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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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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黑,夜色寂静下来,连空气中都凝结着浓重的气氛。
远处的树影婆娑,在夜色中如同巨大的匍匐着的兽,伴随着低沉的嗡鸣,无端端激起了夏槐的鸡皮疙瘩。
夜色浓重而又沉默,不知道何时天彻底就转黑。
小河里的“噗通”声还在继续,听着声音就能猜测是一条很大的鱼。
白子阳扯过夏槐就要往河边走去,“过去看看吧,这条河肯定有问题,亲眼看看才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夏槐整个人都僵住了,她虽然对于听到各种非人类的声音,都能装作没听见,可这不代表她就真能够近距离接触这些事情。
骨子里逞强的性子让夏槐没有直接拒绝白子阳,只好被他扯着袖子,一步一步往河边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小河上不知何时起了雾,浓重如白烟,可见度恐怕连一米都没有。
夏槐站在白子阳身后,她想走近,却被白子阳一只手给拦住了。
拍打水面的声音已经停下来了,隐约可见河面上泛着阵阵涟漪。
“它可能听到我们过来的脚步声,已经沉到水下了。”白子阳皱着眉头说道。
夏槐突然想起来小谨对小鳞说的话,“河里不会真的有河鬼吧?”
白子阳回头看了她一眼,“当然有,河里头有鬼,可不就叫河鬼。”
夏槐瞪他,“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在河边站了许久,直到河面上的浓雾消散,小河上重新恢复平静。
风不知何时停的,河面上的涟漪消失,浑浊的河水就像是一潭死水,不再有任何动静。
白子阳的声音淡淡的,“它躲起来了,一时半会不会再出现,我先送你回家,最近应当能太平一阵子。”
对于白子阳说道话,夏槐持怀疑态度,“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夏槐家就在河边不远处,白子阳将她送到家门口。
看着她关上大门,落锁,屋内的灯亮起,半个小时之后,灯又重新熄灭。
推测夏槐已经入睡,白子阳再次来到小河边。
此时河面上正泛着气泡,一连串的气泡从河底深处冒起来,在河面上遇到空气破裂,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
白子阳以手掐诀,金色的光芒在他修长的指尖出现,刚成型就立刻飞向河面,倏地钻入水中。
光芒在水中迅速游弋,忽而钻入更深的水底,消失不见。
河底传来一声闷哼,低沉如兽的声音。
而后重新回归寂静。
……
月光如水,静静地倾撒在地面上。
院子里的槐树高大挺拔,树冠参天,像是带着与生俱来的气质,低头俯视着地面。
夏槐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
这一次做梦的感觉很奇怪,夏槐就像是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站在槐树底下,看着面前蹲在地上的小女孩。
女孩不过十岁的样子,手里捏着一块色泽白皙的玉环,玉环上穿着一根红色的线,那根红线绕过女孩的脖子,将玉环挂在她的胸前。
她的脸上满是泪水,甚至因为哭得太久,眼睛红红的肿了起来。
女孩蹲在树底下,时不时地抽噎着,空气中弥漫着悲伤。
不远处的屋内站满了人,他们身上都穿着白色的麻衣,头上也带着白色的麻布,右手臂上挂着不同颜色的布料。
布料上的颜色代表着与死者的亲疏关系,尽管颜色不同,却透露出同样的深沉黯淡。
夏槐站在槐树底下,静静地看着嘈杂而喧嚣的院子。
院子内弥散开来的忧郁气息,浓重地压得人喘不过起来。
女孩拿着地上散落的树枝,用力地在地面上刨开一个坑。
往下挖的时候,树枝似乎撞到坚硬的东西,从中间断裂了。
夏槐站在女孩的面前,看着她在刨开的泥土中挖出来一个瓶子,圆润的瓶身中,静静地躺着一张折叠过的信纸。
女孩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瓶子,半晌才将瓶口打开,把信纸取出来。
夏槐记得那是爷爷留给她的信,当时的她还不能立马看懂信中的意思,只是因为知道那时爷爷留给自己的最后的东西,所以好好地收藏起来。
到现在这封信都还放在夏槐书桌的抽屉里,时间过去这么久,她早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而爷爷在信里的内容,她也能够完全理解。
女孩将手里的玉环放入瓶中,瓶子重新被掩埋在地底下,不见天日。
夏槐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梦见爷爷葬礼的那一天。
