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朵黑心莲》缇米

40、赏金猎人

　　下午，灯火阑珊格外地热闹，怎怎俨然成了灯火阑珊的老板娘，她能说爱笑，人又长得格外甜美，比从前那个脸色阴沉从来没有笑脸儿的小掌柜不知好多少。

　　灯火阑珊里高朋满座，怎怎像只快乐的小蝴蝶给客人们结账算账，阿吉则充当店小二。

　　凤西玦被怎怎拉着在灯火阑珊里帮忙，他容貌俊美，因此吸引了不少慕名而来的女客人，怎怎看着哥哥被女客围绕手足无措的模样，幸灾乐祸地调侃他。

　　戚臻、温洵坐在角落里的桌边。

　　瞧着重新活力满满，脸蛋忙得红扑扑的怎怎，温洵欣慰道：“这孩子终于恢复过来了。”

　　“臻臻，那几天是你安排青宴的魂魄入梦，安抚怎怎的吗？”她一手托腮，笑盈盈地问戚臻，眼底露出一丝探究的意味。

　　戚臻将目光从怎怎身上拉回来，笑道：“是啊，解铃还须系铃人，沈青宴给怎怎留下的伤，只能他来治。”

　　他说着低头拿起桌上的青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

　　温洵微微一愣，提醒他：“臻臻，你用的是我的杯子。”

　　“是么？”戚臻恍若未觉，将茶杯略转了一圈儿，望着她，眉间染着笑意，眸光却是不同往日羞涩，隐隐有些放肆：“原来如此，我说呢，怎么这茶比往日好喝了。”

　　温洵的脸登时一热，她这是被臻臻调戏了？

　　温洵心中惊讶错愕随之而来，第一枚魂契归来后，戚臻有了很大的变化。

　　魂契回归会带来这种影响么？连性格都和从前她认识的戚臻不同。

　　仿佛......仿佛......换了一个人。

　　正犹豫要不要细问，那边却传来喧哗声，只瞧见怎怎双手叉腰立在门口，当着外头几人道：“你们不准进来，这个店不欢迎你们。”

　　几名无赖盯着她秀美的小脸，两眼放光，不管不顾地上来伸手握住怎怎纤细的手腕：“哟，这就是灯火阑珊新来的老板娘啊，小模样长得真不错。”

　　怎怎秀目一沉，煞气上涌，只是鉴于灯火阑珊普通百姓多，这里又是青宴的客栈，她不想这些人脏了这里的地界儿。

　　只抽回手，冷道：“你们几个再不滚，我就不客气了。”

　　谁料那几个无赖丝毫没觉得杀机已近，不怕死地上来竟伸手要摸她的脸蛋：“哟，小妞儿，别这么扫兴啊，陪大爷几个喝几杯？”

　　温洵这边瞧见了失态的发展，怎怎有自保的能力，这样的人在怎怎这里讨不了好，何况凤西玦也在，她没有出手的想法。

　　但下一瞬，身边戚臻却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怎怎正想着怎么甩掉这群无赖，颊边伸过一只修长的手截住了那无赖的狗爪。

　　那无赖见有人阻挠，张口就要骂，却看到那一袭蓝衫、眉目清俊如神祇的男子神情阴冷地注视着他。

　　那双眼极美，眼神却极冷，几乎在那一刹他恍惚地听到了来自地狱的厉鬼凄叫，一时间全身不由毛骨悚然，那无赖察觉不对，一边后退一边想抽回自己的手：“你......你要做什么......你放开......”

　　然，想说的话字都没吐完，他只觉手掌五指恍若被什么东西活生生撕开，痛得他张口哀嚎的力气都没有，只剩满眼惊惧，脸色如死人般惨白，蓦地，他整个人陡然一个转身，跟丢了魂儿似的往街心上走。

　　他的几个跟班害怕又不安地跟了上去。

　　那无赖一边走一边用自己的手狠狠抓挠自己的脸，冲进了人来人往的街道，惊起满街人的尖叫声。

　　只听得那无赖扭曲到极致的声音在街上嘶声回荡：“三年前，我在五门村jianyin了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弃尸东郊；四年前，我掳走陈家卖果子的十岁女孩，jianyin致死，碎尸装袋沉河，五年前......”

　　那无赖恍若被恶鬼缠身，自己活生生将自己的两只眼珠子抠出来，手竟伸进了自己的胸口将自己的心摘了出来，鲜血狂喷。

　　那无赖身边的几个狐朋狗友吓得鬼哭狼嚎，连滚带爬地跑了。

　　直到那尸体倒地，戚臻才将捂住怎怎眼睛的手放下，对已经惊呆了的小姑娘笑道：“怎怎，客栈里客人都在等着呢，快去吧。”

　　“臻臻......你......”

