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谈判【修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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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宁基本上是直接瘫在地上了，但仙家倒也没有咄咄逼人。他伸手摸了摸房间近侧的潮湿墙壁，指尖徐徐滑过墙壁上阴湿的青苔，语气轻松得像在开玩笑：
“你觉得那位江先生——现在在做什么？”
颜宁僵着一张脸不肯回话。不过仙家似乎也根本没指望他能正经交谈。它靠着墙壁径自摸索上面的青苔污迹，大半精力都用在了辨认污渍的成色上。终于它的手指停了下来，指尖所触正好是一块乌黑色的苔藓，由墙壁而生出的藓毛与黑暗几近融为一体，不仔细分辨绝对不能看出。
“说实话我有些奇怪。”仙家缓缓抚摸那块苔藓，神情专注之至，口中却是云淡风轻：“你们丢东西之前都不看看风水么？”
颜宁忍了一忍，终于憋不住发问：“什么？”
“这座垃圾填埋场，选址是宗教局给A市市政机关拟的。”仙家右手抚墙，左手却向下一拂，衣袖所到处有细微的风声呜咽作响，阳光下竟然腾起了一道淡淡的黑气：“当初开发此地时误动了山脉，于是阴阳悖逆地气不留，A市市区五百万人的怨气阴气邪气全被聚到了这里。当时在此处施工建造公路，三个星期就摔死了三个人。后来上面纵横全局折衷考虑，干脆将这块好地弃之不用，全部用来堆放垃圾。污秽之气积累到一定程度能克制阴气，倒也算是恰当合适……只是两位偏偏就在上面放了阴物。”
颜宁被呛得剧烈咳嗽，真是觉得心脏紧缩，悔意之深前所未有——他一向戒心重，思虑深，自负事事都有盘算预案，却没想到千算万算不如天算，当初一无所知时莽撞闯下的事要现在来还……这个显然不怀好意的妖怪费尽心机费劲心机把他带到这里，必然是他们当年埋下的东西出了什么差错。偏偏自己和江罗于此道一窍不通更胜文盲，真是要被算计了都不知道死在那里！
早知道当日约见周锐，就是冒着风险也该从他嘴里撬点启蒙常识出来！
但此时后悔亦来不及了。仙家肯费事给他搞搞科普，当然不是时间长了闲的发慌，而是要借着他的表情摸一摸两人的底子。到了现在颜宁算是已经把底细泄了个精光，仙家哂笑一声不再费事，开始运气聚神，伸指描绘那块乌黑的苔藓。这个垃圾填埋场作为A市泄怨泄阴的下水道用了十几年，数百万人累计的不正之气当然是非同小可。本来此处阴阳停滞群山环绕，怨气阴气发泄不了只能随岁月而逐渐消散，却没料到几年前那两个人竟然往这里扔了那么多邪物。在外力干扰下原本游散无依的邪气渐渐聚拢，这两年来竟然已经扭曲了阳界，生出了一般在深山皇陵之类才能见到的“阴苔”……不过那个神秘莫测的江罗倒真是出手不凡，在如此强效的邪气侵蚀下，封印魂魄的法术居然都没有丝毫泄露，单论可靠性也实在是罕见了。
仙家沉吟片刻，伸手揭下了那块苔藓。
阴苔通常生在邪气脉眼之处，一被揭开就会吸食人体阳气，转而散播阴毒注入血脉。以仙家的修为阳气已与元神修为一体，只要法力不耗竭阳气活力总能源源不绝。只是渗出的阴毒倒确实麻烦，苔藓握到手上后半只手臂都如浸冰水，还要运转丹火才能稍有缓转。但妖性偏阴嗜好死气，这点阴苔足以极大增强他的法力，为之后的事情做出预备。想到这里仙家忍不住微微一笑，回头看了颜宁一眼——这个少爷此时已经颇为冷静了，只是捂着手臂缩在墙角，似乎有些畏惧屋里的寒气。
仙家眯了眯眼睛：阴苔与活人格格不入气性相克，其阴毒释放后就是壮汉也要抵受不住。但现在这个没什么法术底子的少年居然能还浑若无事……那个叫江罗的恐怕也不是全无防备。
“……颜少爷没事吧？”仙家声音柔和：“接下来还要有得折腾呢，可别自己先绷不住了。”
颜宁搓了搓手臂：“——什么事？”
仙家微微一笑：“好不容易绑到了你这么个人质……当然是要和苦主江先生，好好讨论讨论赎金问题了。”
赎金？
颜宁脸色剧变。
仙家曼声道：“你也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有这份修为的怎么可能默默无闻？虽说那个姓江的隐姓埋名摸到这里来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但既然要隐藏身份就有软肋可抓。我把你带过去也不是要威胁什么，不过就是谈判的时候给自己添一层人身保险罢了……”
颜宁的嘴唇在打哆嗦了：“隐隐隐藏身份？”
“你该不会以为真的有十四五岁的少年，就能有把整个A市都拿在手心里的神通吧？”仙家斜眼睥睨他，语气不屑：“高人入凡游戏红尘是常事，冒充乞丐冒充妓\女的都尚且比比皆是，何况只是一个中学生？当初与江罗稍一接触，你就该有这个觉悟。”
它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迟疑，仿佛就是亲眼目睹了两人交往这三年的所有细节。如此言之凿凿不容置疑，连颜宁都一瞬间以为自己这三年真是被一个游戏红尘的高人给耍得团团乱转。但只需腾腾脑子稍作回想，他就惊悚的得出了结论——要命了，这又是一个以为他们在扮猪吃老虎的脑补魔！
