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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逢场作戏第五计:无中生有(一) ...

  •   邵豫光脸上的微笑僵住了。他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可眼前女人的脸还是没有变。

      “我好不好看?这张脸是不是木头喜欢的样子,木头有没有感到惊喜?”她眼波流转,那张媚态十足的脸,竟跟戚雪桢一模一样,可是戚雪桢那张脸从来不会流露出这般风情。

      他浑身僵硬地如被钉住。

      这怎么可能?

      同一个人?可是两人的声音并不太像,难道像他一样,也是一母孪生?

      “木头?”“木头这是看痴了?”她又咯咯地笑起来,走到他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他眼睛一眨不眨,似乎要把她整个人看出两个窟窿来。

      她被他这突然郑重的神情吓到了,急忙张开双臂抱住他撒起了娇:“木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也不笑了?你笑一笑,你不笑的样子有点吓人。”

      他一把捏起她的下巴:“你到底是谁?”

      “我是……苏曼青呀。”她皱起秀丽的双眉,明媚的眼波无辜地流转着,轻轻嘶了一声:“疼,你先松手。”

      她眼里的泪花忍不住打转,伸手去掰他的手,这男人的力气真大,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掰松了他一根指头。

      晶莹的水滴落在手上,他才逐渐放了手中的力道。

      她吸了吸鼻子,扭头坐去了镜子跟前。

      泛红的下巴出现在镜子里,她愤恼地努起红唇,嘴角牵动了下巴的疼痛。“真是块木头,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话落一抬眸,那男人已站在背后,吓了自己好大一跳,她急忙掩饰住自己惊慌之下的失态,冲着镜子里紧紧盯着自己的男人频送秋波:“怎么一直盯着我看,眼睛都移不开了,木头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你喜欢的样子?”

      “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

      她好奇地抬起眸子望着镜子里依然紧紧盯着自己打量的男人,吃起了醋:“怪不得你用这种眼光盯着我,我知道答案了。可我不要当别人的影子,你走吧,我不喜欢你了。”

      邵豫光这才恢复了些笑容:“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继续打扰苏小姐了。苏小姐既然不喜欢我了,那以后请不要再给我来信。”

      她急得一下子又站起来,恋恋不舍地望着他,欲言又止。

      “记住,不要再给我来信,我不希望我那位朋友知晓我们之间发生的这些事情。”他径直去开门,出门之前还拿手指着她再次叮嘱了一句。

      她高高努起了嘴巴。

      在高太太的安排下,雪桢开始跟随咏井千雪学习钢琴等西洋传来的乐器。与她同期学习的,还有贺顾两家的小姐,但那两位千金年纪小,还在读女校,只有礼拜天才有空过去学习。雪桢今年十九岁,大学已念完,关于她过去的经历,高太太没有仔细过问,雪桢亦没有主动提及。从礼拜一到礼拜末,她几乎一日不落地去找咏井千雪学习。

      拜师当日,是高太太陪着一道去的,咏井千雪曾当着高太太的面,一边拿厚厚的戒尺打着雪桢的掌心一边告诫:“在我这里学习,是一件很苦的事情,如果不够努力,态度还不够扎实,我是不会因为戚小姐是高太太的侄女就心慈手软的。”

      那戒尺拍在手心发出一串串规律而敦实的声音,高太太听得心里不住打鼓,再看着咏井千雪板起来的严肃面孔,马上有些后悔了,心想:贺太太和顾太太是怎么忍心把自己家里的女儿送来学习的?不料雪桢却一副下定了决心的模样,诚恳地点头:“咏井先生放心,雪桢一定不会辜负先生和姑母的期望,先生要打要骂雪桢都虚心接受。”

      练起琴来的雪桢早出晚归,十分刻苦。高太太为她安排了专人司机,每日负责接送。

      课间休息,雪桢也毫不停歇地练习着,惹得邻座的顾三小姐极其不满。

      “吵死了!”忍了很久,顾小姐终于忍无可忍,抓起手中的琴谱,狠狠地砸过去。

      由于用力过度,琴谱落在了更远的地方,雪桢丝毫没被干扰,继续弹着。

      顾小姐站起身,气势汹汹地扑过去拽住雪桢的头发:“我命令你给我停下!”

      贺小姐匆忙过来拉架。

      “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还不把人放在眼里!”顾小姐手脚并用,被拉开前,像踹家中的猫狗一样狠狠踹了雪桢两脚。

      雪桢不说话也不还手,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即使头发被扯得凌乱,依然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手指灵活地辗转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之上,这副模样更加刺激了顾小姐,她气不打一处来,奋力地要从贺小姐手中挣脱出身,却看到授课教师“咏井千雪”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走了进来。

      顾小姐乖乖回到座位。

      “发生什么事了?”

      贺小姐不敢说话,顾小姐装模作样地弹起钢琴。

      咏井千雪目光落在雪桢凌乱的头发上:“雪桢,你的头发?”