　　“我怎么了？”

　　怎怎瞪着双目盯着他看了会子，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随后笑了起来，摇摇头，小脸娇憨憨的：“没怎么，谢谢臻臻，臻臻对我真好！”

　　戚臻揉了揉她的脑门。

　　站在客栈中的温洵问凤西玦，轻轻道：“小凤凰，你看到了吗？”

　　凤西玦点点头。

　　“臻臻他像不像变了一个人？”

　　凤西玦的眉头微微皱起：“是，我认识的戚先生从不会这样杀人。”

　　温洵语气似梦呓：“我和臻臻成亲多年，从我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从不是这样心狠手辣之人。”

　　魂契归来的戚臻的确有些陌生，和她从前认识的那个羞涩又内敛的戚臻几乎像两个人。

　　凤西玦猜测：“会不会是因为魂契散佚的缘故，戚先生魂契不全，如今虽然回来了一个，但仍旧不健全，性情不稳定也是可能的。”

　　温洵点点头，淡淡道：“可能吧。”

　　她走到戚臻身边，笑道：“你这么做，可是会增加长门镇的负担，毕竟案卷都没下来呢，你倒是先给我审判了。”

　　戚臻淡漠的神情见到她时立刻温柔了下来，只道：“此人死有余辜。”

　　见温洵似有所言地看着他，戚臻微一顿，眼角小心翼翼地垂着，又委屈又无措的模样：“阿洵，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只是不喜欢有人欺负怎怎而已。”

　　温洵笑道：“你没有做错，只是......”

　　她伸手轻抚他的鬓角，有些担心：“臻臻，魂契回来之后，你的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戚臻顺手她的手指抹着自己的额头，迟疑了片刻，触着温洵的目光，他点点头，道：“嗯，是有些不舒服。”

　　温洵脸色凝重起来：“哪里不舒服？”

　　“就是......我也说不清楚，有时候我会做出一些和以前不一样的事情来，其实我也不想的。”他瞅着温洵脸色的变化，慢慢回道。

　　温洵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从长门镇回来之后你就没好好休息过，这两天就在香月胧修养吧。”

　　“嗯。”戚臻点点头，神情仿佛和从前一样乖巧温顺。

　　客栈里。

　　怎怎端着阿吉刚做好的一只烧鸡和一只酱肘子送到了十八号桌子。

　　“客人，您的菜上好了。”

　　十八号桌满片的狼藉，那客人却早已窜到桌旁的窗边看外头热闹了。

　　热闹在街心，他隔得远看不清楚，只晓得起了喧哗，登时觉得无趣，便走了回来，看到怎怎时不由一愣，一手抓着只鸭腿跑到她面前，凑近了盯着她瞧。

　　怎怎被人凑那么近看着，心里冒火，低声警告他：“喂！你要是也想调戏我，当心臻臻对你不客气！”

　　那客人两眼一耷，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有些呆滞，他识相地后退一步，坐回自己的位子上，道：“抱歉，无意冒犯。”

　　一听她的声音，怎怎呆了呆，对方原来是个女人，只是她言行不修边幅，举止比男人还要粗鲁，加上脸有些脏兮兮的，食量比一般男人还要大，她一时间没想到对方是个女人。

　　趁她发呆没有走开的机会，那女客抬手抹去嘴边的油光，问她：“你刚才说的臻臻就是那个人吗？”

　　她指着门口和温洵说话的戚臻。

　　怎怎道：“对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女客咬了口酱肘子，似乎有些感兴趣道：“我觉得，你和他长得有点像。”

　　“那当然。”怎怎有些骄傲：“我和臻臻一样都长得可好看可好看了！”

　　“那......你俩什么关系？兄妹？”

　　“嗯，不是兄妹，应该是......”怎怎捂着脸颊想了想，蹦出两个字：“父女！”

　　“父女？”

　　“嗯，臻臻说我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

　　说出这句话怎怎还有些窃喜，其实臻臻魂契归来前她和臻臻只是像个寻常哥哥般，虽然他是阿洵喜欢的人，而她一直在心中认定阿洵是她的娘亲，对戚臻的亲切感多少有些看在阿洵的面子上的意思，可是自从那天她差点死在白雀手里，戚臻抱着她说了那句话后，她心里对戚臻就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就好像她真的是戚臻最疼爱的小女儿，而戚臻就是她从不曾有过的父亲。

　　那女客一惊，随后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原来如此，我说怎么会这么像。”

　　怎怎却未曾察觉她话中之意，却又心生警惕：“你问这些干什么？你不会是对臻臻感兴趣吧，我跟你说哦，臻臻长得再好看，也跟你没关系，他是阿洵的！”

　　“阿洵？”那女客闻言将目光投向戚臻身旁的温洵身上，温洵一直背对着她，她瞧不清她的脸，此刻见她转过身来，没什么表情的脸隐约露出一丝干巴巴的喜色，心下暗道：果然是她！

　　随后便又埋头大吃。

　　怎怎也不管她，径自忙去了。

　　入了夜，客人便少了，阿吉收拾完最后一桌后，便向怎怎道：“小老板娘，打烊了。”

　　怎怎埋头正拿着算盘学着青宴算账，但怎么算都算不清正烦恼着便随意挥了挥手。

　　温洵向阿吉道：“她这还得算一阵子呢，阿吉，你先去休息吧。”

　　阿吉笑着去了后堂。

　　凤西玦帮怎怎整理好她白天记得乱七八糟的账，见她抓耳挠腮的样子，忍不住道：“要不我帮你算吧。”