那一天,在夏槐的记忆中都是灰色的,黯淡无光的记忆,她以为她早就搁置在心底深处,不会再触及。
可封存的记忆突然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上,一下子就淹没了她。
她看着面前年幼的自己一边哭着一边进屋,屋外青翠的槐树叶子不知为何,开始缓缓掉落。
不多久,地面上就铺满了绿色的树叶。
时空忽然被扭曲,就像是打破平静的镜面,玻璃片碎满一地。
夏槐从梦中醒过来,屋外的天刚蒙蒙亮,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蒙上了一层纱,模糊不清。
夏槐抱着被子坐起身,梦中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那段记忆竟是如此清晰。
夏槐还记得葬礼过后第二天,十岁的自己站在满地槐树叶的院子里。
一夜之间,槐树上的叶子竟是全部变成了黄色的枯叶,槐树毫无生气地伫立在院子里,仿佛很快就会枯萎死亡。
夏槐毫无睡意,起身走到窗边的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打开书桌的抽屉,一封泛黄的信静静地躺在里面。
夏槐没有伸手去拿它,信里的内容她早就看过多遍,甚至都能背下来了。
爷爷当年留给她的信里说,十岁和二十岁都是她的劫,而她十岁的劫已经安全渡过,相信她二十岁的劫也能同样渡过。
爷爷还说,他给夏槐留了一个保护她的家养鬼,安阳。
是的,安阳是爷爷送给夏槐的家养鬼,在爷爷去世之后没多久,安阳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对于安阳,夏槐知道的东西其实并不多。
她不知道爷爷是什么时候收的安阳,她也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会和鬼有接触。
但安阳的存在,让夏槐知道,爷爷并不只是个普通人,至少他会和鬼打交道,会和非人类有接触。
这样一想,好像夏槐鸡肋的能听见非人类的声音的能力,并不是空穴来风。
夏槐猜测爷爷隐瞒的秘密一定更多,藏得也更深。
不知不觉,天已经大亮。
院子里传来打扫卫生的动静,奶奶已经起来,正在院子里收拾老藤椅的残骸。
夏槐将信放回抽屉里,顺手将抽屉锁上,这才走出房间。
早餐已经做好,溪永镇上的习惯是白粥配榨菜,或者其他腌制的菜,清淡的粥配上酸咸的配菜,十分开胃。
夏槐慢吞吞的吃着早饭,望着院子里正在忙碌的奶奶,心思有些放空。
也不知道附近小河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那东西昨天晚上躲到河底,接下来真的不会再出现吗?
夏槐决定吃完早餐出门去看看。
还没等夏槐吃完,外面传来了喧嚣的声音。
“你这条鱼可真大,在哪里捉的?”夏槐听到宁奶奶在院子外说道。
另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就在旁边小河里,我路过的时候正好看见它翻着肚皮浮在水面上,就顺手捞起来了。”
夏槐一听是小河里的鱼,三两下把碗里的粥喝完,就往门外走去。
经过昨天晚上,她现在对这条河极其敏感,听到了就想要留意起来。
走出院子才发现,说话的人是隔壁宁奶奶家的儿子,宁叔叔。
宁叔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夏槐居然一直没留意到。
宁叔叔手里拎着一条大鱼,鱼身足有一米长,鱼肉肥硕,看上去很是凶悍。
这条鱼的眼睛硕大,像是快要瞪出来,鱼肚子里也似乎鼓着气,整个鱼肚子都圆滚滚的,就像个充满气的气球。
鱼鳞漆黑,光滑闪亮,一看就是一条活了好多年的大鱼。
“唉哟,我的小祖宗诶!”宁奶奶听了直叹气,“鱼都翻着肚皮浮在水面上了,那就是早死了,你怎么还给捡回来了,谁知道这鱼是怎么死的,又不是新鲜的鱼,难不成你弄回来了还打算煮来吃?”
宁叔叔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拿来吃的,我就是看这条鱼大得稀罕,都以为河里污染的早就没有鱼了,谁想到能有这么大的鱼呢?”
说完,宁叔叔把鱼丢在地上,鱼身太重,在接触地面的时候还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夏槐盯着鱼看了很久,也没能分辨出是不是她昨天在小河边上看到的,夜晚太黑,她也只看到了波光粼粼的河面,并不能看清河里的东西。
夏槐不懂鱼,也不知道它是什么鱼种,但这条鱼的确大的出奇,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正当大家都在围观罕见的大鱼时,白子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
他站在夏槐的身边,用低的其他人都听不见的声音,对夏槐说道,“它不是昨天晚上的肇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