      雪桢停止奏琴,突然站了起来。

      顾小姐一颗心瞬间揪住:这个贱人,要是敢当面向咏井先生告状,就走着瞧。

      “不好意思,咏井先生,我有个不好的习惯,无法投入精力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总是喜欢抓自己的头发。今天一直无法投入精力练琴,所以把自己的头发抓乱了,我现在想跟您请假。”

      “那好吧,你今天可以早点回去,好好休息。”

      雪桢道了谢,转身离开了教室。

      平儿每天都会在楼下坐着等她,常常一等就是小半日,中午会有司机准时来接雪桢回官邸吃饭,晚上雪桢要练琴到很晚,因此司机一般都在晚上才过来接她,而平儿则会在晚饭饭点的时候去附近买些吃的,给雪桢送上去,那个时间,咏井老师的其他学生都已经离开了。

      此时见到雪桢的人影,平儿极是诧异,但她很快注意到雪桢凌乱的头发和脏兮兮的旗袍下摆,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阵委屈涌上心头,平儿忍不住红了眼圈,急忙迎上前去伸手替雪桢整理。

      “你哭什么?”雪桢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你哭成这样,等会回到家,会叫人看出来我在外面被人欺负的。”

      平儿不解:“为什么不能让人看出来?我们回去告诉太太,让太太给小姐做主。”

      雪桢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不懂。这点羞辱算得了什么。”

      “可是小姐就要一直任人欺负,独自忍受着么?”

      雪桢避开了这个问题,转移了话题:“我们去吃点好吃的,今天依旧和平时一样,等司机来接我们。”说完就拉住平儿下了几级台阶,往大街上走去。

      平儿心里依旧难过着,恼恨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两个人没走几步,一辆汽车呲的一声在她们身边刹住,车窗降下,现出英俊的侧脸轮廓,里面的男人转过脸,从车窗里探出头,冲她们挑了挑眉峰,一双招桃花的眼睛含着迷人的笑意:“戚小姐晚上有空吗?”

      “邵先生!”平儿难过的心情一扫而空,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惊喜。

      车门打开,邵豫光迈出两条修长的腿,走到戚雪桢跟前,“我今天是刻意来这里等你的。本来打算过去找平儿上楼传话给你,却没想到你今天这么早就出来了。”

      今天这么早?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明邵先生刻意等她们小姐等的不是一日两日,知道她们小姐每天练琴会到很晚?平儿激动地看着雪桢,见她满脸难为情的神色,忍不住替她答道:“有空,只要是邵先生的邀请,我们小姐都有空!”

      “平儿……”雪桢低低叱了她一句。

      邵豫光接着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着绅士地为她们打开了车门。

      雪桢微微笑着,上了车。

      平儿此时机灵道:“我突然想起家里没了熏衣的熏香,好些天了我一直忘记买,现在想起来我得赶紧去买,不然又忘了。”

      雪桢正要开口拦住她她已经像只灵活的兔子一般蹦蹦跳跳地跑了。

      “晚上想吃什么?”

      雪桢道:“我不挑食,邵先生不用管我,尽管随自己的喜好。”

      邵豫光道:“我听说高太太老家是舒州的,你是她娘家人,应该习惯舒州菜的口味,晚上去吃舒州菜,怎么样?”

      雪桢迟疑了下,轻轻回了个“好”。

      舒州菜馆的掌柜一见到邵豫光的人影,就热情地出来“五爷”长、“五爷”短地招呼着。菜馆生意很好,店前车水马龙的,在邵豫光和掌柜的简单交谈了几句后,马上有人领着他们上了二楼环境最安静的包厢。

      邵豫光再次绅士地拉开座椅,请雪桢先坐,雪桢正准备入座,他却又伸手拦住她,自己则蹲下身子,一手伸向她的旗袍下摆攥住了衣角,另一手则亲自替她掸起灰尘来,掸干净了方站起身,手又伸到她的鬓边,专注地拢了几下那里的乱发。

      雪桢入座的时候,已是极不自在了。

      他也走到她对面坐下,替她斟上茶水。“那位顾三小姐,一直养尊处优惯了,在女校里也是这样嚣张跋扈,家里人治不了她,只有她兄长偶尔能教训她。”

      雪桢轻轻抿了口茶,眼前这个男人心思细腻,看穿她这个身份所经历的事却又不直白点破,她心中很是钦佩。

      松鼠鳜鱼、碧螺虾仁、鲃肺汤等舒州名菜陆续被端上来,雪桢在看到这些菜的反应和他想象中一个土生土长的舒州姑娘的反应相去甚远,她没有惊喜、更谈不上感动、出奇地平静,仅伸了筷子夹了片虾仁,口中愣是慢慢咀嚼了好久,再没动过筷子夹菜,只是不停地拿筷子挑着自己碗里的米饭往嘴里送,俨然不像一个舒州人。

      ”是不是这家菜的味道做的不够地道?“

      雪桢摇头:”菜很好吃,只是……我,我从小并非长在舒州……“

      这话后头仿佛还有千言万语,他瞧得出来,她此时并不愿意完全敞开心扉与他分享,但他还是想再试探一下:“原来是这样,我记得那天在书店遇到你,你说你曾经在大和念过书,我也曾在D国生活了两年。在异国他乡的日子并不好过,处处都是不平等的待遇,好在当时我身边还有我四哥,不知道你在大和求学的时候身边有没有亲人,如果是孤身一人,想必受了不少委屈。“

      雪桢手中的筷子彻底不动了,豆大的水滴一颗颗地从她脸上滚落了下来,她把头压得更低,片刻后,有人轻轻拍着她的背,她慌乱地用手帕抹着眼睛,泪珠却一颗接一颗止不住地往外涌。

      “对不起。”他嗓音低沉地说,拇指伸到她泛红的脸颊,一颗接一颗地替她抹去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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