　　怎怎两只手臂捂住整个账本，跟护着宝贝似的严词拒绝：“不要，我要自己算！我才是灯火阑珊的老板娘！我要自己把灯火阑珊经营地风风火火等三年后青宴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壮大灯火阑珊的第一步就是学会算账！

　　凤西玦无奈摇摇头，揉揉她的脑袋。

　　温洵在一旁道：“好了，小凤凰我们走吧，别打扰咱们的小老板娘算账了。”

　　说着笑着拉走了凤西玦，又向戚臻道：“臻臻，我们走吧。”

　　戚臻站在檐下正等着，闻言，却笑道：“不了，我等怎怎一块儿回去。”

　　温洵晓得他是真心将怎怎当做自己亲女儿来心疼，便笑道：“也好，那我和小凤凰先回去了。”

　　戚臻点点头，目送两人过了街。

　　怎怎埋头算账，安静的大堂只剩下她噼里啪啦打算盘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砰”地一声巨响，角落里一个黑影从地上翻坐而起，把被她碰倒的凳子捡起来，迷迷糊糊地将客栈环视一圈儿，茫然道：“诶？我竟睡了如此之久？天都黑了？”

　　怎怎被她从凳子上摔下来的声音惊醒，从账本上抬起头，吃惊地看着那人道：“客官，你怎么还在这里？”

　　原来是白天十八号桌的女客。

　　那女客捂着摔疼了的后脑勺，道：“白天我吃饱了就在你店里头找了个地方睡着了，没想到睡了这么久。”

　　怎怎道：“客官，我们已经打烊了，楼上有客房，要不给您开个房间，您上楼住去？”

　　那女客呆了呆，走到柜台边，那双呆滞的眼红通通的：“你真贴心。”

　　怎怎一愣，半天挤出一句：“我是这儿的老板，这些是我们应该做的。”

　　“你这么贴心，又这么关心我，我爱上你了。”她说的极认真。

　　怎怎挠了挠头，半晌，也认真回复道：“我们俩是不可能的，我已经有青宴了，三年后，我就要嫁给青宴做他的新娘子！”

　　那女客捂着心口，重重叹息一声，为自己的失恋痛心疾首：“唉，看来是我来晚了，我嫉妒那个青宴！”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单方面爱你。”

　　怎怎半张着嘴，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茬：“客官......”

　　“不要叫我客官，在下张福顺，无福消受的福，节哀顺变的顺，你可以叫我福顺。”

　　怎怎：“......福顺......”

　　福顺感慨：“我的名字因为你的声音变得更好听了呢！”

　　怎怎一脸震惊，半晌，才憋出几个字：“你......你的名字可真......别致......我......我给你开一间房吧。”

　　“我可以住在你房间的旁边，可以吗？”福顺真诚询问。

　　“额，我不住在这里。”

　　“那你住在哪儿？”

　　“我当然是住我家。”

　　“那我可以住你家吗？”

　　“......”

　　怎怎抽回手，不行，这个人实在奇怪，她有点招架不住了。

　　“额......”

　　正在她不知如何应对时，门外传来戚臻的声音：“怎怎，我们回家吧。”

　　怎怎一看到他，如获大赦，飞奔过去扯着他的袖子：“臻臻，你来的太好了，我，我们赶快回家吧。”

　　外面飘起了雨丝，戚臻撑着伞笑着点点头：“嗯，我专程留下来等你的。”

　　怎怎感激不已，忙将柜台上的账本收拾了带回香月胧去。

　　福顺盯着门外的戚臻：“你是戚臻？”

　　“你是赏金猎人——紫蝎。”戚臻撑着伞，淡淡一笑。

　　“我还是更喜欢别人叫我福顺，这个名字吉利。”福顺心神一凛，拱手一抱拳，诚恳问道：“你知道我的身份？看来你久仰我的大名了，所以你是不是长久以来一直暗中对我有意？”

　　戚臻拢起手置于唇边轻咳了一声：“我早已心有所属，你误会了。”

　　“唉......”福顺叹息一声，呆滞的双眼因蒙上的一层失落而显得更无神了。

　　“福顺大人是为何而来？”

　　福顺呆滞的双眸燃起了晶亮的光焰：“赏金猎人当然是为了追寻猎物而来。”

　　“哦？什么猎物？”

　　“一个本该死了却又活着的猎物？”

　　“难道阁下说的是我？”

　　福顺盯着他看了看，摇摇头：“身负强大治愈能力的戚臻，是五洲十海争抢的猎物。但，我对你不感兴趣。”

　　“我感兴趣的是另一位。”

　　“谁？”

　　“五洲十国皆知，九占天曾合六家族之力围剿妖女温璃，将她困死锁妖塔，温璃虽是九占天的心腹之患，然，真正让九占天乃至整个五洲十国都为之胆寒的，是曾被上天界封印于长门镇的妖兽之尊容焰。”

　　戚臻微微一笑：“五洲十国人尽皆知，容焰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灰飞烟灭。”

　　福顺盯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不，以我赏金猎人的嗅觉，他回来了。”

　　“我闻到了他的味道，他就在这个镇子上，而且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