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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宫廷深深春欲晚 ...

  •   樊渊重新折好了那张纸收回衣袖里,向这位老人家道了声谢。

      说起来,往皇宫里带吃食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堂堂亲王也要大费周章,只是这托人带入宫中的却不是什么贵重的吃食,而是在一般殷实人家里算得上普通的云片糕。

      糕点颜色洁白如雪,如裁下一片棱角整齐规则的云朵,糕片厚薄均匀,糕香甜可口,乃是淮轩府的特产。

      原身的母亲正是淮轩府的出身,樊渊稍微搜索记忆就能记起,似乎在樊渊幼时就听樊夫人笑称这最地道的云片糕只有淮轩府人才做的出来。樊夫人有闲情的时候也会亲自做这一份糕点。

      樊渊捻起一册书型的云片型的云片糕,清香扑鼻,别有风味。

      老太监也不急,只在一边提着食盒等待着,毕竟樊渊可收拾不了这些。

      姿态优雅地撕下一片送进口里,即如雪花溶化,夹杂着榄仁的米糕,轻轻一嚼,清甜细腻,不知是不是错觉,倒是有几分地道的感觉。

      在淮轩府外还真的很难遇上这种味道。不得不说送来这份糕点的人是用了心的。樊渊莫名想起上次撺掇他喝酒被他拒绝时齐王略带遗憾的眼神,活像拿着心爱东西分享给小伙伴却被嫌弃了。

      许是吃了教训,这不,这下子倒是懂得什么叫“投其所好”了。

      樊渊想着这一茬,忍不住就多吃了一块,不过就是多吃一块,那也只是意思一下,甜点能垫肚子,可也不能当主食吃。齐王送来这一大盘子的,可谓是一番“盛情”。

      说来说去,齐王这人试着交朋友的表现真是笨拙。不过是闹得尴尬点了,居然还能把自己折腾病了,一开始听郡主说起,是否是苦肉计什么的,樊渊也曾想过,只是看在自己不反感的份上揭过去不谈。

      到真见着这人了,又觉得若是苦肉计的话,也没什么计较的,虚情假意什么的,他自信能感觉的到,齐王身上没有那些就足够了,这其中好歹他总是拎得清的。

      “殿下吩咐,樊大人若是接受了这吃食,便问大人一句可有话要咱家帮忙带给殿下?”这位老太监也不知是什么身份,但是能拿着樊渊给齐王的云罗纸的,定是绝对的信任。

      樊渊听着古怪,怎么像是做了事来求表扬的感觉?

      于是试探地说了一句:“那……烦请替渊向殿下道谢。”

      这人老成精,能在宫中混这么久的,哪个不是有几分手腕的?似乎是猜着樊渊心里所想,老太监便是笑眯眯地合上了食盒上的盖子,看着和蔼可亲,如普通人家的老爷爷似得。
      “樊大人,可否容咱家鲁莽地说上一句?”

      樊渊微微颔首,从容地笑了笑:“无妨。”

      “殿下他……很喜欢大人您呢。”老太监慢悠悠地说着樊渊听不懂的话,“殿下素来守食物守得严实,到了自个手里的决不会分出去。这么多年,咱家很是担心,怕那些事还影响着殿下,总归不好。现在啊,算是安心下来了。”

      樊渊觉得如果就这样笑出来多少会显得不礼貌,失礼嘲笑是不对的。

      但是不知为何,他脑袋里会描绘出一幕齐王殿下端着一叠云片糕,顶着煞气十足的一张脸,凶神恶煞地守着碟子不让人靠近的滑稽景象。

      倒也不是不可能啊,每次看到这位殿下,总是有几点食物的影子。

      只要这么一想,樊渊心情便是十分轻松,便也大大方方笑了出来,没有掩饰自己的意思。

      “除了道谢,再麻烦加上一句吧。”樊渊笑着暗自摇摇头,他觉得后世史书里不记载这些,还真是遗憾,“就说……渊很喜欢殿下送来的云片糕吧。”

      老太监恭敬地躬身行礼,拿着食盒告辞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

      经筵上午是以经书典籍为主,下午则是以治国之道为主。樊渊对那些士人所说的治国之道兴趣平平,真真的治国之道坐在那位子上的人自有主张,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左右不过是为了给治国披上一层看得过去的外衣。

      樊渊的资历在那,也没什么可以参与的,所做的工作就是旁听记录,说来也算是轻松,樊渊懒懒地打发时间。

      只是到了下值的时候,这位少年天子元载帝,却突兀地叫住了樊渊,皇帝陛下没有什么遮掩,在同僚还未散尽的时候叫住了他,直截了当:“樊卿留步。”

      顶着那些复杂的眼神,樊渊从容不迫地停步,手笼入袖,恭敬地反身面向元载帝行礼道:“臣在。”

      其他人一一散去,不再打扰,樊渊也不去在意,只是等待着座上之人的说法。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问问,皇叔的身体如何?朕不方便出宫探望,只能问问樊卿了。”散尽时,少年状似无意,说出的话若是心态差点的人恐怕会被吓死,“樊卿的回答应该能让朕宽心吧?”

