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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眦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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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黑,我们此时所处更看不清他们的具体位置。
若要回到帝江那,我的魂力未必能支撑得住。
而且天黑后,出没的妖物会更多,我们单单二人和饭团还是不要到处走为好,看来的找个地方先歇下,之后再和舜吉他们汇合。二三自然也明白这道理,便同意了。
刚着地,灵絮已因魂力的严重透支而自动收合,顿觉一阵天旋地转,双脚轻浮没能站稳,正欲摔倒之际,幸好被二三及时扶住。
夜色正浓,月如银盘,光华倾泻遍野,却不比他容光亮丽皎洁无瑕。
那双被月华清辉映得华光熠熠的海眸忽然别开,"看什么看。"
他语气忿忿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一直盯着别人看的确不甚礼貌。
我收回目光,赧然道,"抱歉。"
他没作声,摩挲着刘海走开,可没走几步便回来了。他把脖子上的犬牙挂链摘下套进我的脖子。
然后冷不丁地说,"在此地等我,若遇到危险便把这挂链弄碎,我会知道。"
话落,他再次走开,走到一半突然偏头说,"你坐着等罢。"
我愣在那里,低声对饭团说,"他莫不是怕我累着?"
饭团唧唧啾啾地挥舞着小爪,大概意思是"算他小子有良心,不然看本鼠怎么收拾他"之类吧。
"你好像很讨厌他?"
"唧!"
"这是为何?"
饭团未及回答,二三便已回来,手里还拽着些树枝。我们所处是一小断崖下方,从地形看正好是凹陷地形,遮蔽效果比较好。
我把犬牙挂链摘下归还给他,"谢谢。"
二三没有接,而是就地架柴生火,他悠悠道,"你戴着罢。这里危险重重,你那么笨,万一走丢了也算有个保障。"
他转首看我,海眸决然灼灼,竟比那熊熊火光还要明亮些许, "不管你身在何处,我定会赶到。"
他的话语彷如一方盾牌,坚劲不可催折,直护到我内心深处。我怔了怔,一股暖流瞬息溢满全身,身体竟出奇听话地把那挂链套回去。
可下一秒,他露出一个满意而狡诈的笑容,彷如在街上突然白捡到钱,"安生收着罢,那不白送,自会算到你的委托费里。"
强卖强买!
鬼与妖精之间的基本信任呢?
我悲愤得伏地难起,右拳不住捶打地面宛如那是二三的脸。
那可恶犬精竟然还一副恬不知耻的嘴脸探问我怎么了。饭团那珠子般的眸子闪啊闪,毛茸茸的尾巴扭扭欲扑。
我怒指道,"饭团咬他!"
……
火光烈烈逐渐铺暖四周,我们吃了些吃腹见丸充饥。吃饱后,饭团便睡了。
火光渐窜渐高,像极一只小手不断挣扎摸向天际,只想逃离这个弱肉强食成天担惊受怕的世界。
我和二三一直无话,那在极力燃烧的树枝所发出的噼啪之声,显得格外明脆。
我本是不苟言笑之人,二三对人鬼一向心存芥蒂,自然也不愿多说。他会和我多说几句只是因为我是他的雇主。
他往火堆里投了一支树枝,突然道,"你睡吧,我守夜。"
"嗯。"他既这么说,我也不推却。
他并没有看我,目光一直盯着那堆柴火,海眸被火光映得流光溢彩,白晢透红的脖子下一对平直的锁骨被光亮与黑影交织出惊心精致的线条。
猛然想起不该这般失礼地盯着别人看,便赶紧闭上眼睛睡觉。
不过虽说想睡,但是这地方晚上也太冷了些,我明明是灵体体质,却不由得抖了抖。
我下意识往火堆挪了挪,又挪了挪,再挪了挪。
顿觉肩头一暖,抬眸却见那勾勒绝致的侧颜赫然近在咫尺。
额!挪太过了,竟然碰到了二三的右肩。
想到他一向不喜人鬼,羞赧之感顿生,我立即慌忙跳开。
可对不起还没出口,又觉左肩一暖,他竟主动靠了过来,但海眸依然没有看我。
"你不冷么?我可是没有体温的灵体,就像靠着冰块一样吧?"
"冷的是你,妖界昼夜温差大,你这菜鸟一时间不习惯也是常事。要是冷就说别忍着,身体从刚才开始一直抖个不停。"
我抬头望天,"现在身体在抖的是你罢?"
他吸了吸鼻子,默了半响道,"你冷出幻觉了。"
我喟然长叹,"你真是超级无敌傲娇。"
明明抖得这么明显,承认一下会死?
"我知晓那词为何意。"
嗯?之前我曾经说过他是傲娇,他还不断追问我什么意思,但我硬是不答,没想到他现在竟知道这为何意了?
但见他手指在地上画来画去,竟有些害羞,"那就是夸我帅罢。"
幸好没喝水不然一定会全喷出来!
"这谁告诉你?"
"舜吉。"
我就知道!他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吧,想到这,我不由地无声笑了。
"喂,你为何抖得比方才还厉……"
二三略微着急的声音近至耳边,我本能的应声望去,他的话语骤然顿住,我的笑容亦顿时僵住。
此时,他和我的脸颊相去只有须臾。四目相接间,他的气息缓缓抚上我的脸,麻麻痒痒的,既炙热又急促--
他玉瓷似的肌肤被火光衬得越发红润通透,海眸更被染得橘红欲滴光彩神飞,仿佛深秋树上那可口的山楂果子。
我的脸立时辣辣地烧!
