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夜又深了》冥雪酱

60、2.37门内门外两颗心

　　在白霞知道苏半夏可能来的那几天，姜浅常常从玻璃门内看到她拿着之前送去的变色杯一个人坐在秋千上发呆。
　　满院子的夏意她是完全不在意，就连额头上的汗渍都没有知觉去擦拭，只是穿着一件绿色碎花裙坐在秋千上偶尔摇晃两下，但大多时候都是盯着变色杯在出神。白霞虽然低着头，从姜浅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她脸上的任何神情，但白霞整个人没有散发出一种颓废的气息，相反的，她现在的状态不仅仅是安静，而是宁静中透着一种柔和之光，白霞看变色杯的样子就像透过那个杯子在看她过往的美好经历，至于那些不好的，就藏在美好回忆之下，就差一个契机去让白霞爆发。
　　而那个契机，姜浅感知到已经来了。
　　突然门外传来“咚咚——”一一阵阵有规律的敲门声。姜浅知道来者是谁，所以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目光就锁定在白霞身上。
　　白霞从姜浅回来之后，就每天在想苏半夏是来，还是不来；她是见，还是不见。不过她既然选择留下来，就一定是做好了要见他的准备，可是见了之后，又应该谈些什么，白霞不知道，所以这些天都在想曾经那些美好的事情。第一天过去了，苏半夏没有来；第二天凌晨，白霞还是没有听到门外有任何动静；第三天，一切都还是很平静。而白霞整个人也从最初的担忧变得平静，又从平静的状态下转变成隐约的担忧。
　　而如今听到门外的敲门声，一声有一声，一阵又一阵，短短两分钟就敲门了十次，白霞清楚的记得是十次。白霞一直都紧紧握着手中的变色杯，可因为长时间待在阳光下，白霞的手心手背早已经全是汗珠，她虽然紧握着杯子，之后她的身体又情不自禁的颤抖一下，手滑了一下，杯子笔直的掉在地上，因为是草地，所以杯子没有碎，只有杯口有个小缺口，听得见“蹦”的一声。
　　白霞担忧有欣喜的神情再看到杯子有缺口后就开始变得平静，与之前等待苏半夏消息的平静不一样，此时的白霞更悲伤一些，略有伤春悲秋的深意。可是现在不是春秋，而是夏日炎炎，这样的天气要么尽情的流汗，要么躲在舒服凉快的树荫下。
　　白霞坐在秋千上看了杯子好久，之后又从秋千上站起来，姜浅本以为她要将杯子拾起来，但却没想到白霞又蹲下去盯着好久，完全不在意门外的敲门声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此时，悯生从屏风后走出来，目光闪烁着磨蹭到姜浅身边，支支吾吾着说着：“小，小主，您不去帮忙吗？”之后悯生像扭头看身后，但还是忍住了，继续对姜浅说，“照白霞与苏半夏这样的状态，一个不会去主动开门，另一个也不可能主动推门，今天他们是不可能见面的。如果这次不想见，苏半夏还能再鼓起勇气，再来吗？”悯生因为小主的原因对苏家的小孩各各都没有好感，虽然与苏半夏算是同道中人，但是这也不能代表苏半夏可以让小主烦心。悯生其实不知道小主接下来会做什么，又也许什么都不做，就只是看着。可悯生看白夏很可怜，就想知道小主的想法，并且他也很好奇如果小主不推一把，这两个人的余生又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苏半夏还能继续假装忘记白霞生活，也许继续现在的工作，找个不错的女孩子，过个平凡却不欢喜的余生，而白霞会一辈子但这伤痛与悲悯结束这一生。
　　可是，现在这一切的假象都被小主打破了，苏半夏来到姜宅终归是想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而白霞在宣泄出一切之后，或许会过上另一种生活。
　　“白夏，还不出来？”就在悯生望着门外的白夏出神思考时，姜浅忽然叫了他身后一直用手指戳着他的小丫头。
　　这时，只见从悯生身后冒出与白霞穿着同样绿色碎花裙的小丫头扎着两个马尾辫，探出头来，笑嘻嘻的走到姜浅身边，很是苦恼的质问她：“你明明答应我让他们重归于好的，为什么如今他们之差一道门，你都不愿意推一把？”白夏虽然在婴域出生、生活，但说到底还是个孩子，还是不知道大人之间的感情已经没办法用最简单的推开一道门的办法就可以解决的了。
　　一对都是五十岁的夫妻每天对着琐事都可以喋喋不休，争吵不断，可以说他们之间已经没有爱，联系他们的唯一就是孩子，可是在对方生活时，还是会奋不顾身的请假来医生照顾，还是会每个月上交工资。就算没有爱，习惯已经让他们之间成为亲情，不过这种亲情需要忍耐罢了。
　　姜浅没法跟白夏说明现在的情况不是需要她去推开门，而是门外的白夏与门外的门外的苏半夏，这两个人之间谁先踏出第一步。就算是熟稔的朋友，一旦谁先没有问话，或者没有接话，这一场会面就基本接近尾声了。所以姜浅现在不能去推开那扇轻飘飘的门，她能做的只有去提点白霞。
　　姜浅收回深邃的双眸，转过去低下头去看白夏坚定有力的目光，问：“你真的想让我去推他们一把吗？”而在白夏回答之前，姜浅对她摇摇头，继续说，“别着急回答，白夏。你要知道，让你本身作为契机物品已经是不合规矩，就算白霞与苏半夏和平的在一起之后，盛剩下的路也是不好走的。如今在这重要的关键时刻，你还让我去推他们一把？你还应该知道，我姜浅插手的事情从来都是起双面效果的，就算是已经撮合的苏晴与戴凡在不久的将来也会因这因那，而有分开的契机。就算是这样，你还愿意让我插手吗？”姜浅也不愿将这些都说给白夏听，但她还是想让白夏知道，就算是她牺牲之后，他们两人也会有争吵，也会有翻旧账的时候。
