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大漠孤烟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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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右诸镇的调度安排路敬渟虽有考量，但关系整个陇右，即便是郭虔瑾一人也无法做主，他们仍需联系陇右节度使再做安排。
对于路敬渟保证守住浦昌甚至立下军令状，节度使大人对此与晓卫将军持相同态度。
最终商议的结果，路敬渟向节度使大人要了数十名泥瓦匠，干脆当面指导浦昌的百姓如何修筑防御工事。
早于现代文明一千多年的大唐，所有建筑工事几乎全部都由青砖泥瓦构成，城池的围墙在连绵的战火中一次比一次破败，这让路敬渟少不得在城墙修筑上打主意。
这个时代的城池攻防战，最重要的依靠除了云梯便是攻城的铁木。彼时的大唐尚未出现□□，只要唐人赶在突厥人进攻之前加筑一道水泥城墙，路敬渟便有把握击破突厥士兵。
虽然多年前是理工科出身，重活一世的路敬渟尚且度过太华殿那虚无缥缈的十年，许多事物，她也就只知道有，却早已忘记如何做。
大漠最不缺的便是砂石，路敬渟干脆要了一套军中士兵训练常穿的中衣，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卷曲裤腿和袖子，整日里与那群泥瓦匠一起泡在石灰水泥中，不厌其烦的调配水泥的混合比例。
玉真每一次远远望着那人撑着铁锨，卷起裤腿耐着性子跟一群赤膊朝天的汉子交代，心底便有种止不住的委屈。外人不知道，那人是女儿身份，她不应该做哪些活儿的，抛开性别不说，以他的身份，就算如今在军中的地位，也绝不必做这些粗活。
公主殿下负手站在城墙上的角楼上，面无表情的远远看着一群大老爷们围着路敬渟问东问西。角楼上的位置本来玉真是没有资格上去的，但路敬渟对自家夫人的态度将士们都看在眼里。那位长安来的青年，首先以谋略与眼光征服了军中高层将领，又以实干的技术与态度与士兵打成一片。他只说自己是宰相宋璟的学生，却从不提自己是什么身份。但这样一位融会贯通的博学之士定然不简单。
这样一个人什么样的夫人娶不到？但偏偏路公子不要说三妻四妾，甚至于使唤的丫头都不曾打算有，在这群大老爷们的眼里，除了路公子只倾心一人之外，只怕那位夫人的地位只高不低。
好在玉真从来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也不会有人忌惮她过问边防事物，倒是那群围着路敬渟的泥瓦匠被公主殿下盯得久了难免心里开始发毛，再看一眼认真卖力的和水泥的路敬渟，期期艾艾的暗示参军大人要不别干了，原理大家都知道了，都是多年的老泥瓦匠，道理说通了大家也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路参军，要不您歇着吧，剩下的活儿小的们都明白了。”
“是呀，待成品出来我们自会送过去给您看，大人不必就这么一直守着的。”
路敬渟撸了撸袖子，刚接过木桶正掐着比例往石灰里兑水，边儿上这群老爷们突然口径一致的劝她走，不用说路敬渟也明白，八成是阿盈又在后面盯得这群淳朴的汉子坐立不安......
“也好，这次的比例已经差不多了，今后就照这个比例，配出的水泥用来砌墙。外城的城墙一定不要用土培砖，拉上北庭府调过来的三千将士一起，三天之内务必将城墙围起来。”路敬渟放下水桶，习惯性的擦了擦手，顿时一阵钻心的疼......
