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之华》唐紫

94、同上

　　『我命本无常，修短不可知。但愿在世时，忧患莫频催。』——《古今和歌集》
　　新八听到高杉这句诗心里涌起不详的预感，可是很快两人就离开了御佛之间返回长局，新八远远跟在后面看着高杉进了桂在一之侧的房间，拉门上灯火昏暗，没有任何动静传来，直到灯火熄灭高杉都没离开。
　　想到坂田也常呆在土方房间，估计今晚高杉会留宿在一之侧了。虽然那两句诗不吉利，但守了这么一会儿也没有动静，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吧，新八讪讪然回到了自己的三之侧的房间。因为今天从一大早就先是去了冲田家把总悟的遗物交给三叶小姐、然后去了神乐大人家、再是回到大奥得知大奥遣散的消息，又在神乐大人、佐佐木大人、桂大人、近藤、坂田等人几处奔波，此刻深夜外出归来，紧张情绪一过，新八这时才感到深深的疲倦，倒头就睡着了。
　　次日新八醒来时拉门和窗户上已是天光大亮，两年御广座敷的忙碌生涯让新八吓出一身冷汗，以为自己今日工作必然迟到了。赶紧爬起来收拾好，新八才意识到自己如今已经御目见以上的御添寝，平时并没有什么工作，而且如今大奥御目见以上大规模遣散，高阶男官们都在出路犯愁，也不会有精力监督御下。
　　虽说如此，新八还是老老实实出门，打算去找坂田和土方，如有必要，只能用冲田还活着的事实来说服他们俩了。
　　然而来到了二之侧，新八发现不少男官都在往一之侧走去，一之侧似乎传来人群小声交谈的嗡嗡声。
　　新八也走去一之侧，只见大上臈桂的房门外围了一圈人，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坂田醒目的银发。
　　新八挤进人群，只见坂田、土方和坂本站在打开的门口双手合十，那个曾经用真刀和冲田在剑道场夜间私斗的御中臈河上跌坐在门口：
　　“晋助……”河上目光呆滞地看着里面。
　　新八探头过去，只见房间里间里，桂和高杉穿戴整齐、衣冠端正地并排躺在一起，两人身旁，一位奥医者正在一边摇头一边收拾医箱，站在一旁的佐佐木和近藤也对着两人双手合十。
　　他们俩还是自尽了吗？！
　　新八突然万分悲怆，仔细看已故的两人，虽然脸上都隐隐带着微笑，却面色惨白，嘴唇乌青，再不懂医理，新八也知道这是中毒。恐怕昨夜回到一之侧之后两人就服毒自尽了吧，若是切腹，需要人介错，可是夜深人静，又是情死，再加上切腹是武家的死道，所以才选择了服毒吧。
　　即使在大奥两年里一直处于桂或明或暗的高压之下，此刻面对两人安详的遗容新八也不禁潸然泪下。
　　“让开让开！”有女人的声音响起。
　　所有男官下意识地回头，新八也擦了擦眼泪转过头去。
　　只见一位身材高挑、做忍者打扮的长发女子带着数个同样装扮利落、沉默肃然的女忍匆匆走来。
　　“听说发生了情死事件。”为首的长发女子看了内室的情况一眼，问佐佐木道。
　　佐佐木和近藤带着奥医者出来走到走廊上。
　　“猿飞大人。”佐佐木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其他大奥众人虽然不知道来人的身份，但是能让总取缔役先行礼的，一定是什么高官，于是众人随着佐佐木一起行礼。
　　“猿飞点了点头：“将军大人已经知道此事了，命我等御庭番众前来处理。”
　　听到来人的身份，走廊和庭院里瞬间寂静下来，新八能听见远处树梢的蝉鸣，似乎在预告今天又是炎热的一天；他还注意到不少男官们有些畏缩，是被将军暗卫的御庭番众这个可怕的名字给吓到了。
　　“请问将军大人要怎么处理？”佐佐木像是要给大奥找回一点体面一般挺起胸膛，语气肃然。
　　“大奥里历来不能外传的死者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猿飞冷然回答。
　　突然，跪坐在走廊上一直没动更没行礼的河上抢到猿飞面前，猿飞灵活的一个侧身，河上没收住脚冲到了她身后的女忍面前，河上一个咬牙，把最靠近他的女忍腰间的忍刀夺过来转身就跑到庭院里。
　　“站住。”被夺去忍刀的女忍大怒追上，身为伊贺忍者却大意被夺去武器，尤其是在首领面前，眼见猿飞的脸色难看起来。
　　河上跪在庭院里，拉开衣襟，袒露小腹，直接挥刀插进自己腹部，从左向右就是一刀。
　　事发突然，不仅是所有大奥男官，就是女忍们也呆住了，快要抓住河上的女忍也停住了脚，手指尖只离河上数寸距离。
　　河上发出痛苦的呻吟，但却坚定地由下自上又纵切一刀，忍刀毕竟不如肋差锋利，这么两下下来，他的整个身体已经剧烈地抖动着蜷缩成一团，面前的地面上鲜血撒了一地。
　　“河上……”有些男官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都露出痛心的表情。
　　“……在下……死谏……请……将军大人……收回……遣散的……成命……”河上发出不成句的悲鸣。
　　新八难过地取下眼镜，在看到桂和高杉的遗体后再一次忍不住落泪，同时也是不忍心看到河上就这样活活痛死——大奥里男官们的房间里按规矩不摆放开刃的真刀——河上之前找冲田私斗的真刀也不知道是他从哪里弄来的，剑道场也只有木刀，即使有人这会儿想给河上介错减轻痛苦也没有办法。
　　这时，坂田排众而出，走向猿飞：
　　“大人，”他双目通红，却坚定地伸出手，“借你的打刀一用。”
　　猿飞目光闪烁，自从侍奉澄夜以来，自己已经被赐予武士的家格和俸禄，也被赐予佩刀的荣誉，再加上现在很多任务不需要她亲自出手，因此在忍者看来累赘的打刀反倒作为身份象征一直随身携带。
　　猿飞解下腰间的打刀，递给了上次来大奥时就瞩目的坂田。
　　所有人默默地看着坂田拿刀走到庭院里河上身后。
　　“哪、河上，平时因为高杉，我们俩没少闹矛盾，”坂田低声说着话，拔刀出鞘，“我知道你会希望高杉给你介错，可是他已经和桂先走一步了，就由我这个高杉的敌人来送你一程吧。”说着，他左脚踏出一步，举起刀。
　　“多……谢……”河上的身体在血污中抽搐着。
　　“走好。”手起刀落，一线血珠溅到坂田的侧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