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正文 ...
-
鹤丸国永说的不错——怕就怕主动也没机会。
整整三天，银锽朱堇连蓬莱阁的门都没出过。
是真的没出门，连蓬莱阁外沿的水榭都没见她的身影。若非灵力支持运转正常，这本丸简直就像是没有审神者存在的闲置本丸。
审神者不管事，本丸却不能这么散漫下去，于是众望所归的，压切长谷部得到最高票数荣获本丸总管，上到处理政府公文、安排当番出阵，下到采买、扫除、解决刀剑男士们杂七杂八的琐事，总理一切事务，烛台切光忠辅助内务，博多藤四郎则抢走了财政大权。
闲了三日，本丸终于正式运转起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蓬莱阁
不管刀剑男士们是闲是忙，蓬莱阁始终静谧如一。
银锽朱堇数百年来独居彤宫，日子流水一样的过，她早已习惯，现今不必再管鬼族事务，没有伏婴师添堵，更觉脱去束缚，简直连世界的颜色都变得愈加鲜艳多彩了。
画笔转折收尾，又一个人物完成，银锽朱堇搁下长笔，端了冰镇酸梅汁欣赏画作。把整幅画的构图再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自觉还算满意，便转至窗边。
书斋方位靠后，推开雕花长窗就能看到竹林。千顷竹海连绵入山，如同碧涛生波，夏风吹拂而过消去了暑气，送来竹子特有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
有人进入了蓬莱阁周边……这气息是……
随手把冰白瓷碗放在桌案上，银锽朱堇出了书斋。转过长廊，下台阶，爬满常春藤的花架是天然帘幕，从这儿掀开能看到一条隐秘的青石小径，通向比邻的假山园，这边种植桂树，是蓬莱阁的边缘了。
顺着高大桂树往前找，在第三株处停下脚步。
这一排种的都是秋季才开的金桂，现在自是无花可赏，但桂树常绿，枝叶相依，洒下荫凉，也是夏日的好去处。阳光投射下来被分割成星星点点的光斑，连树叶都变成了漂亮的金绿，看久了晃得人眼晕，要不是银锽朱堇敏锐，怕还会忽略过去那个身影。
他穿着一贯的黑色军装，埋头抱膝窝在树后，军帽压低，只能看到卷曲的发尾，五只小老虎蔫蔫地趴在他脚边，一点活力也没有。
“五虎退。”
那孩子大幅度的颤抖了一下，恐怕他也不知道这里是蓬莱阁的范围，惊异地扭头望来。小小的脸上泪痕未干，还不由自主地抽噎了下，显然是躲在这里偷偷的哭。
“发生什么事了？”
银锽朱堇没有再走近，就站在原地淡声询问。看他愣愣的不答话，又问：
“谁欺负你了？”
“没……”一张口嗓子哑得不像话，两颗泪珠子砸下来把倒五虎退自己吓了一跳。他慌忙抹抹眼泪，强自克制住抽噎，扶着桂树站起来，似乎想靠近，却又下意识止住脚步。
银锽朱堇看得分明，这才上前拉住了男孩儿的手，领着他往蓬莱阁内里走。
“大人……”
属于小孩子的手又小又软，僵硬了片刻后五指试探似的慢慢伸开，颤抖着、犹疑着反握住银锽朱堇的手，银锽朱堇没有在意，而是复又问：“发生什么事了？”
又是一颤，五虎退不由抓紧了银锽朱堇的手。
“今天下午，叔父和一期哥带我们出阵了，但是、但是……”他又哽咽起来。“……我们遇到检非违使，一期哥为了保护我、被攻击重伤，连叔父也……都怪我练度太低了……”
“你出阵了？”银锽朱堇若有所思。
男孩儿浑身一僵，嚅嗫着：“是、是的，您……大家推举长谷部先生……安排事务……”
瞟他一眼，银锽朱堇撩起垂落的常春藤，就近拉他到花架侧边的根雕木凳坐下。纸式神端来一碟红豆牛奶冻，放在与木凳同样为根雕的深色木桌上，被银锽朱堇推给五虎退。
“我说了由你们自主就不会管，你不必紧张。”她冷淡说道。“短刀擅长夜战，你不该出阵的。”