没等她有时间关心手上怎么了，安西府那边的军使便来传唤。
当初她给郭虔瑾制定的策略是以浦昌做诱饵，死守轮台。但就算路敬渟猜得没错，浦昌也定然会有突厥兵进攻。就像路敬渟预料那样，突厥人若要佯攻浦昌实取轮台，那就算是佯攻轮台的兵力也足矣拿下浦昌。
到时候两处兵力合攻轮台，轮台又如何守？
有时候智计过人，也需提防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秋天快到了，突厥人的进攻即便制定了战略计划，但短兵相接之时，还是没有捷径可走。
不得不承认，单兵作战，尤其是马上作战，唐军不如突厥……
又是个披星戴月的夜晚，路敬渟回来的时候新宅子里晓卫将军亲自去农户家挑选的奶妈正端着奶娃娃的洗澡水出来倒。
淳朴的妇人一辈子耕田劳作，也是自家有个半岁大的崽子再养活，奶水足，多喂养一个不在话下。
奶妈看见路大人又是一身疲倦戴月晚归，不由得心疼几分。
这陇右之地一片大漠黄沙，就连二八少女都个顶个的壮实有力，可偏偏路大人身子清瘦，身上永远带着一股子书卷气，在这片西北大地上的农户们平日里最是看不起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的，可如今人们对路大人的敬重也同样是发自内心的！
“大人，累了一天了，俺再去烧盆热水您好烫烫脚，解解乏吧！”
路敬渟点了点头，正视着奶妈的眼睛抿嘴撑起一丝淡淡的微笑：“劳烦大嫂了，夫人她没干活这些活，给您添麻烦了。”
奶妈当然知道路大人指的是什么，夫人确实不是个带孩子的好手，但她一点都不觉得夫人矫情。但夫人垫个尿布都能塞在娃娃肚皮上，垫了跟没垫一个样，她不是不愿意做，只是做了还不如不做。
夫人的确是没干活这些活，在农家人眼里，夫人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一样，身上不带有一丝烟火气，让她做那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就好像她们家拿惯了锄头的男人换拿笔写字一样别扭。
即便如此，玉真还是坚持自己带着孩子睡觉。她和敬渟这一生只怕都不会有孩子，这个孩子就是他们自己的孩子，她想努力尽自己一分心来养育他。
路敬渟回房间的时候，看见玉真整个人都跪着趴在床头，不远不近的盯着刚睡着的娃娃，想摸又不敢摸，一副害怕摸醒了自己又不会哄的模样让人哭笑不得。这还哪有一点大唐长公主的威严？
“跪在地上像什么样子？”路敬渟伸手搀起玉真，轻轻拍了拍那人膝盖上面的灰，这里的宅子大多是黄土打培，好一点的铺上一层土砖地，自是比不得京里的王府，光站着不动都能落一身灰：“衣服都脏了。”
玉真不接话，而是看着风尘仆仆的路敬渟，抓着她的手举起来看。
石灰里泡的久了，那人的双手透着不正常的惨白，往日修长好看的手掌，被带碱性的石灰水烧的蜕了几层皮，轻轻一碰蜕皮处的嫩肉便呈现出一片红……
路敬渟有些局促的想收回手，却被玉真抓住不放，颤抖着将自己的脸放在那人手掌心里
“我后悔了……”
“傻阿盈，你后悔什么。”
“我不忍看百姓受战乱之苦……却更不愿看到你这般劳累……”
“都会过去的，这点小事，无碍！”路敬渟伸手，小心翼翼的试去那人眼角的泪珠，其实很多时候，旁观时认为绝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只要真正去做了，扎扎实实走好每一步，其实又觉得没那么难熬：“修筑工事的活儿很快就结束了，如今也已经没我什么事了……”
奶妈敲了敲房门，打断了玉真想要说的话。
“大人，俺方才烧了桶热水，您是要沐浴还是洗脚这热水都是够的……”
“好的，谢谢大嫂了，我自己来！”
奔波了一日，路敬渟确实累了。没等她接过水盆，玉真便已经抢先端了过来。
直到她示意路敬渟将鞋子脱了，那人才反应过来……公主殿下是要亲自服侍她洗脚！
“阿盈……不用了！”
“嘘！”玉真指了指床上的小家伙，直接无视路敬渟的拒绝“不要吵到他！”
仿佛真的害怕再拒绝下去会不小心惊动小家伙，路敬渟垂眸看着玉真小心翼翼的替她脱下鞋袜，身旁是熟睡的小娃娃，路敬渟突然觉得这几日如何殚精竭虑的筹谋，换这一刻的温柔都值了。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大漠孤烟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