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场作戏·三十六计》时一弄

13、逢场作戏第五计：无中生有（三）

　　连邵豫光这种阅'美'无数的人也忍不住想起了那一句"落花人独立”，可是这深冬白雪的时节，哪里有落花？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佳人遗世独立吧。

　　“你怎么出来了？”邵豫光走到她跟前。

　　雪桢忙致歉：“不好意思，让你找了许久吧，里面无聊，我出来透透气，现在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邵豫光点头：“我送你。”

　　雪桢没推辞，只是有些慌张地提醒他：“麻烦邵先生送我到琴行楼下吧。”

　　为了今日的约会，邵豫光早就做足了工夫，知道她每天在咏井千雪的琴行练琴到很晚，高家的司机每天几乎都在晚上固定的时间来接她。如果此时开车回到琴行的楼下，再过个半刻钟，高家的司机就会过来。即使她不说，他也会直接将她送回琴行。

　　车停了，雪桢怕被高家的司机撞见他们二人约会，向邵豫光道了声谢便匆匆忙忙地要推门下车，偏偏车门被邵豫光锁了她打不开，只好用哀求的眼神望着邵豫光。

　　邵豫光此时只是盯着她看，也不说话，车里的气氛有些奇怪。

　　雪桢焦躁难安：“麻烦邵先生帮忙开下车门，被司机撞见我们就不好了。”

　　“哪里不好呢？”邵豫光脸上堆起笑意。

　　雪桢脸色泛红，结结巴巴地道：“毕竟……毕竟……逃课不对……“

　　邵豫光不慌不忙地道："放心，我一定会在司机到来之前放你下去，只是有句话想跟你说。"

　　雪桢等着他这句话，可他迟迟就是不说，把她急坏了，透过车窗，她已经看见平儿坐在路边等候自己的身影。

　　他身子倾斜过来，在她耳边吐露丝丝热气：“我以后会常来这里等你逃课……”

　　等在路边的平儿既欢喜又焦急，欢喜的是自己亲眼看见车里的二人举止亲昵，焦急的是高家的司机马上要来了，正焦急着，雪桢从车里下来了。平儿赶紧迎上去，却见雪桢压低的脸像晚霞一样，刚才看到邵先生倾身靠近小姐，没太看清他到底在做什么，现在的平儿好奇极了，邵先生刚才是不是亲了小姐？

　　除夕前一个礼拜，咏井千雪离开邵豫光监视的范围，直接坐车去了港口，最后登船消失在东海。邵豫光从雪桢口中得知，这位大和女人要漂洋过海回趟祖/国探亲，等中/国这边的新年过完再回上海。早在18xx年，大和政/府/就颁布了改历诏书，废除太阴历，自此，大和的新年便从中国的春节改成了元旦。祖/国新年的时候这女人不回，此时竟要急匆匆地回国探亲？邵豫光尝试从雪桢口中套出更多线索，可是雪桢毕竟刚刚师从咏井，她目前也仅仅知道咏井暂停授课的理由以及归来的日期。

　　除夕的鞭炮声隔着窗子在楼下噼噼啪啪地响，待鞭炮声熄了，邵豫光才听见那如雷鸣般的敲门声。

　　来人是他的七妹邵玉凝，等他一开门，没好气地将两封信砸他脸上：“我敲了半天，手指的关节都要敲断了，五哥你都没听见，是不是又睡得跟头猪一样！”

　　邵豫光扯下信，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死丫头！”拿出其中一封问她：“这封信是什么时候投递进邮箱的？有没有谁看见送信的人？”

　　玉凝瞟了眼道：“两封一起投的，就刚刚，我恰好看见了，是邮局的人呀，有什么问题吗？”

　　邵豫光仔细端详着那信封上的图案，眉头微微皱起来。

　　“五哥快点收拾一下，母亲让我顺便唤你下去吃团年饭。”玉凝说罢扭头先下楼了。

　　信封的右下角有个“YJ”两个英文字母.

　　“邵豫光先生：

　　幸会。看到信封的时候，想必你已经开始回忆我上回寄给你兄长的信。那封信的内容，你一定偷看了吧，不然，你怎么会放弃你热爱的天空和飞行？放弃似锦的前程，跑来做这么一份无聊的情报工作呢？一直有传言说你的智力水平和体能超乎常人，把你传得神乎其神，我一开始是不信的，直到一年前，我意外看到了你在德国进修期间各项名列第一的训练成绩，我才知道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于是先派了个咏井樱子去试探你，你果然聪明过人，很快就看出她不是大和女子，大和文中文交错试探，她已露馅却不自知，她自以为使了招金蝉脱壳让你对她的死深信不疑，却不知道你已经识破她的假死。你这样的人才，放在情报处简直是大材小用，我迫切渴望与你合作，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希望你好好考虑考虑。假若你愿意与我合作，我会给你包括权力、金钱、女人等你想要的一切。"