五虎退咬着唇低下头，两只小老虎跳上他的膝，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像是在安慰他。
“大家、都想去战场，一期哥、一期哥说白日战也不能一无所知，就同意了……只是没想到、会碰上检非违使……”
“还有谁受伤了？”
“平野受了轻伤……”
细白的牙齿在唇上咬出深深痕迹，五虎退定下心神，鼓起勇气抬头看向红发魔女。她今日盘起了发，只在发髻两侧簪了插梳，细密的银子流苏反射出粼粼的光，与她的眼眸同样冰凉。
“审神者大人，请您、为叔父与兄长手入……”
她的面容平静无波，她的眼眸剔透明净，她毫无所动。
“叔父中伤，一期哥重伤，虽然手入室的式神、可以完成手入，但我们、不能使用加速札。我请求您大人——”
“式神可以。”
女子突如其来的话让五虎退愣住。对方沉静如常。
“手入室的式神是汲取我的灵力为你们手入，他们自然可以使用加速札。总归是消耗我的灵力。”
男孩儿最初是茫然的，伴随着理解了银锽朱堇的话语，很快染上欣喜。
“真的吗？式神们可以？”
银锽朱堇没有回应他，五虎退实则也不需要她的回答。男孩儿滑下木凳，满脑子都是叔父与兄长不必再忍受长时间的伤痛折磨的喜悦，真想马上跑到手入室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
“大人我……”
目光一触到清冷淡漠的魔女，兴奋的大脑陡而一凛。对方长睫低垂，定定看着桌上的甜点，静漠不改，不为任何事物所动。
“您，讨厌我们吗？”
埋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丝不安，就这么从嘴边溢出。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五虎退惊慌地捂住了嘴。
“不、我不是……审神者大人您——”
对方掀开眼帘，鲜红眼眸如同宝石般晶莹剔透。
“我看过你们的相关报告与档案。”
“……诶？政府连这个也——”
“利用紧急事故处理部门的身份权限，能够获知很多资料。”银锽朱堇随口解释一句。
“前主如此，你们当对新主避之不及。”
“大家……”只吐出几个音节，五虎退无法说出违心之言。
大家确实对新任审神者采取了观望与回避的态度。
“我认为如今这般，对你我都好。”
小老虎亦步亦趋跟在脚边，无精打采的样子，五虎退此刻无心关注它们，走出蓬莱阁后又一次忍不住回头张望。
这里自然已经再看不见银锽朱堇了，有着漂亮雕花的木门大开着，能够清晰看到内中陈设，好像在无声的邀请别人踏入。
好安静啊……
五虎退忍不住想。
大人自己住在这里，都不会、寂寞吗？
他在原地呆呆站了一会儿，直到扭转的脖子开始酸痛才回神，转回头向着右侧的长廊走去。
五虎退自出阵回来后就满心自责，一期一振与鸣狐被送入手入室，他心情激荡下，在那里也待不下去，就悄悄走开了。现在回想起来，只有似乎经过了假山园的印象，实在想不起是怎么进入到蓬莱阁的范围，所以他是从蓬莱阁正门出来，但是这里距离手入室可就远了。
本丸的手入室为了方便出阵受伤的刀剑男士就近手入，是临着传送装置建立，而为了方便刀剑男士骑马出阵，传送装置距离马场极近，已经靠近了本丸的最西北角。所以从蓬莱阁去手入室，要从蓬莱阁右侧的长廊走，转入贯穿本丸东西的观景游廊，几乎就是绕着荷塘走了一圈，然后上九曲桥栏，经过手合场，穿过假山园，才能到达手入室。
等五虎退费了不少时间回到手入室时，自家的兄弟们都已经得到消息赶到了。
“退？”最先发现他的是鲶尾藤四郎。“你怎么从……刚刚去哪儿了？”
藤四郎们齐刷刷回头看来，五虎退犹豫了下，避过了他的问题：“药研哥还在里面吗？”
“嗯。”骨喰藤四郎轻轻应了声。乱藤四郎问他：“要进去看看吗？”
五虎退点点头，安抚了小老虎们，将它们留在原地。临要进门，骨喰藤四郎忽然摸摸他的头，低声一句：“别太自责了。”
