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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有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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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不要先去看一下你的小员工。”简秋看了一眼钟表,漫不经心地提议:“他很久没动静了。”
店长愣了半晌,迟疑一瞬,起身走到白色工作室门前,敲了敲门:“怎么还不出来?”
无人应答。
店长把刻意语气放轻了一点,他将耳朵贴近门:“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别的事?”
还是没有任何答话,同样,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店长垂下头,他的手有点颤抖,扭了两下白色的门把手,才发现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从内部锁死了。简秋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情况,了然地活动着手腕,咧开嘴笑了:“要不要我帮忙?”
店长头靠着门,半晌抬头看了眼他,这时简秋才看清他的脸色,黑发垂在他脸庞,眼里黑黢黢的像黑夜肆意弥漫的暗色,他此时面无表情,淡色的唇角没了一贯的勾人笑意。
店长最终点了点头。
简秋便上前,一边笑着一边活动身体,他颇有几分无赖地吹了声口哨,手指敲了敲门发出脆响:“先说好了,可别让我赔钱啊。”还没等店长再次开口,他忽然侧身退后两步,眼神一变,猛地向门撞去!
“轰隆”一声,烟尘弥散。
门竟被生生撞开。漫长的咯吱一声宣告了它最后的生命,仄歪地半倚在雪白的墙上。烟尘扑面而来,窸窸窣窣声让人怀疑是否下一瞬就会坍塌,动静大的连店外的行人都纷纷侧目。
店长抢先一步走了进去,他捂着口鼻避开烟尘,室内一片晃眼的空白,灰白色的厚重帘子被拉起卷在门前的玻璃上,门户大开,阳光撒了进来,下午和醺的微风轻柔地吹进来,慵懒的让人想倚着窗棂翩翩然入梦。
没有一个人。
简秋捂着左臂,脸上肌肉疼的有一瞬间的扭曲,他忍着疼艰难的凑进来一看就笑了,他都能想象秦彦那家伙此时的表情是一副什么光景,简秋靠在墙上缓了缓,嘴贱的开口:
“你家小猫看来是和别人跑了呢。”
店长动了动,走到窗户边,光线迎面打在他脸上,却无端阴冷,仿佛连光明也纷纷避让,汇聚成他身后黑色影子。他修长的手显露在阳光下,更像一种做工精致的工艺品,轻轻敲打着灰白色块的大理石阳台发出嗒嗒的声响。
简秋有点无奈:“又要我帮忙?”
店长背对着他:“我现在不太方便。”
简秋撩开袖子发现手腕上的瘀伤已经有了轻微起色,他的自愈能力一向很惊人,天生占一部分,从小打架拼命身上挂彩无数这一点也占一部分,他换了个站姿,很不正经地调笑:“看来他还真成你宝贝了......当年是不是很感谢我给你开糕点店的提议?哎,这么说起来,所以现在的罪也是我自己找的......但你至少要告诉我他的基本信息啊,老是藏着掖着我怎么帮你查。”
简秋掏出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别误会,我没兴趣和你抢。”
店长终于转过了身,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他,半晌开口:
“他是我三个月前见到的...那个时候他正坐在公园长椅上,穿得很落魄,后来我去想他搭话,就让他来我的店里兼职了。”
简秋打开了录音器,吹了声口哨:“哇,一见钟情。”
“......他经常盯着外面发呆,看年龄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得很......艳丽,但不怎么说话,除了基本的微笑,而且身上总有一股香味,我猜是用了什么香水,但我从没见过。”
“哇,有个性的冷美人。”
店长没什么感情地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他和我初次见面,说他叫何韵......”
简秋动作停了一瞬,他忽的抬起头看向店长:“你说他叫什么......?”
