金糕吗？”
　　秦昱突然好想欺负她，“那你要吃吗？”
　　“嗯嗯。”她接过黄金糕，用力咬了下去……转眼就后悔的秦昱抢都来不及。
　　嘎嘣一声，莫晓风迅速捂住嘴巴，眼中有盈光闪烁，“好硬。”
　　秦昱两眼讪讪，“那我去回下锅？”
　　“算了吧。”这样的黄金糕实在是没有什么不舍的价值，一扬手，金牌便从窗户飞出去了。
　　秦昱转头看着窗，呃了一声。
　　秦昱是个异类。比如说，他有时会安安静静呆上一整个下午，琴棋书画舞这些都只是他玩剩下的东西，他通常会一边下棋一边作画一边抚琴一边看书。他如果决定走直线就绝对不会走曲线，就算前面挡着一个人他也会踩过去。他看哪座山不顺眼就会让人挖了，看哪座湖不顺眼就会让人填了，他会穿白衣去参加人家的喜事，也会穿红衣去参加别人的丧事。他也曾想过去寻找志同道合的知己，可是除了疯人院别无它处可寻。但是现在，他遇到了莫晓风，才知道原来他并不孤独。
　　而此时，莫晓风正回头跪在床上摸索，半晌后，她从枕头底下抽出了裹胸用的帛布。
　　“你做什么？”秦昱一张脸变得快，声音也变了调儿。
　　“我做什么？”莫晓风回头反问，用手挠挠胸口。
　　秦昱仿佛看到了少儿不宜的画面，匆匆转身走到门口。
　　“等等。”莫晓风举起拿东西的手，“平时都是你们帮我缠的啊。”
　　“嘭”地一声，秦昱消失得无影无踪。

　　碧湖中央凤琉亭内，半人高的金色香鼎乍看惹眼，徐烟袅升，淡香萦绕，七名白衣侍女托盘伺立。秦昱半倚在靠椅之上，一手撑于脑侧，一手执杆，悠闲垂钓。那些侍女手持七种不同的鱼饵，用它们来钩引不同的鱼类，似乎要比单钓一种有趣一些。秦昱钓完一条，口里念着鱼类的名字，一旁的侍女立刻换上相应的鱼饵。
　　秦昱的爱好，向来都是如此恶趣味，府里的人自是见怪不怪了。
　　一人走至他身后，挥退了所有侍女。
　　秦昱仍旧保持原本的姿势，眼皮也未抬一下，“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为你解疑。”身后之人的声音一如梵音般动听。
　　秦昱敛下眼帘，“过早知道太多反会失去探索的乐趣，你活了几十年，应该深有体会。”
　　“别说孩子气的话，我等了这么多年，早已不像从前那般有耐性了。”话虽如此，却不见那人表现出半丝气恼。
　　“那是你的事。”伸手抓了一把鱼饵，扔进湖中，鱼群纷纷围拥而上，争食一空。秦昱转眸一笑：“看，鱼群原本躲在水中，只要我丢下饵食，它们就会不顾一切地浮出水面……”

　　翎儿大步奔了过来，一边用袖子擦额头一边喘道：“少爷，你快去厅堂看看吧，乱套了。”
　　那人已经不在。
　　秦昱微微一愣。这孩子就是喜欢拿袖子擦汗，屡教不改！
　　“怎么回事？”
　　“那个张蜜儿闯进来了。”
　　秦昱卷起宽袖，扶着脸看他：“嗯，那又怎样？”
　　“她挟持了宁相无那笨蛋……”
　　“等等，你说谁？”秦昱打断他。
　　“宁相无啊。”
　　“他们怎么会搅在一块的？”秦昱无法理解地蹙眉。
　　“下人说他在大门口鬼鬼祟祟了半天，不知想干什么，正好那个张蜜儿来了，顺便就逮了他闯了进来。张蜜儿说，要是不交出那个被我们带回来的公子，她就划花宁相无的脸，让他做不成玉面蜘蛛。”
　　秦昱寻思着，那不就得改名花面蜘蛛了么。“随便她好了。”他无所谓道。
　　“我也是这么说的啊。”翎儿抓抓头：“可宁相无说，如果他的脸花了，以后就拿三仙草给少爷当宵夜吃。”
　　“奸人！”秦显一听，长眉怒挑。
　　“还有，密探来了消息，说釜国皇帝昨天离开了皇宫，去向不明。”
　　难道和那人有关？秦昱若有所思地望向天凤居。
　　翎儿知道被他们抢回来的人是釜国王爷还是个女的后，就一直很兴奋，他小声问：“少爷，昨晚你们有没有……”
　　还没说完，立刻被赏一毛栗子。
　　“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下流心思，走，去看看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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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晓风一个人在房里无所是事，便盘腿坐在床上复习起天女散花的九章口诀，一边等春去等人过来找她。
　　一般来说，武功都是从易入难，自浅到深地练。而天女散花一共有九式，第一式最易，第九式最难。以前正牌王爷风莫里都是突破一式再练下一式，练到第七式便已至极限。四侍拿秘笈给莫晓风习练时，基本上就照着以前风莫里的练法教她。虽然偶尔能在误打误撞下使出大招，但因为火候不到，往往只是中看不中用。
　　莫晓风脑子里飘过的心诀跑马灯似地乱搅一通，好不容易拼凑起来，却是倒过来排列的，只因中了迷幻散，她对此浑然不知，并照着心诀开始练功。

