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如同恋慕之情一般》零坂青花

3、03

　　我永远记得他那时的表情，认真恳切而又愧疚——是我从未在他这样的天之骄子面上见过的，卑微地来讲，我是还否应该该感到受宠若惊呢。他说，我知道自己非常自私，很过分，而你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姑娘。我与你这些时日以来，受到了你诸多照顾。而我不会找任何理由来为自己解脱，你想怎么如何都行，我绝不会有异议。

　　我看着他，莫名想到了美姨。

　　想到美姨死后日日忏悔的叔父，突然很幼稚的想，如果我也像美姨那样的话，幸村精市他会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吗？在他之前，有他的一位好友同样极其恳切地说了那些过去的事情，说幸村他们当时都不知道那个女孩是如何这般那般。人之间在世上种种，而最为可惜的难道不是“错”与“过”吗？我认真地听了，很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过我没有立刻暴跳如雷骂他无耻，也并没有问他，那现在我又如何自处呢？毕竟我从不高看自己，或者不若说，我也很清楚自己在幸村和他的友人们心里如何。所以面对着他，我反而也没有这个勇气。
　　我甚至试着去换位思考，如我现在是幸村，又会如何呢？不在意地去看看她，然后了结这一桩往事？

　　那时看着幸村的为难，想起美姨的苦楚，我突然意识到：不会的。他不会，因为我于他而言，还不值得。那一刻我突然对所有的一切都无比明了起来，因为我了解幸村，也了解自己。我和幸村，不过是像时下大学生那样正常地交往了几年，然后临近毕业又正常的分手罢了。即使不是这样的事，将来也会有别的事，我对他暂且不论，他对我，也不过是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们对恋爱一般无二的情谊罢了。那时候我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在幸村心里的地位，因为我知道他，也总是用心去钻研他，所以我明白，如果我真的于他很重要的话，照幸村这样的人，绝不会选择和我分手。即使他和那个女孩有再多的曾经和遗憾，他也决计不会放弃我，放弃内心真正重要的选择。但当时的他微低着头，眼神悲伤，我却知道他是薄情的，冷淡的。他没有和我结婚，也从未对我许诺过任何事情，平日里对我诸多照顾，尽到了交往情侣中男生能做到的许多。所以其实他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也没资格拿这件事和美姨的事比较，太过浅显，也太过可笑。女孩子们看了书本里的恩恩怨怨，就觉得自己的恋情也是如此恩情意重，但事实可能不过如此罢了。

　　我和他从此无缘的话，大概唯一的理由，就是我们本应该如此。

　　所以我又退步了，虽然我早就退无可退。

　　我说，请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他蹙着眉点头，我知道他此刻非常心疼我。

　　但是我还是离开了，我希望能给自己一些整理狼狈的时间。

　　可那之后，过了几天，叔父自杀了。

　　我安静地处理了他们一切，没有告诉任何人。男人的后悔总是晚来一步，尽管美姨视我如己出，但叔父总归是意难平。于是犯了和我父亲一样的错误，不过美姨那么温柔善良的人，骨子里却比我母亲要决绝的多。也许无法生育这个问题也困扰了她很多年，于是爆发出来也是极其剧烈的。叔父是老家一家出版社的社长，他自杀的行为给那家出版社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我这么多年都没弄懂日本人的弯弯绕绕，但即便当时委托了律师，方方面面都进行了赔偿，到现在回去都会被人指指点点。于是我也很少回去了，之前学文学是因为单纯的喜欢，叔父笑着说让我以后到他的公司当个小编辑，写写自己喜欢的。但现在大学毕业后就要苦恼了。我也没地方住，于是就干脆卖掉了老家的房子，不然在这寸土寸金的东京，实在无法生存。

　　在处理了这些种种零碎琐事之后，我决定主动去找幸村。那时他在德国，于是我买了机票去找他，一半出于不想显得自己故意拖拖延延的何必，一半是想看看那个女孩。也许是因为突然被两个重要的人所放弃，我对生命感觉复杂极了。

　　我知道那个女孩的地址，隔着墙看到她一脸认真地做着复健，也能想象她曾经受到的痛苦和伤痛。
　　然而当看着她年轻又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样子，我突然很期盼她能坚持下去。

　　一个生命，从哪里开始能够兀自坚持，又从哪里才能漠然结束呢？

　　也许就像美姨说的那样，记得那天幸村接受我的告白后我欣喜若狂地和美姨打电话，她夸完我，却说孩子，希望你今后能变成一个更加热爱自己的人。会有这样的一天，你因为和喜欢的男孩子再一起而向我表达喜悦，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好，而是因为你发现他值得罢了。