“......何韵。”
忽如其来的冷意席卷而来,湛蓝的天空逐渐被缓慢移动的深灰色乌云覆盖,阳光消失,潮湿抑制的空气开始在室内蔓延,最近的天气变幻无常,但雨天永远是一个特点,冷沁人心。
何韵从窗户跳出来就开始没头的狂奔,当他听见简秋声音的那一刻脑子里就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这疯子远点,越远就越好。
简秋就是个疯子,神经病,垃圾。
所有的肮脏词汇用到这个人身上都觉得轻了。
简秋刚回简家那一会,一切还都风平浪静。只是简茹总是对他说,不太喜欢刚回来的这个哥哥,看起来很吓人。
那时他认为分别多年的兄妹总会有一点生疏,毕竟有血缘的关系横在这里,没想到,简秋真的疯到连家庭伦理都不顾。
他在一场军火生意中,把亲生父亲推出去当挡箭牌,他的母亲痛不欲生上吊自杀时他在一旁冷眼旁观,家里老头子训斥他后第二天老宅里就起了一场大火,老爷子没死却被送进了医院,恐怕一辈子都没法下地。简秋的疯狂和六亲不认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尤其是他的脑袋还很好使。
他没有摈弃父亲经营多年的正统生意,背地里却还干着非法买卖的勾当,可谓黑白皆涉,一时隐隐有独占鳌头之风。
如果不是后来简茹逃了秦家的婚,让人找到他囚禁亲生妹妹的证据,那这座城市里,恐怕就只有一个简家了。
何韵对简秋,可谓印象深刻。
就连他和哥哥产生间隔,被迫离开闻家,其中也有简秋动的手脚。甚至他第二次遇到安德鲁时,他怀疑过那群小混混应该也是简秋派来的。
简秋打人那日他没理简秋,直接拉着简茹就走,自然也没看见身后简秋和嗜血凶残的狼没两样的像是找到了食物般的眼神。
之后他们很久没见过,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简秋常常逃课在外面鬼混,没多久就被简家老爷子关起来反省。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何韵刻意避开了简茹那个传闻中只会花天酒地的混账哥哥,简秋给他一种不好的感觉。
可简家与闻家是世交,终是要见面的。
他们第二次相见,何韵成人礼。
杯盏之间轻触交接发出脆响,玫红色的液体轻轻荡漾着,角落的音响扬起不知名的舞曲。星光璀璨,纸醉金迷,来来往往的人群间围绕着浓郁得令人窒息的香气,它们交接一瞬又飞速分开,一寸寸沁在空气。小姐夫人的轻声细语,男人们相言甚欢下的刀光剑影,一切都让人乏味。
闻澜顶替他早亡的父母与各位上层人士客套寒暄,何韵作为成人礼你的焦点,无需置疑地被捉住,他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各种同学、好哥们、朋友闹哄哄地围在身边,给他灌酒。
“我真的不会喝酒......”何韵蹙着眉,看着眼前哄乱的人群,即使滴酒未沾,空气中弥漫的酒精和糜烂的空气也让他有点头疼。
“是兄弟你就喝一杯!”说这话的是他的一个比较熟络的朋友,叫白沁衷,那时他也有点喝醉了的模样,满脸通红,扯着他的袖子不依不饶地叫:“喝了就让你走!”
人群传来阵阵附和声,白沁衷把杯子往他面前一推,何韵看着杯子里的酒红液体,心中犹豫要不要接过去,反正一杯也不见得会醉。这时,一双手从身侧探了过来。
男人径直接过酒杯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饮而尽,末了,他将何韵拉进怀里,单薄的嘴唇上滑过一抹笑意:“我喝了,他,我就带走了。”
说罢也没顾及身后陡然炸开的阵阵兴奋的议论声,揽着何韵走出了会场,出乎意料的是,怀中那人一点也没挣扎。
他带他来到了小阳台,这里没什么人,夜里潮湿冰凉的空气扑面而来,熏得何韵昏沉闷热的脑子一清,他愣了半晌,忽然挣开男人的胳膊。
“不认识我了?”男人站在他面前比他高出了很多,投下的影子能直接将他整个人都盖住,隐隐能看见嘴角勾起的那抹痞气的笑。
何韵还是不怎么清醒,不确定的发问:“......简秋?”
“是我。”明明他们差不多大,但眼前的男人却比何韵高大许多,他向前一步,挑眉说道:“你既然看见我了...怎么不问问简茹?”
半晌何韵没答话,只是沉默。简秋就接着说下去:“要知道,我那好妹妹有多喜欢你,整天在家里都抱着你的照片看来看去,我就好奇了,你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她那么喜欢......难道就是因为这一张脸?”说罢他低下头,屈指漫不经心地抬起何韵的脸庞。他的眼神雾气朦胧,眼睛下有点淡色的红晕,皮肤极白皙,睫羽低垂轻颤,简秋愣了一下,喉咙里挤出不明所以的笑声:
“这张脸......还真挺好看的。”
何韵避开他的手,刚才的距离很近,他闻得到简秋身上淡淡的酒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简秋眯起眼,看着眼前艳丽的美人冷着一张脸,却更让人想将他拥在怀中细细品尝好好疼爱,夜凉如水,也许是酒的后劲开始发作,他竟然有点儿反应,可面上不露分毫。
“......简茹和秦家有婚约,你最好离她远点。”
何韵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却忽然有陌生人拉住了他的手,从背后抱住了他,他惊了一下刚想挣扎,却听见熟悉的声音:“是我。”
心莫名地安定下来,他乖乖停了动作,窝在那人怀里。
闻澜从背后抱着他,脸上是一成不变的温文尔雅的笑,他礼貌的对简秋说:“简先生,白先生刚刚找你。”
简秋看着闻澜,又看了一眼他怀里的何韵,神色古怪起来,半晌没说话。
闻澜依然是笑着的,可何韵没看见的是,闻澜的笑容中带了点威胁的颜色。
简秋眯了眯眼,忽然笑了:“我这就去。”
他转身就走,没有回一次头,闻澜的眼神暗了一瞬。
“哥哥?”何韵迷茫的向上看去,毛茸茸的头发蹭过那人的脸,闻澜恢复了温柔宠溺的笑,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那个简秋不是什么好人,离他远点,知道么?”
何韵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回抱他,闻着那人怀中淡淡的馨香,撒娇般的蹭了蹭,那人抱紧了他,抚摸着他的头发。
那个时候,他还会在心中告诉自己:何韵唯一愿意靠近的,靠近后不会觉得恶心的,这世上,只有闻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