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木石因缘》宛琬

37、往事太惨烈，今生不堪忆

　　这么多年过去了，连柳红玉自己都险些忘了过往的惨烈，如今却被一个石碑勾起。
　　少年时候的事太过美好，记得也不太清楚了，唯一的印象便是在风景明秀的蝶动谷里众多少年少女们欢聚一堂，岁月如流水快速远去。
　　正是太过美好，才显得之后的事情惨烈。
　　家国烽烟一朝起，还没来得及长成的孩子们纷纷奔赴战场，大多在未来得及施展才华的时候就留在了沙场上。
　　而罪魁祸首，却是一派云淡风轻，神仙风华的抚琴男子。

　　柳红玉从来没有说过，欧阳少恭的一曲瑶山是她最深重可怕的噩梦。
　　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柳红玉不敢碰琴不敢听曲，固执的将自己包裹起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很多年后的柳红玉，开始重新一段人生，但血色却留在了心底。
　　水滴滴答滴答的落地，不知过了有多久，柳红玉才颓然的放开手。
　　她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孩子，几乎全身发抖。
　　孩子却是忽然勾唇一笑“如何，可是觉得太子长琴此人，可怖可憎？”
　　“啪！”
　　柳红玉抬手便是一巴掌。
　　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心里又是什么滋味，她只是恨恨咬牙骂道“你这个……”
　　这个什么呢？
　　祸害？还是妖孽？

　　她不知道该骂什么。
　　或许是她根本也不想骂出口，毕竟这孩子也曾是她的弟弟，疼之入骨。

　　可今时今地，她却不知能说什么。
　　孩子被她打的偏头讽刺一笑，似乎在说她也不过如此，这样伪善。

　　腕上血液蜿蜒流下，男孩微微惊讶。
　　柳红玉抿着唇，好半晌才一字一句道“我要你，说！”
　　她睁大眼睛强笑“我的弟弟，我看着长大的弟弟一开始就是你，是不是？”
　　说不是啊，只要说一句不是，她就杀了他再散了他的魂魄，叫欧阳少恭这个名字再也没机会出现在这世间。
　　“是我又如何？”
　　男孩终于褪去了在外人面前的伪装，一双眉目间隐隐讥讽与高傲。
　　柳红玉只觉得脑中的弦断了。

　　她听到男孩说“万物生灵，不过是披毛带甲的畜生……”
　　“古今凡圣，如梦如幻，纵使风华绝世，也抵不过日影飞去，这世间又有何物恒久不已。”

　　柳红玉再也忍不住，她狠狠抓住男孩的手腕，怒极反笑。
　　“我费心教养了你十八年，竟教养出了个废物！！！”

　　她本性坚韧，当下一把将人强拽了起来。
　　“人心刻毒易折？”她狠狠一推“既如此，你何必来找我！”
　　“你为什么来找我！”
　　“你若不是我的青哥儿为何要来找我！！！”

　　你若不是我弟弟，何必再来找我？
　　那一刻，心中的阴暗再也忍不住窜了出来。
　　若是……若是太子长琴就这么死去该有多好？她就不必去思虑那么多。

　　柳红玉心里一凛，目光落在男孩的容颜上，忽然轻笑出声。
　　怪不得……
　　原来她早已生心魔……她一生中最后悔的事就是一手促成了欧阳少恭与爱妹的婚事，致使爱妹香消玉殒。
　　原来这欧阳少恭就是她的心魔。

　　她笑着笑着忽然落了泪。

　　是呵，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欧阳少恭杀人夺魄与她有什么关系？若不是他动了她最心爱的妹妹她恐怕都不会给他一个目光。

　　如今，她恨他，也是因着前尘往事啊……
　　她的妹妹。
　　和她那未曾谋面的亲弟……

　　最终，柳红玉也只是长叹一声。
　　“你是我弟弟。”
　　所以……哪怕你曾是我最痛恨的人，我也放不下我的弟弟

　　少女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一字一句好像是咬出来“我还没心狠手辣到连自己的弟弟也下手的地步！”她缓缓闭上眼，低声道“别再说了&……”

　　再说一句，她只怕再也不住心中的杀意。

　　她缓缓起身，腕上还留着疼痛感，之前她不知为何，鬼迷心窍了见男孩渡魂之后痛苦不堪，竟划开手腕渡了血过去。

　　她望着男孩，想的却是——你如果不再出现该多好？

　　“你留在这里，我去去就回！”少女的口气里多了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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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付给我？”白衣男子微微挑眉“大姑娘将柳家留给我，便不怕被我一口吞了么？”
　　闻言，少女抬眸笑道“公子长乐一诺千金，何况你我相交莫逆，平日里虽各有打算却也不影响着情分，这世上若能有人让我敢以生死相托，也只你白长乐一人。”
　　白长乐心里一震“当真？”

　　“你值得我托付。”少女目光灼灼。

　　两人相交多年，虽各有私心，但到底是知己难得。

　　白长乐心中动容不已“你既如此信任，我必不负你所托，我与此世中一日，定保柳氏荣华昌盛，子孙不尽。”他抬手碾了碾茶盏笑道“总不能辜负了你的心意。”
　　“对了，墨玉暂且由我教养了。”

　　提到柳墨玉，柳红玉沉默了一瞬，轻叹一声“多谢你。”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白长乐很是不乐意“你若想要什么，尽管与我说就是。不论是什么，只要是这世上有的，上天入地我也定会为你找来。”
　　他眼眸里多了几分痴意。
　　“但凡玉娘所想，总倾尽天下之力，白某也定要为玉娘达到。”

　　这一句话说出口，柳红玉就霍然起身告辞。

　　她忍不住心口的疼痛与愤怒。

　　大姐姐，升平公主。
　　你看到了么。
　　这就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你的人，这就是当年让你视为良人的白长乐。

　　将你的妹妹，当做你的替身诉衷肠，表情谊。
　　当真……恶心。

　　也是这一刻，柳红玉突然庆幸洛碧篁的魂飞魄散。

　　她站在衡山前，忍不住自言自语。
　　“大姐姐……若你还活着，定然不会想见到他。”

　　那样高傲的天之骄女，又怎么能够忍受白长乐的做派？

　　她想到白长乐因容貌之故而放诞……
　　不知为何，心里越发的疼，脑子一片混沌，愤怒的无法言喻。

　　这就是你爱的人，洛碧篁！！！

　　那个生在天阙里的公主，数百年后，她的亲人爱人都开始遗忘了她。
　　她到底……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