只觉心脏不断砰砰乱跳,似乎下一秒便能跳到外面来。全身的血液都变得滚烫不已,任凭冷风刮面,也丝毫不觉得冷冽。
二三赶紧别开自己红得冒烟的脸,修长的手指不自在地摩挲刘海。
本来沉默的气氛瞬间多了几分尴尬和燥热,饭团却毫不知情地继续睡,还边嘀咕着边翻了翻身。
我不安地绞着手指,二三突然警惕地直起身子,敏锐的尖耳机警地打听着四周的动静,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在靠近我们。
他剑眉深拧,左手捞起我和饭团,右脚踏灭火堆,旋即纵身跃到树上,一连贯动作流畅如水。
熟睡中的饭团刚被二三粗鲁地扔进我怀里本来就是一肚子火,它正要发作却突然顿住了。
它小脚一蹬就跳到二三的头顶四处张望。
"唧唧……"
二三嘴角微扬,"想不到这臭松鼠也察觉到了。"
"唧唧唧!"
"你懂什么!突发事件自然应对得仓促些!"
"唧唧!"
"就凭你?"他故意摆出一副讥诮的嘴脸呵呵道。
我愣愣地看着他们,这莫非是他们来自灵魂的交流?那我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我垂目看向树下,到底是有什么东西逼近我们?
夜风习习,原本被云层遮蔽的月婵娟再次显露。月色苍青,树下一个黑影诡异地扭动着,饭团和二三同时惊觉那东西都立即闭了嘴。
我的心跳了跳,那是一只没有脸的怪物,枯燥的黑发披散在赤裸的躯体上,那躯体虽是人形却分不清性别,一条长了嘴巴的豹尾在它身后摆动,像极一条正在寻找猎物的毒蛇。
它狐疑地打量着那火堆,尖利的指甲不断刨地,定是知道我们没有走远,所以在试图通过别的线索找出我们。
我在二三掌心写道,"那是什么?"
他回我,"眦追。"复又写道,"什么都吃。"
"怎办?"
"等它离开,它只要受到伤害会分裂,不好对付。"
我顿时明白,虽说万不得已可以让二三用妖火把它烧成灰烬,但是此时夜深寂静,突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怕会有其他妖物闻风而来,后患无穷。所以只能以静制动,静静等它离开。
月夜似乎被这妖物撕裂,惊恐的情绪像是一只无形手紧紧掐住我的咽喉,令我窒息。
我们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稍有不慎就会被它发现。就在此时,那只眦追突然顿了顿,豹尾像灯塔一般四处摇动,竟突然奔走。
待它走远,二三便蓦地把我驮到他肩上,"这地方不能待了,去别处。"
他那温热的手再次在我臀间炸开,我微压双眉,强忍着怒气和喉间的咆哮对他沉声道,"你手不要乱放。"
他蹙眉沉思了片刻方才惊醒过来,顿时窘迫与羞赧交逼,他口中"我"了半天才扯出一句"抱歉"。温热之感再次在我腰间漫开,那是久违的□□才有的热度,而我注定不会再有。
我抱着饭团,越发觉得这姿势羞耻诡异,赧然道,"其实你把我放下来,让我自己走。"
二三却不以为然,"从树上走比较安全,但此处树枝千曲百回,你用灵絮在树之间飞行,难!你又不会跃功,所以我抱着你跳。"
跳字未落,他已经开跃,我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他这样颠来颠去,那一阵一阵的离心力像一股巨浪一波一波地攻来,心下莫名慌张下意识抱紧饭团,但见它双眼微微翻白,近乎窒息,吓得我赶紧松手,于是它对二三的厌恶和嫌弃又深了几分。
正被二三颠得头晕目眩不分东西,他却突然顿了下来。
我晃了晃脑袋令自己清晰半分,"怎么?"
他剑眉低压,目光似一支弦上飞箭,静默肃杀,只待一触即发,"有动静,是妖精。"
他左顾右盼,犬耳摆动,只见树下突然闪出一名青袍男子,而生死斗是三人成组,但四下间竟只有他。
惨青的月色渐渐漫上他那慌乱和苍白的面容,松散的青衣上印着斑斑血迹,不知是他还是他的同伴的。
这队怕是不久前被妖物袭击,力不能敌,恐怕只余下此妖侥幸逃脱。
我微微一叹,弱肉强食,弱者当死。
这微一停顿,我借机扶树缓神,等下再被二三那样颠来颠去,估计五脏都要被颠出来。
只觉手心湿滑无比,拈指间犹如沾上鼻涕般黏黏糊糊的液体,恶心感顿增。
眼睛所瞥之处,一张没有五官的面孔霍然从树干后探出。纵然在白天突然看到这么一幕,心脏也必然会被吓得跳漏几拍,何况此刻是幽静的黑夜……
它明明没有眼睛我却直觉它在以极其贪婪和饥渴的目光盯着我们。
那只眦追,不知何时上了树,且与我们仅仅一树干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