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走在风雨中[重生]》端仞

4、第四章

　　镇仙令！

　　《百令行》中第三十四个术法，镇仙之灵。

　　禅云双手中指无名指曲起，两手放于胸前，温和的白光盛于他双手之间，在那青光触及他眼前之际，白光惊起。
　　凌厉青光一触及那白色屏障，翛然消失不见。

　　禅云眉间微蹙，季行水在他还未收手之际，拂袖一甩，禅云转眼就被逐出了门外。

　　禅云垂下双手，眯起眼睛看向季行水。
　　两人视线相撞谁也不避让半分。

　　“行水！”莫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季行水眸光微敛，这个时候莫泉来做什么？平时莫泉白日里都在鬼界，要等到晚上才会出来。

　　莫泉应是没想到门口居然还有一个人，他的声音顿了顿，又是一声高呼，“仙人！”

　　季行水有心掩面，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举步走了出去。

　　莫泉脸上的惊诧异常明显，盯着禅云半天都没收起嘴巴。季行水出去跟禅云擦肩而归，走到莫泉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鬼魂送回去了吗？”季行水伸手要拿莫泉紧握在手里的葫芦。
　　就在他快碰到的时候，莫泉猛然缩回手来，古怪的看着他，“还没，我正想跟你说。”莫泉说着顿了顿，看了一眼禅云谄媚的朝他笑了一下，最后才侧身攀附在季行水耳边出声继续开口，“鬼界出事了！”
　　季行水眸光微闪。
　　莫泉说完便又朝禅云露出一口大白牙。

　　季行水可无心理会禅云，一手就抓住了莫泉的衣领，把他往院子里拉。

　　“行水，行水你别……让仙人见笑了哈，仙人莫怪莫怪。”也难得他被拉着半身前倾，还能侧着身子往后仰看向禅云，在这样高难度的姿势之下还能保持屹立不倒拱手朝禅云道歉。

　　禅云笑的一脸温文尔雅。

　　等到莫泉前脚迈进院中，后脚门就啪的一声关上了。

　　禅云站在外面，若有所思的看着紧闭的木门，半晌兀自念出了一个名字，“行水……宿，行水……”
　　无人回答。

　　木门内，莫泉挣开季行水的手，脸上的表情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埋怨，“行水，他是仙人！”

　　季行水压根不管所谓的仙人，侧目看向他，直截了当的开口：“为什么没有把魂魄送去鬼界？”

　　莫泉叹了口气，“我是想送，可鬼界现在大乱，关押在十八层地狱下面的鬼魂都冲向了人间，你觉得这些魂魄送到鬼界跟留在这葫芦里有什么两样？”

　　这话一落，季行水猛然抬手捏住莫泉的肩膀，厉声道：“你说什么？”

　　莫泉被他这一把抓的有些痛，但是看着他表情不对劲，也没顾得上叫痛，连忙跟他解释，“是这样，阎王前段时间突然消失不见了，这事我之前跟你说过吧，原本这件事被报到仙界去了之后，仙界派了一个仙人下来暂时号令鬼界。可这位仙人来了鬼界之后，便大肆贬低鬼界，说一些鬼界全是一群污秽之物上不得台面的话，之后那黑白无常二位大人便反了，将那地狱之中的恶鬼放了出来，原本只是想吓吓那仙人，谁知道最后那些鬼魂居然冲破了结界！”

　　天地分六界，仙、佛、妖、鬼、人、魔，其中魔界不听从仙界号令，独占樽奚之渊。

　　六界各有结界，没有各界之王的通行令，谁都没本事穿破结界。除了那些所谓的仙人。这结界对于他们来说，不过一道不可见的气体，毫无作用。
　　虽然规矩上需要通行令，但是仙界多得是在五界之中随意穿行的人。

　　但是鬼界不可以，除了渡行客，那些鬼魂妄图穿透结界就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所以黑白无常有恃无恐的把恶鬼放出。可现在鬼界的结界破了！

　　季行水失神般垂下双手。

　　“那仙人当时便被那些恶鬼吞食的干干净净了，真是连一点骨头渣子都不剩下，现在——”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莫泉还没说完，季行水就打断了他的话。

　　莫泉也不在意，接着他问的问题继续开口，“昨天晚上，大概酉时的时候。我那时候刚好从鬼界出来，真是赶巧了，否则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来见你，听说昨天那些恶鬼可蚕食了不少鬼界中的冤魂。”

　　季行水任凭他在旁边念念叨叨的说着，他低垂着眉眼默不吭声的站着。

　　莫泉说着便也察觉到了季行水对他念叨的事情不感兴趣，便打住了自己的絮叨，侧身往屋内看了一眼，小浔正趴在窗子上好奇的看着他们，手里拿着一个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他朝小浔笑了笑，然后侧身小声的开口，“我今天回去的时候，趁乱去看了生死簿。”