　　而像如今这样的关键时刻就是以后坚定他们在一起的信念。如果可以，姜浅不想插手，可是连姜浅都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究竟是谁肯先踏出第一步。岌岌可危这个词，姜浅想着也许就是形容这种挠人心的时刻吧！
　　白夏被姜浅的认真与严肃吓到了，她心慌的无意识的抠着两只手指甲，弱弱的问了一句：“真的不可以吗？连一句都不可以吗？”
　　姜浅从白夏的语气中听出了什么，于是接着她的话，问道：“你想让我帮你问什么吗？”
　　“嗯……嗯……”白夏支支吾吾的看了看姜浅不说话，又瞟了悯生几眼，看到悯生在使劲向她使眼色，让她快点说，之后她才深呼吸着转过身体，面对着姜浅，认真的请求道，“我想让你帮我问一句，问她，当初，后悔过吗？如果能够留住我，她会带着我一起生活吗？”这一句是白夏花了好几天才终于鼓起勇气问出来的。
　　其实看白夏现在的生活，白霞心底也是知道白霞对她是怎样想的，不过想的并没有说出来的震撼，白夏的心底还是想知道白霞幻想过留下她之后的生活。
　　白夏想问的，姜浅都能猜到。她露出愉悦的神情，也转过身体面对白夏，弯下腰用手指轻轻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道，宠溺的对她说：“你这样可是犯规的，说问一个问题怎么就变成了两个呢？”
　　本来悲伤的质问却因为姜浅的笑意变了些味道，白夏也突然明白姜浅的笑容是在变相的安慰她，于是她也笑着撇着嘴说：“你就随便问问吧，我就想知道她对我是怎么个想法。”白夏从刚才明白的质问变成模糊的提问，白夏其实对白霞没有多大恨意，现在知道她存在的只有白霞，能够假设重新选择的，也只有白霞。所以她不过是想从自己的妈妈那里得到一点点安慰而已，不管白霞说的是什么，白夏都想听，想听妈妈谈起她的存在。
　　“那我可以问你这个问题吗？”姜浅突然蹲在白夏的面前，拉着她娇小的双手，将这个问题还给她，她担心白夏没明白她的意思，解释说，“你想听到白霞的回答，而我想听到你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可以告诉我吗？”
　　“你真的，要听吗？”白夏欲言又止，似乎对这个问题，她也想了好久。
　　姜浅认真的点头，这下对白夏，姜浅没有用看小孩子慈祥的目光注视着她，而是看待一个特别期待亲情的平凡人，她再一次认真的问她：“白夏，你真的不怪自己的妈妈吗？如果她当初真的有心留你，是任何人，任何力量都没法阻止她坚强的信念的。你，真的，没有其他的想问了吗？”姜浅想要从白霞口中听到的是她曾经的恨与怨，曾经的痛与悲。
　　可是从白霞的话里，她清楚的知道在白霞的心底还是很开心与苏半夏相处的那段时间，还是很开心能够知道白霞与苏半夏是因为相爱才有的她，“嗯……我曾经很珍惜自己的命，我在婴域千方百计的活下来，就是爱自己的表现。可如今我好像找到了比自己更重要的人。我，本来就不应该活着，所以离开这里，离开婴域，也没人会伤心。可如果他们两个不在一起，很多人都会伤心，妈妈的爸妈，爸爸的爸妈，哥哥妹妹，包括奶奶，李叔李嫂。姜浅小主，谢谢你。因为你，我在这里的日子真的很开心，虽然你曾经有狠狠的掐着我的脖子，但是我都不介意了，现在我只想他们就算磕磕绊绊，也能走到最后。”白霞的心智一直都不止小孩子那样简单，不止懂得爱惜自己，更知道呵护她的父母，即使他们永远都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再次命运一般的相遇。
　　也许以后他们回忆这段记忆，会想着是她姜浅的功劳，也会说是缘分与命运让他们再次相见，却没有不知道在这一切的背后，都是白夏的牺牲。
　　人们做事、考试、升学、升职、爱情、婚姻、孩子等等在关于自身努力之外，还关乎运气的，大多是由于另一种人事物的消逝或者牺牲造成的。再自身得到满足之时，很少有人去关心这些背后的故事，而姜浅此生就是去了解这些故事，完成这些人的委托，如果可以，姜浅想要终身从事这份职业，如果可以，她希望没有人能够打破这样的平衡，没有人能够改变她这样的想法，可是在姜浅的脑海里突然飘过一个身影，在姜浅来不及仔细回想这个身影是在哪里看过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之后姜浅就将这个身影抛之脑后，专注于眼前的事情。
　　姜浅让悯生在屋内好好看着白夏，别让她出来造成另外一种意外，之后她推开门，走出玻璃门外，看着坐在草地上的白夏，此时门外的敲门声已经很久没有响起了。
　　她徐徐走到白霞跟前，居高临下的对她说：“半夏走了，你还在继续在这里坐着吗？”
　　“没有。”白夏猛然抬头，用那一双早已经被泪水浸染的双眼，对姜浅吼道：“半夏没有走，他没有走，他，他不过是，他不过是敲门敲累了而已……”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