——事实上这种脑补也不算鲜见了。在周锐突发拜访且宗教局骤然出现在他们周围后，也不知是当年的预防措施太过强力还是道术圈子的人思路都一脉相承的清奇，这些人几乎无一例外地都被江罗的天赋给糊住了脑子，转来转去无一例外以为他们是在闷声发大财扮猪吃虎，种种异常都可以强行用深不可测的脑洞硬填过去。这十几天来几乎就是靠着这种误解他们才没有一败涂地当面掉马，以至于颜宁和江罗潜意识中竟然还颇为享受这种狐假虎威的诈唬……但现在一个绑架犯起了这种心思，那可就真是死兆在即了！
赎金？高人？！这简直就是催命的刀。
不能再耽搁了。辩驳，必须辩驳！哪怕冒着被迁怒的风险也要辩驳——如果这个妖怪真与宗教局有牵连，那么就是再震怒也不至于为难两个无辜而弱小的中学生（在此颜宁决定选择性遗忘这十几日精彩纷呈的遭遇），但万一被这妖精以为是得道高人假装的中学生来扮猪吃虎，那么它会用什么手段，就真是不问可知了！
颜宁提了提胆子，断然开了口：“你错了！”
仙家哂笑：“你倒是敢说话，被抓了还敢顶嘴。”
颜宁面色发白，仍然强撑着一口底气：“我不是顶嘴，不过是想大家现在都能坦陈相见，彼此以后都免得后悔罢了。”
仙家撇撇嘴：“坦陈相见？见什么？”
颜宁捏紧了拳头：“口说无凭，我说什么阁下可能未必会相信。但道术中想必有坦诚相见、识破谎言的法子，阁下只要愿意，尽管可以一试。”
仙家眯了眯眼睛，神情骤然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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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家的顶楼距地少说也有六七来米，江罗混着一堆钢筋混凝土一起直击地面，哪怕身体五脏被某种力量加护着安然无恙，耳朵头颅也被震得嗡嗡作响如闻雷鸣。这么一惊一乍一自由落体江罗总算是醒了一大半了，结果刚一抬头就听到身边一声尖叫。
他捂着嘴从灰尘中挣扎出半个头来，隔着灰雾正好看到前面影影绰绰，一个女的光着一只脚在地上不要命的连滚带爬，一直高跟鞋断了脚跟另一只高跟鞋已经甩到出了七八米远，脸上头上全部是泥土污水，看起来吓得神智都仿佛有些不清了。
——其实也难怪。仙家临走前的一击基本上掀掉了整栋房子的上半层。本来走着走着水泥钢筋几十吨从天而降就够让人魂飞魄散如遭梦魇了，结果这一堆土石里居然还冒出一个蓬头垢面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奇葩怪物，那就真是不被吓死就算胆大了。
但这位女士这一声尖叫可就提醒了江罗了——颜家在的小区确实偏远确实僻静，但再僻静没有僻静到这几十吨轰轰而下还能浑若无事的地步。他当时心脏就是一抽，意识到大事不妙得赶紧逃离是非之地，于是下意识就叫开了：
“颜宁？颜宁？！”
废墟里没人回头，倒是那女的又尖叫了一声，看起来吓得已经接近晕厥。江罗现在可没功夫应付处置，左右一望干脆伸手从绿化带招来了一片柳叶，恰好混凝土中自来水管悉数爆炸宛如喷泉，他把这片叶子在水里过了一过，自后往前凌空一推，啪的一声把柳叶贴到了女人后颈上——据方书记载柳叶混水贴于脖子后面可以安五脏定神思，定不定神思江罗不知道，现在就等于拿它当安眠药镇定剂用。
收拾好了麻烦江罗继续扭头找：
“颜宁！颜宁！”
除了自来水管的嗤嗤声外，水泥钢筋石块聚成的垃圾堆里还是没有反响，倒是江罗现在耳聪目明，隐约听到远处有人在高声惊叫。
喔我了个去！
如果不是腰间的平安符依然毫无异样，江罗简直要怀疑颜宁是不是已经这等不幸，直接命丧九泉。然而既然平安符显示其安全并无异样，这人又能跑到哪里去？江罗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简直焦急得头都要爆掉，正在挣扎着起身要四处找找，却突然感到裤兜里一阵振动，居然是视频通话的提示音。
江罗慌忙摸出手机，划开屏幕刚要问候情况，却见多黑漆漆的屏幕上人影一晃，竟然冒出一个他刚才就见过的脸！
然而那边比他更快，江罗还没张嘴质问事情情况，那张十分钟前才炸掉了半间房子就抢先开了口，声色俱厉，一如呵斥：
“把上衣脱掉！”
江罗反应不能：“什么？！”
这人在发什么疯？
然而那边却丝毫没有和他废话的时间与心情，屏幕那边立刻就是一抖一晃，一只手被那个发疯的不速之客拽到了屏幕中——白皙手腕上的手表精致华贵，正是颜宁上个生日时收到的礼物。
“把上衣脱掉！”那边声音尖利：“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谈判【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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