　　此时，正是张蜜儿上门要人之际。秦昱到了大堂，果然看到宁相无被那恶女一把攥着，身后挤了一堆人在那推推攘攘，自家护卫与张蜜儿带来的狗奴才搅和了起来。
　　宁相无一看到秦昱，就知救星来了，手上的扇子也抬起头来，“你看正主已经来了，就没我啥事了吧？”
　　张蜜儿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恶声道：“少废话，再笑得这么□□，我现在就弄花你的脸！”话说着，作势抬起了五指丹寇，利爪凛凛逼向那张俊脸。宁相无赶紧拿扇面一挡，闭嘴收笑。你滴胸，敢说我□□！哼，下次带点□□给你尝尝，看看到底谁□□。
　　两名侍女搬出做工极精致的雕凤沉香木专椅，一名侍女端上刚泡好的大红袍茶，掏出玉制小扇，慢慢扇着，然后以手背试温。秦昱一落座，茶杯递到了他的手上。又有两名侍女自内堂走了出来，一人手捧银色雕花盆，里面装着薄荷水，另一人手里拿着一把水洒，浸在薄荷水中，然后扬手洒于空中。
　　张蜜儿看到这里，心里呸了声，敢情他当自个是皇帝呢。
　　洒薄荷水的侍女已经挪到她面前，还算客气地打招呼：“请让一下。”
　　张蜜儿杏眼一瞪，瞧瞧，这都什么人，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出什么样的下人，没见她是来砸场子的？她凶道：“滚一边去！”
　　侍女恭谨地颔首。
　　张蜜儿只当她是怕了，昂首挺胸地哼了一声。
　　侍女垂下眼，忽地扬起手，冲着张蜜儿那张明艳的脸蛋一阵挥洒。张蜜儿让薄荷水淋了个始料未及，不禁破口大骂：
　　“死丫头，活得不耐烦了，赶着上阎王那报名呢？”
　　洒水侍女面不改色道：“对不住，大公子最受不了狐臭，奴婢这才想用薄荷水掩一掩那味儿。”
　　“岂有此理，今天我不收拾你，我不姓张！”
　　张蜜儿凶神恶煞地推开宁相无，正想一掌挥向那不知好歹的侍女，宁相无却像软骨头一样弯了过来，正好挡在人家面前，只见皓齿明睐，对她闪着眼道：“美女动口不动手。”
　　五根手指嘎嘎作响，硬生生地转了方向，狠狠地揪住软骨头的领子。宁相无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张蜜儿一张脸已经阴转暴风雨，眼见自己的脸就要被那利爪蹂躏……
　　张蜜儿只觉得手上一轻，衣服还在手上，人却没了。转头一看，鼻血喷了一地。
　　但见宁相无光着上身抱着远处的柱子，肤色瑰丽，活色生香，一头银发美丽又寒碜。
　　“好一招金蝉脱光！”
　　“是调虎离山。”
　　秦昱忽然站起身，一甩袖，往大门走去。张蜜儿摇着狐狸尾巴，在他身后笑得猖狂得意：“可惜，为时已晚。”

