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壁》笙欹

2、002赵家

　　终于在五点四十分的时候，吴秀娥将周婵送走了。周婵喝了好几杯茶，一边嫌弃着大红袍没有她家的几百块钱一斤的普洱好喝，一边又催着吴秀娥泡茶泡快点。

　　周婵不停地给吴秀娥出馊主意，就为了让有才的老婆怀上儿子，甚至还介绍了好几个据说是很有名的老医生。见吴秀娥不搭话，又说了好几个土方子，说是不仅对怀上孩子有用，而且还可以一举得男。最后吴秀娥扛不住她的热情，答应了和她要个偏方试试。

　　周婵说：“偏方就在我家里，我回家让木仔抄一份，改天让他拿过来。”

　　将人送走后，吴秀娥一边洗菜一边思量着周婵的话，越想越觉得周婵说的有道理，她擦干手，回屋找到自己老牌手机，找到通讯录里儿子的名字拨打过去。

　　电话响了好久没有人接听，想想儿子可能还没下班，吴秀娥只好暂时歇了念头，回厨房继续做饭。
　　因为心不在焉，湿炒白菜差点粘了锅。等炒完菜，又发现电饭锅忘了按开始键，一粒粒米泡在水里，根本吃不了。

　　吴秀娥等饭的时候先去洗了个澡，洗完澡发现儿媳妇孙启芳已经下班回来了。

　　吴秀娥立马跑去看了眼电饭锅，上面显示还要十几分钟。

　　她见孙启芳在房间里没有出来，就站在房门口，提高了声音分贝说道：“刚刚煮饭忘了按开始键了，还没煮好，得等一会。”

　　久久，孙启芳才回了一句：“随便。”然后就没动静了。

　　吴秀娥挪步回客厅沙发坐好，看了看手机，儿子没有回电话。吴秀娥想着给儿子再打一个，但是看儿媳妇在家，又忍住了，等晚点儿媳妇睡着了再联系儿子。

　　等可以吃饭了，吴秀娥叫了两三次，孙启芳才从房间里慢悠悠地走出来。

　　吴秀娥已经盛好了米饭，就放在孙启芳常坐的位置上。孙启芳看了眼盛满的米饭，不满地瞥一眼，“盛这么多饭干嘛！我减肥不知道吗？”

　　吴秀娥一听，就说：“减什么肥，你又不胖，养好身体好生孩子……”

　　“生孩子生孩子！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说出了心声是不是！你就是看不起我生不出孩子，你有意见了！你想换新媳妇是不是！”

　　吴秀娥刚要张嘴说话，就被孙启芳截了胡，“这么久了，我在你们家吃苦耐劳了好几年，你们现在就要过河拆桥了，你告诉赵有才，离婚可以，赔我几十万精神损失费，不然免谈！”

　　“没说要离婚，我只是说……”

　　“烦死了，不要再说了，说得都没胃口吃饭了！”

　　辛辛苦苦忍着脚疼做的一菜一肉，孙启芳没吃一口就又走了。

　　吴秀娥红着眼眶，一口一口吃着饭，今晚的饭米饭，水下少了，太难吞咽，白菜的焦味太浓烈，影响了味道。
　　整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吴秀娥捧着碗，直到双腿都坐麻了才将半碗饭勉强吃完。

　　吴秀娥刚洗完碗，手机铃声就响了，她一看是儿子打来的电话，欣喜若狂地接起来，“有才，你终于下班了！……吃了吃了，刚吃完了，启芳、启芳出去了，去哪了没说，要不然你等会打个电话给她，让她不要那么晚回家，前面那段路在修路，路灯都不亮了，怪危险的……有才，今天木仔的妈妈来家里喝茶，妈觉得她说的话也挺有道理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把工作挪回家里，你和启芳长期不在一起，也不好……有才，钱赚多赚少都可以，咱们母子日子可以过就好了，你和启芳也是时候得要孩子了……妈不是催，妈也是想着你和启芳结婚也好几年了，再拖下去……好好好，妈不说了，妈刚刚说的，你好好想一想，看看工作可以怎么弄，回家里上班。”

　　挂完电话，吴秀娥还是心神不宁。原本觉得孩子就是缘分，早来晚来都一样。

　　可是儿子结婚这么多年了，一直没个音信，村里的左邻右舍问了又问，吴秀娥哪里不知道她们背后那些眼神的深意，每个人都瞧不起她们老赵家。

　　吴秀娥也是为儿子感到惋惜。老伴儿去世得早，儿子顾家又吃苦耐劳，赚的钱一分一毫都拿回家里给她存起来了。
　　好不容易在媒人的介绍下娶了个长得还不错的媳妇。
　　吴秀娥本以为是她老头在天有灵，要保佑她家苦尽甘来了。
　　结果，生活水平是不断提高了，儿媳妇的肚子却迟迟没有消息，真是愁人。

　　客厅开着电视，电视里播放什么内容，吴秀娥没有心思看一眼，等脑海里想完事情，再抬头看一眼客厅白色墙壁上挂着的圆框时钟，时针已经走到了数字10的位置。吴秀娥看了看眼一片漆黑的窗外，这都几点了，儿媳妇还不回来？