      樊渊再拜,垂眸而立不紧不慢地朗声回答:“回陛下,齐王殿下并无大碍了。”

      元载帝听后半响无言,文华殿内只听得指间轻扣之声。

      “抬头看朕。”静默之后,元载帝突然简明地说出一个奇怪的命令。

      樊渊也没什么意见地应了,微微抬眼。

      “樊卿不愧是朕的探花郎,果然好姿仪。”

      前几朝,科举初立时探花并不代表第三名,而是进士及第后的活动之一便是在杏花园举行探花宴。事先选择同榜进士中最年轻且英俊的两人为探花使。遍游名园,沿途采摘鲜花。然后在琼林苑赋诗,并用鲜花迎接状元。之后虽然这项活动没了,但是不知为何也成了一种习惯,在才华并不太大差异时,会选择前最年轻英俊的那个点为探花。“探花”虽然代表了第三人及第,名位在“状元”和“榜眼”之后,但“探花”与“状元”、“榜眼”能一起被统称为“三鼎甲”,如鼎之三足,同是一甲及第,在才学上其实并无太大差别。

      而元载帝赞叹的偏偏是这外貌。

      樊渊慢悠悠地重新垂眼,若是原身那个心高气傲的书呆子,早就不服气地直接滔滔不绝地辩论起来了。至于他,听了也没什么感觉。好的外貌,有的时候总是有点用处的,他并不以此为奇。

      “陛下谬赞。”樊渊不咸不淡地应了,让人看不出他心中喜怒。

      元载帝好像就此来了兴致,也不提放樊渊离开的事,就这样扯起了闲话,问的都是些简单的问题,而且十分正经,无非就是对一些经籍的看法认识,活像是在考察。

      樊渊也应付得来,虽然不知元载帝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但是心里分心猜测着,明面上还很是严肃认真。

      君臣二人各有心思,也无人说破,就是这样慢慢绕着闲话。

      “齐王求见。”

      文华殿外,突然传来通报。

      座上的元载帝终于展露出了少年稚气未脱的一面,他一拍膝盖,得意地笑道:“宣。难为皇叔这个燥脾气居然等到现在才来。”

      穿着一身王服的程斐瑄匆匆踏入文华殿,他面色犹有几分苍白,衬着凌冽五官,显得有一分阴郁,看着更像“喜怒无常”的暴戾之人了。

      “参见陛下。”程斐瑄行礼时,尚且偷偷看了眼樊渊,然后松了口气的样子。

      元载帝眉飞色舞地从座上起身,走下来扶起程斐瑄:“皇叔何必多礼。说起来,皇叔突然怎么来了,为何不在家里好好养病?”

      做为摄政王,程斐瑄暂时拥有无诏入宫的特权,只是他很少会使用这样的特权。

      樊渊心里几分明了,元载帝和他在这里扯了这么久闲话,目的不在自己,而是齐王。

      看看自己在齐王中到底有多大的影响力。

      这个结果,现在不止元载帝知道了,樊渊自己也知道了。

      程斐瑄顺着力道起身,也没什么特别解释,只是道:“陛下,等天黑之后,宫门落锁,樊大人恐怕不方便出宫了。”

      他说得直白,也坦坦荡荡,似乎他为谁而来并不需要去隐瞒。从这种态度来看,这叔侄之间也有一份默契。

      元载帝在程斐瑄面前确实活泼了不少,语调也轻快了起来:“罢了,不和皇叔你开玩笑了。朕这不是想给你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嘛。”

      程斐瑄一愣,偏过头看向一旁的樊渊。

      樊渊对这话没什么感觉,只是察觉到齐王的目光才探究地也看了过去。

      在樊渊也回看过来时,目光相对,程斐瑄又猛地移开目光,转而生硬道:“陛下。”

      元载帝乐得欢快,也不在意他们的举动:“好了,樊卿早些出宫吧,朕再留你,怕是皇叔要恼了。”

      “是,臣告退。”樊渊礼数周到地行礼退去,程斐瑄却没有移动脚步。

      以短短接触来看,元载帝这位少年天子的心思深沉而难以琢磨,但不失明君之相,作为臣子,能遇上这样的皇帝,樊渊觉得没什么好挑剔的。

      至于今日的种种,元载帝在算计什么,樊渊并不是十分在乎。既然把他留下来,就是有了牵扯。大概的,是已经通过齐王的那些提醒猜到了。具体的,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也能知道的。

      他已经选好,他将要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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