　　一杯茶的功夫可以做很多事，比如上完茅房然后杀人再救人。
　　有人想尖叫，唐夏只能放倒那个倒霉的侍女。足有半个巴掌大的蓝色迷蝶飞进天凤居的窗子，唐夏跟着闪到楼下，正好踩到被莫晓风扔出来的麒麟令牌，他捡起看了又看，实在想不出为什么，只能塞进口袋。几下攀爬，人已跃至二楼，从半敞的窗口望进去，一眼便看到了床上口吐白沫、不停抽搐的莫晓风。
　　“王爷？”唐夏头皮生生一麻，来不及下地，踩着桌子跳到床跟前。
　　翻看瞳孔，探鼻息，掐脉搏。打死他也不会想到，莫晓风竟会因为练功而走火入魔。他连点了十二道穴，才将势头暂时缓住。将她身上的脏衣服扒了下来，用干净的地方替她擦嘴，然后穿回她原来的衣服，抱起人跳窗而去。

　　城外路上停着一辆马车，一人缩着脑袋靠近，讨好地冲布帘后的人叫了声：“姑娘，我来了，有什么吩咐？”
　　帘子一掀，唐夏弯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看看那人，说：“无事不晓，我问你，花容现在何处？”
　　无事不晓凑上去说：“十日之后，必在宣室山。”
　　原来当日在客栈里遇到的那个色鬼是个八卦王，他的本领只有两个，一是怕老婆怕到要死，二是所有名人的动向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没想到难得出门吃顿饭，居然会被人认出，还讹了自己一把，要是给凶婆娘知道他做了这亏本买卖，怕是几条命都不够用。
　　唐夏看他一眼：“这条消息你卖给了多少人？”
　　无事不晓嘿嘿干笑两声，伸出几根手指：“不多，也就三个。”

　　南部宣室山。
　　放眼望去，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一间绿瓦灰墙的小酒家，外面搭了一个高蓬，摆了八张桌子。专供往来行人酒茶和包子。虽说地处荒僻，酒家却从不愁无客光临，只因为会来这里的必是要去宣室山谷寻找冠世神医花容。
　　掌柜万分悠闲地靠在柜台上，手执烟杆慢慢抽着，等着今天的第一批客人上门来。新来的店小二是从山村里出来的楞小伙，孤陋寡闻得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站在一旁跟掌柜唠嗑。
　　“掌柜，那神医长啥子模样？”
　　掌柜吐了口烟圈，不紧不慢地说道：“见过神医的人没几个，只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换脸王九翁老怪与怪医九怪老翁皆是他的徒弟，所以他才有了冠世神医的称号。而他之所以名声在外还与两件天下至宝有关。其一为九穗禾，据说吞食此奇草后，人如蛇蜕皮，容貌返老还少，可达数十年不变，很久之前便被神医寻得。其二为凤凰，弓为凰，箭为凤，是百年前的神工匠返古历经二十年打造出的弓箭……”
　　凤凰是以黄金为原料经特殊工艺锻造而成，其构造极为复杂。弓与箭皆设有机关，凤箭射出后会迸发出数百条细如毫毛的金丝，好似金凤在空中飞舞疾冲。金丝本身淬有剧毒，进入血液，致人麻痹，不出一刻，必死无疑，所以，相传其一箭便可夺百人命。
　　曾经天下大乱，诸国混战，为的就是这把令世人癫狂的神器。在延续了近五十年的硝烟中，西方的釜国，东方的吴东国，南方的风国渐以龙头之势破浪而出，只是凤凰一直没有显现它的身影。人们甚至怀疑，这世上是否真有这么一件神器，或许那只是当权者发动战争的一个借口而已。
　　几年前，一名郎中上山采草药，失足跌落宣室山谷，被花容所救。待他伤好，离开宣室山谷时意外发现了返古的陵穴，见其碑文上如是写着：吾经二十余载造得凤凰神器，深陷两难。其威无穷反成弊，若落入无能之手，必将荼毒生灵，并非吾所愿。就此毁之，又感可惜。吾将凤凰分藏，望有缘人得之，用以造福天下，仅此。
　　郎中以为自己便是那有缘人，却死活找不到凤凰所藏之处，想再去寻找花容，哪还有他的踪迹，只能悻悻而归。这事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大批人马直奔宣室山谷，想做那有缘人。诡异的是，来者都是有去无回，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人们后怕，再不敢妄然进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