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之华》唐紫

63、同上

　　新八怀着满腔愤恨回到大奥，大奥里静悄悄的，各处见不到几个人，偶尔有人走过也是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平常这个钟点应该是大奥最热闹的时候，男官们做完了一天的大部分活，只等着吃晚饭了，正是最闲散的时刻。
　　新八无暇去想今日的不同，只想回到自己房间里大哭一场，既是哭冲田死得无辜、也是哭他的感情白白浪费在一个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女人身上。
　　“志村大人。”一个不认识的部屋方匆匆赶来，向新八行了一礼，新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御目见以上男官。
　　“有什么事吗？”新八耐心地问道。
　　“中奥的御侧御用取次神乐大人在御广座敷等您，佐佐木大人请您立刻前去。”
　　这个辜负了冲田一片深情的无情女人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来到大奥？！新八握紧了双拳，脸上青筋暴起。
　　“志村大人？”部屋方被新八的表情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轻声招呼道。
　　“我没事。”新八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把胸中的不平按捺住，大步走向御广座敷。

　　“佐佐木大人将来有什么打算呢阿鲁？”走到御广座敷门口，新八听见那个悦耳的熟悉声音在发问。冲田在御小座敷侍寝当晚她的声音听起来有多绝望痛苦现在听来就有多刺耳。
　　新八拼命克制自己的反感，在门口恭敬地行礼：
　　“御添寝志村，应召前来。”新八刻意把自己的职位一字一句地大声念出来，想提醒这位神乐大人别忘了那晚可怜的冲田。
　　“请进阿鲁。”
　　新八起身走进房间，只见神乐神色平和安宁地坐在上座，佐佐木坐在她的下手。神乐伸手向新八示意坐在佐佐木的对面。新八看了佐佐木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于是在佐佐木的对面偏下手位置坐下。
　　“志村刚刚回来，还不知道吧。”佐佐木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不知您指的是何事？”新八问道。
　　“今天的大朝礼上，将军大人下达了大奥部分人员遣散的消息。”佐佐木看了上座的神乐一眼，神乐微微一笑，垂首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
　　“哎？”新八愣住了，今天的大朝礼不是将军大人莅临大奥挑选美男用的吗？
　　“之前桂大人所选的所有美男和几乎所有御目见以上男官都在遣散之列，”佐佐木声音有些起伏，“你不在其中。”
　　“遣散这么多人？！”新八震惊了，随即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将军大人遣散了桂大人所选的所有美男，还遣散了几乎所有御目见以上男官，这不是在遣散男官，像是在肃清什么……
　　“确切地说，”神乐放下茶盏，“御目见以上没有被遣散的是佐佐木大人、御迦坊主、你和另一位御添寝橘、几位御锭口、绝大部分没有被桂选中的吴服之间和御次阿鲁。”
　　新八呆住了，这意味着桂、近藤、高杉、坂田、土方、坂本等人均在遣散之列。近藤大人和别人也就算了，桂大人和京都来的公家男子一派几乎一网打尽，天英院大人怎么就没出手呢？
　　突然新八一个激灵，彻底明白过来：将军大人这一招真狠！以挑选美男为名，让大奥中不安分的人员迅速聚拢到桂及其嫡系的麾下，然后把和前代两位将军有关联、又内部关系盘根错节的大奥人员一举肃清，连根拔除。
　　“现在幕府财政紧张，”神乐继续道，“要养活这么庞大的大奥包袱太重了阿鲁，这些男官在大奥辛苦多年，必然不乏旷男，如今给他们一条回家嫁人的生路皆大欢喜，必然不会有反对的声音阿鲁。”
　　新八看向佐佐木，看到了他貌似平静的眼中的一丝恐惧：这样强势而看透人心的将军大人，的确，天英院大人都不是她的对手，桂大人被算计也只能认了，天英院大人失去了自己的嫡系，偏偏碍于明面上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能出手救重要的左膀右臂，元气大伤。
　　这时，新八想起还留在大奥的御目见以上者，那些御锭口、御次和吴服之间就算了，另外四人正好是知道当晚冲田侍寝内情的四人：那么就是将军大人打算把自己四人留在大奥里以永远保守秘密了。
　　想起那晚橘担心会被处死灭口，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新八叹了一口气。
　　神乐看了新八的表情，微笑道：
　　“其实被遣散是有条件的阿鲁。”
　　新八看向神乐，眼角余光注意到佐佐木轻微地有些浑身发抖。
　　“将军大人下旨：所有被遣散的大奥男子，必须在十日内自行婚嫁，否则十日后一律送进吉原，以解天下怨女无夫之苦，求子之难。毕竟嘛，大奥男子，容貌体质都没得说，为子孙后代繁衍开枝散叶考虑，是优秀的种子呢阿鲁。”
　　听到这个不啻晴天霹雳的旨意，新八惊呆了，如果说之前大奥男官们还会有人因为被遣散而悲伤不满，有这么一道旨意压着，恐怕他们现在最着急的就是赶紧嫁人吧，怪不得回来的时候大奥一片寂静，应该是都在关门想对策吧。
　　“我还有话要吩咐志村阿鲁，佐佐木大人，这些被遣散的男官们这十日内要麻烦你多加看管了阿鲁。”神乐微微俯身，向佐佐木行了一礼，佐佐木忙不迭地深深鞠躬还礼。
　　“那么，在下先行告退了。”佐佐木在神乐坐正后再次俯身行礼，“鉴于御目见以上能用人手太少，在下恐怕要临时提拔几个人员。”
　　“当然，大奥里的事物自然由身为总取缔役御年寄的佐佐木大人您自主阿鲁。”神乐微笑道。
　　佐佐木慢慢站起来，倒退着步出御广座敷才转身离开。
　　看着佐佐木如此恭敬的行为，新八似乎看到了大奥从此在幕府的权力一落千丈。
　　“我今晚要纳一位侧室阿鲁。”上座传来神乐的声音。
　　听闻此言，新八的注意力被拉回神乐身上，随即想到下午在神乐家门口见到的婚礼仪式的布置，质问的话差点脱口而出：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冲田吗？
　　“因为他身份特殊，没法做我正室阿鲁……”神乐音调有些低落，随即释然，“不过反正我也已经不打算娶正室了，所以我打算用正室的礼仪迎他进门。你可以把总悟留在大奥里的那件红色礼服拿给我吗阿鲁？”
　　“神乐大人……”新八难以置信地看着神乐，难道你不仅轻易忘记冲田，还要连属于他的衣服也要给其他男人吗？
　　“他是将军大人从这次被遣散的男官中选给我的，名叫冲田。”神乐脸上带着微笑，眼中闪着泪光。
　　哎？新八睁大了眼睛。
　　神乐重重点了点头，伸手抹去快要溢出的眼泪：
　　“我说过吧阿鲁，澄夜大人是一个好将军呢。”
　　“啊，当然是好将军。”新八也感动得眼镜上蒙上一层雾气：对，御内证冲田前天就已经死了，神乐大人要娶的是这次被遣散的某个大奥男官冲田。
　　“对了，”神乐清了清嗓子，“这次被遣散的那些男官这么多年呆在大奥，大概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外面，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接触合适的人家嫁出去阿鲁，可是时间太紧，十日后没嫁的就要进吉原呢阿鲁。总悟告诉了我几个名字，想帮他们一把，你去帮我问问他们的意向吧阿鲁。如果你有其他想帮助的男官，问过后也把名单给我，我来帮他们找出路，但是人不能太多哦。”神乐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多谢神乐大人！在下一定帮您和冲田大人办好这件事！”新八大喜过望，深深跪拜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