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走在风雨中[重生]》端仞

16、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季行水皱眉，“宫里？”

　　他疑惑之后瞬间反应过来，无论是在平安镇还是在坞城，这些冤魂都是在运道极盛的地方，桃灼曾说，运道强盛的地界，对她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皇宫里面紫气东来，平常冤魂都不敢多靠近半分，生怕被这运道灼伤，但是如今，世道变了，阴阳也变了。

　　想来这皇宫里面的鬼魂，对比平安镇跟坞城宅院里面的鬼魂，应是只多不少。

　　“带我去。”季行水举步就要往外走。

　　徐贲见他如此，立刻拉住他，“先生，先生别急，别急啊。”

　　徐贲喜上眉梢，看季行水这幅自信的样子，他就觉得有戏，这人怎么看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得道高人捉摸不透的风范。这可比之前找来的那些道士好多了。

　　“先生，这去宫里总得先走走程序，明天原本就有一批和尚道士要去宫里捉鬼的，名额都已经慢了，咱们现在要等就得到半个月之后。所以小人先带你去见一位贵人，这宫里的规矩，不守的话那可是要丢小命的。”

　　季行水微微颔首，人间的君权神授让人间所有人都对君王带上了一种莫名的臣服感，以至于也多了那么多觊觎皇权的恶人。

　　欲望比感情更让人疯魔。

　　“先生，请吧。”徐贲伸出一只手给季行水做出了请的姿势。
　　季行水也不推拒，直接就走到了前面。榭原中人，怎知凡尘俗世，待人接物有诸多忌惮，情商这两个约束自身性情的字眼，竟也成了夸赞或贬低一个人的新颖词汇。

　　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就忽略了徐贲脸上的笑容在那一刻变得有些许僵硬。不过好在他有能力让徐贲这样在朝廷上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也愿意在他身边陪着笑脸。

　　徐贲在外面停了一辆马车，车夫看到徐贲低首带着季行水出来之后，立刻就恭敬的站到一边，服侍着徐贲上了马车，等到他要去扶季行水的时候，季行水长腿一迈已然上了马车。车夫觉得自己的动作慢了，羞愧又胆怯的埋着头，生怕惹得自家主人不高兴了。

　　季行水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暗光，在俯身走进车厢的时候，轻道了一句，“走吧。”

　　车夫这才赶紧上了马车，赶着马车往目的地而去。

　　徐贲要带季行水去的地方，名为——倚风观雨楼。

　　名字很风雅，能进去的却只有一群附庸风雅的达官贵人，真正苦读诗书的文人，根本就出不起进去的银子。

　　倚风观雨楼共有七层，雕梁画栋，翘角飞檐，脊上金龙盘踞，气势磅礴，似要直耸入云。
　　季行水跟着徐贲进去的时候，里面琉璃铺地，明珠照亮，金炉飘香，丝竹管弦不绝于耳。外观是极致的奢侈，可这乐声与熏香却也是极度的风雅。整栋楼中是圆形建筑，外围一圈都是隔出的雅间，房间内有雕花轩窗，里面的人可从窗口看到外面的景象，而这外面的景象便是楼中围着的一方圆形天地，建筑着一座高台，台上坐着几位绝色倾城的姑娘，这乐声皆是出自她们之手。
　　风月场所。
　　不过他也不在意，跟着徐贲就到了五楼。
　　徐贲一边走一边笑道，“先生若是此次在宫里立了大功，这倚风听雨楼想必先生定能随意进出了，到时候，还望先生切莫忘了小人才是。”

　　季行水没接话。

　　脚下都是黄土，头上都是蓝天，囚禁在一方小天地还自以为傲，恕他天生无趣，不能解其中乐趣。

　　徐贲将季行水就是当大官来看待的，这会别说季行水不接他的话，就算是季行水打他一耳光，他也要率先开口给季行水找个理由下台。

　　他这是将自己身上的所有赌注都压在了季行水身上。

　　他将季行水领进五楼席凤阁中，里面有两三个男子，身边都坐着两个长相绝色，温柔似水的姑娘。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食物，房间里每一寸地方无不透出一股奢靡之味。

　　“王爷，这位是季行水季先生，从滁州来的捉鬼道士。”徐贲谄媚的同一个粉面小生开口。

　　那小生将目光放到季行水身上，有些轻佻的从上到下的打量了季行水一眼，“滁州来的？”

　　季行水平视着他，点了点头。

　　“嗬，还挺有胆量。”小生把身边的女子推开，一手往桌子上拍了一下，“坐这儿来。”

　　季行水看了他一眼，然后坐到了旁边的一把太师椅上。看着他，“多谢王爷。”