　　幸村在她旁边的酒店，和他的几个朋友都在一起。熟悉的有真田和柳，我想以后大概也不会再见面，不过为了避免尴尬，还是等到晚上约了幸村到附近的一家饭店，很典型的德国餐厅，我选错了饭菜，但不好意思再换，于是安静地吃了顿不太适应的冷食。幸村体贴地出去给我买了杯热饮，还买了些精致的甜品。我道谢后看了他一会，想说很多很多，最想说的其实就是电影啊电视剧里那些很酷的话，可是突然又想到了叔父，想到最初到日本孤单无依而他温和的鼓励，最后只道：“希望你今后能过的更快乐一些。”

　　是的，我察觉到了，幸村其实是个很不容易快乐的人。

　　世事如此，而世人又时常苛求太多，薄对自己。我不知道他的不快乐是否是因为曾经的那些过去，我试图去了解他，但从不去干涉他的忧郁，因为我觉得，就像我年少就远离家乡，生活在异国自我开解；还是被寄养给他人，虽然说起来似乎能得到他人的怜慰是不错的事，但在我看来，这却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展示自己悲剧性的人生，这在某种程度上说是一种人为的尴尬。有的时候，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鼓励的微笑就够了。

　　我喜欢幸村，于是希望他能活得开心一点。

　　之后的事我很恍惚，他说了什么我也记不清了。但后来他替我买了机票，还送我到了机场才离开。我们分手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一来大家都要毕业，自己的事都不够忙，也没兴趣管他人的八卦；二来，幸村据我所知很少回国，大部分都在法国生活，最后甚至把父母家人都接到了那里，大家不再有交集，也不会多了解。

　　大学的时候因为一开始就和幸村交往，所以也没交到几个真心朋友。我觉得这主要是我的原因，不过刚开始和他分手后无人可倾诉，实在难熬。直到后来遇到不二，才试着朝人敞开心扉。其实最难过的也莫过于开头收拾那些硬着头皮逼自己看下去的各种网球专业书，上面花花绿绿的重点此时看着就颇有些可笑。还有一把攒了很久的钱，曾经想当礼物送给幸村，现在非常想卖掉但又舍不得的网球拍，再着就是无聊时写的那些少女式日记了。——最后这个其实一点也不令我觉得羞耻，因为真心过，所以如果扔掉的话只觉得可惜。不过我却再没有翻过了，只是把它们堆到租房一个大纸箱的角落里，连同那些专业书，那些诗集，为了理清思路讲给幸村听买的语法书和笔记们，都被塞作为一个记忆的垫子，希望总有一天能心无遗憾地再次打开。

　　***

　　送走不二后我很是寂寞了一段时间，毕竟不二是个很有内涵的青年，他乐意的话，我们之间还挺有话题的。后来参加各种活动，也就不再无聊了，直到那天自欺欺人地哭过后，觉得自己实在生无可恋，但又不想再联系不二，于是一个人晃晃荡荡地，居然跑到一个露天的小型网球场，看起初中生比赛来。

　　说起网球，装模作样我可能还是会点，但怎么说呢，天生对运动就是不太开窍。但当个裁判还是做得到的，于是等那个裁判的孩子有事回家，还想接着玩的那两个小孩一筹莫展时，我百无聊赖下居然给他们当起裁判来。

　　事实上，剩下的这两个小鬼技术可真不如何，不过也可能是我以前看的比赛水准都太高了，所以我只是托着腮坐在椅子上，把腿悬空，歪着头看他们，偶尔出声。这样无聊的比赛又被这俩个人激情澎湃地坚持了三个小时，开始不过是无聊这会十分想走又走不成的我只好打了暂停，说下次再玩。其中一个银色头发的小鬼一脸“唉——”，接着莫名眼睛一亮，朝我背后大喊，“藏之介哥！快来当我们的裁判，替这个阿姨一会！”

　　……我的怒气瞬间满点。

　　不就是披头散发满脸泪痕可能妆花了点形象凌乱了点嘛！本姑娘今年可只有二十五不到唉，你这个长得比我还高的臭小鬼，居然叫我阿姨？？简直不能忍！

　　不过我不想和小孩子计较，决定扭头发泄到他的家长身上，但当我转过身，却愣住了。

　　却是一个故人。

　　一个认识的故人。

　　我觉得这回丢脸丢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