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恶魔》颜昭晗

5、一个准犯罪分子的人格

　　这一晚上，林明思没有睡好，一方面他得提防着国内随时可能会来电的手机，另一方面他还在思考关于山海经的分裂人格。

　　山海经一定不会是一个好老板，甚至可以说他非常危险。这年头，每一分钱都不好挣。林明思又做了梦，梦见黑蛇和白蛇厮杀，他帮助其中的一条蛇杀死了另外一条，看着幸存者去吞噬对方的尸体。

　　第二天早上，林明思觉得头很痛，但他还决定去医院一趟，起码对领导表示一下关心。就在他收拾齐整之后，江烨淑又打来了电话：“我在您的房间外面，如果您愿意的话，想和您谈十几分钟。”

　　林明思叹息着打开房间门，看到江烨淑正拎着一个小小的坤包站在走廊里，看到林明思开门，她微笑了一下，妆容精致的脸上显出一点局促来。

　　“有什么事？”林明思把手揣进裤子口袋里，想了想，又把门口让开，“进来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拿起宾馆的玻璃杯，去盥洗盆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杯凉水。

　　“我是来为景先生昨晚的行为道歉，真的很不好意思。”江烨淑把包放到一边，浅浅鞠了一躬，语气却很诚恳，“他不是有意失礼，但是从昨天开始，他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今天医生通知他加大服药的剂量，但是这对于他的身体和工作都有很大的影响。”

　　林明思端着玻璃杯愣了一会儿，他觉得只给江烨淑喝凉水似乎有些失礼，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烧热水，再说他也不知道江烨淑是否爱喝茶包泡出来的红茶。林明思突然想到山海经带来的那半瓶酒还放在这里，江烨淑估计对这一事实也了如指掌，不由有些尴尬。

　　“景先生具有双重人格。”江烨淑说道，稍微停顿了一下，仿佛是在等林明思消化这个信息。

　　“当然，我看出来了。”林明思本来并没有讽刺的意思，但是江烨淑苦笑了起来。

　　“景先生的主人格就是你一开始所见到的，能干礼貌，名字叫做‘阿山’；他还有个次人格，叫做‘阿海’，很少出来，就算出来，也不过几分钟、最多一两个小时后就被阿山的人格所取代，再加上他适当地用药控制，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有的时候，阿海这个人格几个月都不会出现一次。”

　　“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林明思耸耸肩。

　　“他在遇到你之后，短短两天的时间里，三次出现了阿海的人格，尤其是昨天晚上，阿海的人格几乎维持了六个小时，这种事情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林明思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你是说，这种情况，是我造成的？”

　　江烨淑凝视林明思的眼睛，仿佛要从他的眼中窥探出什么秘密：“是您所造成的，但不是您的错。”

　　“我不明白。”

　　江烨淑走到椅子前面坐下来，看向窗外科瓦利斯清晨阴云密布的天空，她的身影和昨晚山海经坐在这里倒酒的山海经的幻影奇妙地重叠到了一起。

　　“我待在景先生身边很长一段时间了，对于阿山和阿海都算是很了解。阿山是个人，正常的人，也许会有一些小缺点，但不妨碍他能左右逢源，具有远见……阿海却是个情感和人格都不健全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如果景先生只有阿海这样一个人格，他迟早会变成罪犯，幸好阿海一直都被控制得很好。”江烨淑说。

　　林明思点头，他想起昨晚山海经忽然变身时那种可怕的眼神和语气，江烨淑没有必要骗他。山海经有两个人格，一个是成功人士，一个是准罪犯。现在准罪犯大有造反之意，而她，江烨淑，却跑过来告诉他，山海经是因为见到林明思之后才发生了这种化学反应。林明思不禁有些恼火。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没有刺激他，也没有说不该说的话。如果这样就能让你的老板变成杀人狂，那我真的很抱歉。”他的语气有点激动。

　　“抱歉，我并不是来指责您的，只是跟您来陈述一些事实。”江烨淑平静地说。

　　她告诉林明思，阿山和阿海具有某些共同点，但出人意料的，他俩的兴趣爱好都趋向相反的极端。阿山喜欢的人，阿海却很讨厌；阿海喜欢的人，阿山连一秒钟都忍受不了。这么多年，阿山和阿海同时都喜欢的第一个人是江烨淑，江烨淑似乎能将阿海的人格埋藏在景山海的潜意识深处，景山海因此能够享受正常的、只有一个人格的生活。