　　吴秀娥想给儿媳妇打电话，但又怕等会儿媳妇回来闹情绪，想给儿子打电话，又怕打扰到儿子休息，思来想去，最后一个电话也没打，关了客厅的灯，留了一盏节能灯，回自己的屋睡觉去了。

　　睡到半夜模模糊糊醒来，一看时间凌晨两点了。

　　吴秀娥蹑手蹑脚地下床，穿着已经破了边缘的拖鞋，路过客厅，来到了儿子的房间。
　　房门紧锁，儿媳妇回来了没有，并不知道。

　　她也不敢敲门，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门上细细地听了好久，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吴秀娥起身去厕所，走到半路，想起来可以看看浴室里有没有孙启芳换下的衣服，这样就可以知道她是否回来了。

　　吴秀娥忍着酸痛加快了脚步，等在黑暗中摸索着打开了浴室的灯，就见衣服筐里丢着今天孙启芳穿着那套棕色的夏季连衣裙，她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吴秀娥在胸前双手合十，嘴里小声地嘀嘀咕咕了一大段话，然后关了浴室的灯，又轻手轻脚地走回自己的房间。躺下的时候，她还自言自语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儿媳妇大半夜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件事她也不敢告诉儿子，就怕儿子没办法专心工作。

　　第二天一早，她起了大早做饭，见儿子的房间迟迟没有动静，就坐在客厅里，开着无声的电视看屏幕。

　　孙启芳起床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她穿着红色的吊带睡衣走出来，见吴秀娥坐在长椅的中间位置，目不转睛地看到没有一点儿声响的电视，吓了一跳，“你这个老人怎么回事！看电视不开声音，你有什么毛病吗？”

　　吴秀娥等她吃饭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敢有半句怨言，“你醒了，刷牙洗脸吃饭吧，粥都冷了。”
　　孙启芳斜视她一眼，“这种天气，冷了才好。”
　　“那你快点把，不然等会得迟到了。”
　　“迟到就迟到，又不是没有迟到过。”

　　吴秀娥闭了嘴，索性不再说什么。

　　孙启芳洗完脸，又回房间里换衣服，再化个妆，等她收拾完，又过了一小时。
　　吴秀娥饿得胸前贴后背，赶紧说道：“吃饭吧。”

　　孙启芳瞪她一眼，这次不紧不慢地走向餐桌，见早上还有两道自己喜欢的菜，也不多话，喝了一碗粥配了几口菜，然后把饭碗放在桌上，站起身说了句：“我上班去了。”头也没回。

　　吴秀娥还在后面好心地叮嘱她，“天气太热了，记得多喝水。”
　　回应她的是那响亮的关门声。

　　吴秀娥见偌大的家里又安安静静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收拾完餐桌，拐着脚，将碗筷拿去厨房洗干净。
　　这么冷清的家，还是有个孙子或者孙女才热闹点。

　　吴秀娥又想给儿子打电话了，想问问他昨天她说的事情，他考虑得怎么样。看了眼时间，儿子在上班，不好打扰他赚钱养家。
　　吴秀娥只能借着电视打发这漫长无聊的时光。

　　下午刚吃过午饭，就有人敲门。
　　吴秀娥腿脚不方便，从客厅走到大门处花了不少时间，周婵也是个没耐心的，一直在门口瞎嚷嚷，“在不在家啊！一定在家的！怎么还不开门！”

　　吴秀娥心想自己要是脚伤好了，眼下一定箭一般地冲过去，让她不要大喇叭。她慌慌张张地开门，“在家在家，这就开了。”

　　周婵一进门，就拿手扇风，“这天气可真是热死人了，赵婶子，你看，为了你家有才，我可是大中午地特地跑过来。”

　　吴秀娥生怕她在家门口就把事情都抖出来了，将人带进屋，“别在这里说，回家里说。”

　　“也是，这里热死了，你得泡壶茶，不要大红袍了，家里还有其他好茶吗？”

　　吴秀娥关了门，小声地回：“没有了，就大红袍。”

　　周婵听了，勉为其难地说：“那就随便吧，有就行了。赵婶子，我说你们家也得去装个门铃了，来了都省得敲门，按下门铃就听得见了，而且你也不用挪着脚跑出来开门，在客厅那里按个键，别提多方便了。我们木仔就在家里装了这套门铃，我用起来那叫一个方便！赶明儿你也让你们家有才装一个，就两三千块钱，不贵！”

　　吴秀娥一听这价位，连忙摆着手拒绝了，“这么贵，大活人在家，没必要弄这些，烧钱。”

　　周婵对她很是不赞同，“科技都在进步，我们也得学着运用，这才能活得轻松些，你呀，就是没见过世面，改天让你们家有才带你出去转转，我们家木仔上次带我去市中心逛了一圈，你别说那些楼房，一栋建得比一栋高，可气派了！大晚上的，还有霓虹灯，别提多漂亮了！”

　　“你们家木仔就是孝顺贴心。”

　　“可不是吗？”周婵得意洋洋地夸道，“我们家木仔最好了，对了，你们家儿媳妇呢？”周婵凑近了问，“不在家吧？”

　　吴秀娥往烧水壶里添水，点了点头，“不在。”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周婵说，“我这事，你可不要让你儿媳妇知道是我帮的忙，别回头被她倒打一耙，那我就惨了。”

　　“什么事啊？”吴秀娥一时没回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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