　　“你这道士，好大的胆子，知道我们王爷是谁吗！”旁边立刻就有人呵斥。

　　季行水心道，你都叫他王爷了，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吗，顶了天也就是王爷而已。

　　他还未说话，那王爷小生倒是先摆手示意那人住嘴了，“滁州的道士，都这么大胆子吗，你有意思。”

　　徐贲在旁边慌忙的抬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王爷，季先生，他他法力高超，从滁州一路来到长安，身上都没受到半点伤。那些鬼魂都不敢近他的身。”

　　“哦，是吗，那他过去鬼魂都跑光了，还捉什么鬼？”王爷小生提完这个问题又看向季行水，“道士，你的法力就是把那些鬼魂吓跑吗？”

　　他说完首先就笑了出来，身边两个姑娘立刻也捂嘴巧笑。另外两个人也附和他大笑，就连徐贲都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季行水面无表情的接话，“这楼里面有两只鬼，一只在一楼，一只在七楼，想来城中所有地方只有这楼中没有被鬼魂所扰，因是这两鬼所致。不过，在风月场所养鬼虽然能让鬼快速成长，可日子久了，楼中之人到底也会受到恶鬼反噬。”

　　风月场所，多的是污秽事。那恶鬼却偏偏就靠这污秽成长，所以这两只恶鬼身上的阴气能震慑到从鬼界上来的冤魂，但是这倚风观雨楼平日住的大部分都是女子，阴气重，最易受到恶鬼反噬。

　　听到这段话的几个姑娘顿时变了脸色，手上动作都有些惊慌失措起来。

　　王爷小生看向季行水的目光从狂傲的轻佻，多了几分惊讶。

　　就在此刻，外面响起一阵琵琶声，曲调激昂，让人犹如置身洪荒沙场，一身金戈铁马，指点江山，征战天下！

　　季行水眼底划过一分讶然，这倚风观雨楼里面还有姑娘能弹的出这样的曲子吗？

　　“纳兰姑娘终于出场了啊，可让本王等了一晚上。”王爷小生直接把季行水扔到一边，把视线投到了外面。

　　徐贲见到这场面立刻给季行水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位王爷一向不好伺候，他高兴了什么都好说，他不高兴了能干出让你全家抄斩的事情。

　　季行水倒是不急，外面所奏之曲不同于先前吴侬软语的旖旎柔情，多了几分铁骨铮铮，挥斥方遒的气魄，他听着非常舒服。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一曲终了，一道清冽的女声响了起来，“小女子纳兰晴，在此献丑了。”

　　而后又是一道女声，“在座的各位，请出价吧，今夜没有底价，各位看着小晴值多少钱，便就给多少吧。”

　　季行水眼底的疑惑散去，只余一片冷意。

　　“一千两。”外面立刻有人叫起价来。
　　“两千两。”
　　“一万两。”这是王爷小生叫的。

　　外面响起一阵嘘声，一万两，都抵得上那些小老百姓一辈子赚的银钱了。

　　“三万两。”一声戏谑的男声突然传出。

　　这声音似笑非笑，似温柔，又似拒人千里。季行水想都没想就分辨出了叫三万两的人是谁。

　　世上还有这么一道仅凭声音，也能让人想象得到他眉梢含笑，风流不羁的样子吗？

　　东禅云。

　　此时正坐在六楼雅阁的禅云一手拿着扇子，一手提着个青花瓷茶壶，迷离的桃花眼携着点点笑意，一半墨发用玉冠高束脑后，面如冠玉，眉目如画，白袍之上用银线勾勒出淡淡云纹，举手投足间皆是温润，一眼望去，竟让人犹如置身桃花烂漫之中。

　　他旁边坐着一位长相清秀的女子，听到他叫出的这个数额，两只手瞬间紧扣在一起，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

　　禅云将茶壶放下，把青花瓷杯拿高，一手将折扇别在腰间，从广袖之中抽出一张银票放到桌面上，之后再将瓷杯放上去，推到了姑娘面前。

　　“万两银钱，不如美人一笑。”禅云含笑看向姑娘。

　　姑娘被他那双桃花眼注视着顿时红了脸，“公子……”

　　禅云：“小心烫手。”

　　他那双桃花眼轻轻一挑，似是千万桃花灼灼，嫣红一片。眼底温柔的似是能看到缱绻深情。

　　姑娘依附在他身边，根本就没去拿桌上那张银票。

　　禅云低着眉眼看着靠在他身上的姑娘，而后将视线别开，眼底已然是一片冷意。

　　他这几日没有回仙界，而是去了妖界，妖界的苍栾清让他看到了一些事情，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到仙界，也不知道前尘往事这四个字到底应该怎么评断。

　　“四万两。”外面的叫价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皱了皱眉头，道，“十万两。”