男孩儿对他笑笑，走进了手入室。
手入室只有四个床位，设在右侧，一期一振与鸣狐躺在临近门的两个床位上，已经睡着了。左侧放置手入工具，陈列的刀架上正是一期一振与鸣狐的本体，小小的式神们环绕着两把刀忙碌修复。药研藤四郎在看护。
“药研哥……”
五虎退走上去轻轻拽了拽药研的衣角，怕搅扰到兄长与叔父，压低了自己的音量。药研低头看他，并没有惊讶。
“式神、可以使用加速扎。”
少年人的眉毛拧了起来。他淡紫的眼眸直直盯着五虎退，一只淡黄毛色的小狐狸从五虎退头顶跃过，跳到药研肩上，五虎退先前没注意到鸣狐的这只伴狐还醒着，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式神可以使用加速扎？”小狐狸也盯着五虎退。
“是……”五虎退的声音更低了，要不是手入室里足够安静，还真难以听清。“审神者大人告诉我的。”
小狐狸叫了起来：“你去见审神者大人了？”
五虎退急忙慌张摆手，怕他吵醒了叔父与兄长。
“不、不是的，我没有主动去找大人，只是碰到她……”
小狐狸更觉惊奇：“她出蓬莱阁了？”
“没有没有……”五虎退急得脸都红了。“是我，我不知道怎么、跑进了蓬莱阁，碰到了审神者大人，我、我请求大人——”
“你请求她为叔父与一期哥手入？”药研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
“……是的。”
小狐狸一听紧张得不行，立刻扑到五虎退怀里来回乱摸，生怕审神者会对他做什么。
“五虎退你怎么能随便乱对审神者提要求，没什么事吧？审神者有为难你吗？她有没有对你动手？一期殿不是告诉你最好不要主动去接触她吗？”
狐狸的嗓音因为紧张而显得越发的尖，连珠炮似的吐出一大堆问题，五虎退手忙脚乱抱住它，实在插不上嘴，正心急呢，就听见面前黑发紫眸的少年轻轻说了句——
“所以，她并未答应。”
药研藤四郎可说是短刀里性子最为稳重沉静的了，他的外形是刚刚凸显出男性特征的少年模样，正是容貌最为精致的时期，比画出来的还好看，半长的发丝掠过他的脸颊，也许是投下的阴影所致吧，他淡紫色的眼眸显现出近似与发色的暗沉。只是这一点点细微地改变罢了，他平日里的柔和不见了，神情素淡，竟给人几分妖丽的感觉。
五虎退莫名觉得，他接下来的回答很重要。
“审神者大人……”他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完全摸不着头脑要说什么才好，只能偷偷摸摸地去瞟少年。
“大人她、她直接和我说……式神能够使用加速扎……”五虎退无意识地收紧怀抱，小狐狸挣了两下，听到五虎退的声音越来越轻后就作罢了。“因为……式神能够手入，总归、都是使用大人的灵力。”
手入室中静默了片刻，药研藤四郎忽然转身往刀架方向走去。
他蹲下身，戳了戳离得最近一个的小小式神。对方不足一尺高，正旁若无人的专心给一期一振的本体打粉，猛被一戳吓了一跳，气冲冲地仰头瞪药研。
“你们可以使用加速扎？”
药研低声问，小式神本来瞪着他，对视一会儿后发现对方坚持，就沮丧的垂下脑袋。
式神不能说话，想了一会儿把打粉工具放下，手舞足蹈的冲药研比划起来，药研看了半天，大致明白它的意思是“加速扎不是手入必须要消耗的资源，属于本丸，使用需要审神者的同意。”
少年微眯双眼：“如果我要你使用呢。”
小式神坚定摇头，示意这事没得商量。
“好啊。”
药研藤四郎微微一笑，自然得仿佛是顺手一般抽出了本体，以刀尖抵住小式神的小脑袋。
“现在可以使用加速扎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正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