　　而第二个阿山和阿海同时都非常喜欢的人，是林明思。奇怪的是，林明思看起来起到了和江烨淑完全相反的作用，他的出现使阿海开始苏醒，并且频繁地出现。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林明思慢慢地说，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尽管和江烨淑谈的这个话题很猎奇也很有吸引力，但他还是希望能够尽快结束，他现在去医院还不算太晚，“你是让我离景先生远一点，免得他那个疯子人格变成主人格。”

　　“不对，”江烨淑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你不能离开，我了解阿山也了解阿海，如果你离开，事情也许会变得更严重。当然决定权在你，我没有资格指挥你应该怎么做，所以我只能代表景先生，还有以我个人的名义恳求你，为他工作。”

　　林明思把手机装进口袋里：“我要去医院看我的领导了。”

　　江烨淑也马上站起身，把包又拎到手里：“我开车送你过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门的时候，林明思也许是心血来潮或者是其他什么的原因，他忽然回过头对江烨淑说：“我可以追你吗？”

　　江烨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神情连一点变化都没有，只是礼貌地说：“当然可以。”

　　林明思突然觉得这个女人身体冰凉是可以理解的，她大概内脏都是冰做成的。林明思被自己这种林式幽默逗乐了，以至于坐到副驾驶座上，江烨淑发动汽车时，他都一直在微笑。

　　林明思的领导已经清醒，并且在病房里就向警方提供了大量、庞杂、对于破案用处不大的线索；比如他说是被劫匪突然从身后袭击，劫匪的出手很重，本来他的伤势还应该更可怕，但当时他下意识地举起了那个该死的被抢走的爱马仕皮包挡了一下；他还说歹徒身材高大，看起来穿的也不坏，起码没有坏到让人联想起抢劫犯的地步，身上甚至还有香水味呢。

　　本来林明思是想好好利用这一天的时间思考一下关于山海经的事情，在他得知这么多有关山海经不好的事情之后，是否还愿意被他所雇佣。但是整整一天他都忙于帮着他领导应付警察和保险公司的人，他记不清自己填了多少份表格，签了多少个名字，按了多少个手印。一直到晚上十一点的时候，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出租车回到了宾馆。

　　他想留在病房照顾领导，但是护士把他赶了出去，对此林明思正求之不得。在穿过从宾馆门口到楼梯的这段路程林明思又开始思考江烨淑跟他说的话。

　　说实在的，山海经是林明思见过的第一个活的人格分裂者。尽管以前和嘉瑶还没有分手的时候，嘉瑶给他描述过很多人格分裂的人生活情况。但是当故事听是一回事，这其中的一个人成为自己老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打开房间门，他发现门廊的灯没有关；再往房间里看去，林明思差点没吓出心脏病，山海经正坐在他的椅子上，用高脚酒杯继续自斟自饮昨晚剩下的红酒。

　　“晚上好，林先生。”山海经说。林明思有些不安，他说话的声音很沙哑，在房间里等候的人不是阿山，而是那个准犯罪分子阿海。

　　“你是怎么进来的？”林明思本来还想说两句脏话，但是他及时地把各种国骂都咽进了肚子里。

　　“对我来说很简单。”

　　林明思无话可说。他开始认同江烨淑的话了，阿海的确是个不招人喜欢的主，而且很可能是个隐藏的罪犯。

　　“那么现在请你出去吧。”林明思说道。

　　令人意外的是，山海经果然站起身向门外走去，与林明思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忽然低下头，嘴唇碰到了林明思的额头。这个动作短促又轻柔，林明思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想这一定是山海经喝醉了导致小脑神经出了点什么问题而做出来的举动，并没有其他的含义。

　　山海经高大的身影走向走廊尽头，按下电梯的下楼键。在等待电梯短短几秒的空隙，他转过头，看向站在门口惊疑不定的林明思，用不大的音量说：“不管怎么样，我先警告你，不要打江烨淑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