　　仙界什么都缺，缺情缺爱，缺暖意，唯独不缺钱。

　　摆放在他宫里的那些夜明珠随便一颗拿到凡间，都是旷世奇宝。

　　外面唏嘘声大起。

　　这可真是史上被叫价最高的一位姑娘了，纵使倚风观雨楼的价格再高，也没有到十万两这样的数额的。

　　“王爷……这，这外面那人是疯了吧。”
　　王爷：“十五万两！”

　　禅云：“二十万两。”

　　季行水起身往外轻瞥了一眼，站在高台上的姑娘，一副弱柳迎风之态，背脊却挺得笔直，一点都不输风骨，这一身的气节，屈身在此做个商女，实在是有些委屈。

　　眼光不错。

　　“六楼的止墨阁出价二十万两，请问各位还有要加价的吗？”老鸨在外面高声开口，声音里面可是掩不住的高兴。

　　这二十万两，到她的手里，那至少都是上万两。

　　“去查查止墨阁里面坐着的是谁。”王爷小生挥了挥手，一直站在屏风外面的护卫立刻应了一声是。

　　“如果没人再加价的话，那我们小晴就属于止墨阁那位客人的了。”老鸨忍不住都想笑出来，“好，今夜——”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突然响彻了整座倚风观雨楼。季行水脸色一变，一眼就看到倚风观雨楼最上面涌下无数黑影，四周都陷入一阵阴寒之气。

　　“啊！鬼！鬼啊！”当第一声叫出来的时候，季行水脚下一跃就从窗口纵身跳了出去。

　　他手里随意挽了一个术法，一道青色的光芒瞬间护住了周围的所有接触到空中的窗口。那些鬼魂凄厉得尖叫汹涌的往里面冲。

　　原本在台子上的姑娘跟老鸨，瞬间尖叫着抱头逃离。季行水皱了皱眉眉头，抬手给她们加了一个术法，青色光芒将她们整个围绕，就算有鬼碰到她们都是惨叫着被弹了回去。

　　米色的飞蛾扑腾扑腾地朝火光飞去，月色穿透窗户，将飞蛾透过忽明忽暗的油灯倒影在案桌之上，灯花上青烟徐徐而升，呲～的一声，火光漫透飞蛾细小的身躯，燃过它的翅膀，灯盏上浓稠的灯油里又落了一具残骸。

　　禅云看着站在下面的人，目光变得深渊幽深。

　　季行水……

　　“公子，公子我们赶紧走吧，公子？”旁边的姑娘想逃命却也没忘记他。

　　他这样的人也能让许多姑娘心驰神往。

　　禅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小兰，你先走，公子啊，得先去救个人。”

　　“什么？”被唤作小兰的姑娘刚说完这句话瞬间瞪大眼睛。因为她看到禅云闪身就飞到了外面，挥手之间就打散了一个鬼魂。

　　是……是仙。

　　难怪了，小兰捂着嘴，眼睛里面瞬间红了一片。

　　她多幸运啊，能看到仙。原来也不是所有的仙都那么高傲的，还有像公子这样，温柔的啊。

　　“季先生，几日不见，可安好？”禅云白衣飘飘的飞到季行水身边，眉梢眼角全是笑意。

　　他折扇一开，啪的一声，便风流倜傥的摇起扇子。

　　季行水看向他，四周皆是鬼魂，眉目有些冷淡，“还好。”

　　他仅仅是说了这么一句，挥手一抓就将一个鬼魂打包塞进腰间系着的葫芦里，转而冷声同他开口，“这些鬼魂不能杀。”

　　禅云挥扇就将旁边正要冲过来的冤魂一折扇扇开，啧啧叹道，“季先生就算差点死在这些鬼魂手上，你还是要守规矩？”

　　季行水看了他一眼，道：“是。”

　　禅云被他噎住，神色莫名的打量了他半晌，最后还是转身挽出术法，替他牵制鬼魂。

　　他怎么能将原则看的这样重呢？禅云想。而且季行水他是真的不认识他啊。

　　一个鬼魂突然张牙舞爪的朝禅云后背抓来，季行水站在另一头，刚好侧身抓过一只鬼，看过去的时候，那鬼的手都快抓到禅云后背上了，季行水连想都没想抬手就挽了一个术法，一道青光猛然飞过，瞬间将那鬼魂劈的魂飞魄散，化作了了白烟。

　　禅云身后拂过一道阴冷的凉风，他转身看到那鬼临到魂飞魄散之时扭曲的面孔，眉头一挑，若有所思的看向季行水，“季先生，你仿佛是……杀了它。”

　　季行水面色不改，淡淡道：“特殊情况，特殊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