　　季行水立刻抬眼，犹如被重新注入了生机。

　　莫泉对上他迫切的眼睛，好半晌才抬手做了一道结界，模糊了小浔的视线。

　　看到他结界的这一刻，季行水心里就往下沉了一点。

　　“你父母的名字是在生死簿上好好的记载着，但是……季姑娘跟她夫君却不曾在生死簿上记载！若是凡人，理应记载……”莫泉一段话说的欲言又止。

　　当初季婷与她的夫君突然暴毙，死因实在蹊跷，可他们的尸体大家都是确确实实的看到之后再下葬的，但是就是没有魂魄！

　　“若是有人故意抹去他们的姓名，也并非不可。”季行水握紧了拳头。
　　作为渡行客的莫泉可能对这个世界了解不深，可他实在是太了解了。让一个凡人的名字从生死簿上消失，对一些人来说，实在是太容易的一件事情了。

　　莫泉微微颔首，最后又拧起了眉头。

　　季行水皱眉，最后转身就看向了正趴在窗台上无忧无虑的吃着糖葫芦的小浔。孩子的世界只有吃喝玩乐，实在是顶尖的纨绔，却没有人会憎恶他们。大概是因为长大后的纨绔们在吃喝玩乐的时候，还要左右逢源，圆滑通透，不分是非，不辩善恶。便让人尤其怀念少年时候嬉笑怒骂，率性而为。

　　“你还看到了什么？”季行水问。

　　莫泉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再三思量才纠结的开口：“顾浔，生于圣嘉三年腊月二十四，逝于……圣嘉……八年——”

　　季行水猛然看向莫泉。

　　“冬月十二！”莫泉硬着头皮说出了之后的话。

　　今年便是圣嘉八年。

　　季行水站在原地，气血上涌到头顶，青筋鼓起，咽喉艰涩的上下滚动。五岁，他才五岁！

　　有声音在内心猖獗的叫嚣嘶吼。可嗓子里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像是被一口气堵上了，堵得密不透风，不见天日。

　　莫泉沉默了半天，才抬手在季行水肩膀上拍了一下，“行水，你要想开。”

　　季行水侧身，莫泉的手擦过他的肩膀落下。他抬脚一步一步走向小浔，从窗台上就把小浔抱进自己怀里。

　　“小舅，有两个小舅！”小浔兴奋的趴在他肩头，指着莫泉那边凝成的虚假幻象大声的叫着。

　　莫泉赶紧将那结界幻象给拂散，“小浔，刚刚那个戏法好看吗？是叔叔特意去给小浔学的。”
　　小浔连忙点头，一个劲的说好看。

　　他今年不过五岁。
　　死去的时候，还没有到他五岁的生辰。

　　季行水突然抱着小浔转身走到莫泉身边，“带小浔去你家。”
　　莫泉诧异的盯着他。
　　“我等等过来接他。”季行水将小浔塞到了莫泉怀里。
　　“你，你没事吧？”莫泉不放心的问。
　　季行水摇头，然后抬手摸着小浔的脸颊，“帮我再给小浔买一串糖葫芦。”
　　“谢谢小舅，小舅真好！”莫泉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耳边就已经响起了小浔的欢呼声。

　　“拜托了。”季行水朝莫泉微微颔首，而后沉默着走向小浔睡的那一间房间之中。

　　莫泉看着他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放心吧。”他抱着小浔往外走，“我们去买糖葫芦了。”
　　屋内。

　　季行水看着周遭的符纸跟棺材，垂在灰色衣袖下面的手剧烈颤抖。
　　家破人亡。
　　前世今生，他都护不住一个家。

　　半晌，季行水扬手便将贴于屋内九方的符纸瞬间揭开。红蜡明明灭灭，黄纸朱砂像是笑话般四处飘散。他举步上前，一手撑在那棺材上，掌心用力便将手下之物化作粉末。

　　莫泉抱着小浔刚刚走出季家，就被禅云拦了路。

　　“人生苦短，这小孩终于能被放出来了吗？”禅云眯着眼睛看着小浔。

　　也不知道是天上太阳太大，晃着他睁不开眼睛，还是他故意眯眼装高深。
　　莫泉肯定坚信是前者，因为禅云前四个字就已经够高深了，人生苦短。莫泉差点以为禅云知道小浔活不长了。

　　好在他跟季行水待久了，虽然爱唠叨，但是遇事却也沉着冷静，脑子一转就打着马虎，“仙人这话说的，人间的小孩都是这样，不做完功课是不能出门的，可惨了。”

　　禅云看了莫泉一眼，“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