　　邵豫光接着去拆第二封，看到信封上的字迹时，眉头却是皱得更厉害了，这字迹一看就是苏曼青的。收了她三封信后，他已将她的写字习惯看了个透彻：横不平、竖不直、左高右低，撇不像撇、捺不像捺。瞧着就是没学过书法的，字写的可用丑陋二字形容。

　　“木头，我已经考虑得清清楚楚，哪怕你不喜欢我，我也愿意被你一人独占，不要你分文，我相信有一天你会爱我爱得难以自拔的。”

　　邵豫光欲烧信，可等火苗接近纸张的时候他又移开了。等识破她的那一天，他要将她这些大言不惭的信统统砸到她面前去。

　　邵豫光那位二哥邵振鹏一直为总统外戚办事深得信任，自是人情练达，春节刚过，便带着两位兄弟亲自前往端山官邸拜访那位高长官。

　　邵豫光兄弟二人是军校里出来的，身形矫健，行止不凡，加上两人又生着相似的一副俊脸，并肩走进官邸的那一刻起，官邸里的仆人，无论男女老少，眼神便一路跟随移动。

　　高长官正在书房会见一位“秘密”客人，高太太先接见了他们。

　　虽然邵豫光与高云生来往密切，时常出入端山官邸，但遇见高太太的次数并不多，高太太只听说他风流名声在外，不久前因为作风问题被处分离开了空军，兄长们四处拖关系才将他塞进情报处混日子，他依旧是不改本性，成天跟着云生这几个败家子在烟花柳巷里鬼混，今日近距离地打量这样一副好皮囊，高太太心里是说不出的惋惜，又见他的孪生哥哥邵豫棠沉稳踏实，视线便不停地在豫棠身上打量，直恨自己膝下、甚至整个高家没有待字闺中的亲生女儿，这样的青年才俊，白白让那顾家相中了做女婿。

　　不一会儿，高云生出现在了客厅，向来与高太太这个嫡母之间互不对付，他一出现，高太太便借故离开了。

　　雪桢听说豫光前来拜访，正想着如何见他一面，她在高家亦是寄人篱下的客人，且是闺中女子，万万不可私自下楼出现在一群男客面前。恰巧高太太这时走了进来，盘算的笑容堆在脸上，她告诉她家里来了客人并催促她快些换身得体的衣裳陪同自己下楼见客。

　　这楼下的客人是邵家几个兄弟无疑，雪桢只是有些不解：高太太之所以当”亲生女儿“一样养着自己、让自己学习钢琴和上流社会的礼仪，不过是因为膝下无子，又与高长官最宠爱的儿子关系生分，她不忍看到将来高家的财产都落入高云生的手中，因而要培养一颗棋子，自己正是这枚棋子，一颗将来要被高太太安排了嫁给高云生的棋子罢了。可今日那几位拜访者都是未婚的年轻男子，高太太为何要领着自己这个未出嫁的女儿家下楼去见？

　　试衣间里刚刚开始换起衣服的雪桢听见高太太克制不住地频频辱骂高云生：“小畜生，果然是贱人生的。”

　　陪同高太太下楼去到客厅，雪桢却只见到了邵豫光这一个客人，他正和高云生两人坐在沙发上谈笑。

　　高太太神色有些不悦，走过去便质问高云生：“邵家二少爷和四少爷呢？“

　　邵豫光赶紧站了起来，解释道：“二哥和四哥与高长官一起有要事要处理，先离开了。“

　　高太太望着他，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邵豫光自然明白她望着自己这一声嗤笑的涵义。别人怎么想，他压根不在乎，反正自己在这些长辈们的眼里，就是一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风流浪荡的纨绔子弟。

　　出于客套，高太太仍是向他介绍了下雪桢：“这是我的侄女，名叫雪桢。“

　　高云生插话道：“我这表妹跟你一样，也是孪生的，只不过打小日子就过得惨，她跟她那位孪生妹妹才四五岁，亲娘就发了疯……”

　　“混账东西，大过年的，说这些伤心话做什么？”高太太怒斥着打断他的话，恨不得给他两巴掌。

　　顷刻间，雪桢的泪水已充满眼眶，她低垂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但能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对自己投来了一丝怜悯的目光。

　　“戚雪桢小姐”的身世，她本就是要找机会对他说的，可若自己亲口说出来，未免显得太过刻意叫他察觉出什么端倪，又或者投入的感情不够无法触动到他。这位表哥，可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