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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孤星”的自我修养 ...

  •   距离被劫持的风波已过去五日,苏府又恢复了平静。这场离奇的绑架案,最终以苏家五小姐的平安归来而告终。据苏绫舞的叙述,绑匪是个精神异常的疯子。涉及敏桃公主之事,苏绫舞三缄其口,不了了之也就算了。

      这件事并没有给苏绫舞造成什么心理阴影,反倒是苏云熙害了病,没事就往绫舞这儿跑,总要看上她一眼,心才安。到了晚上,他也总要在院儿外守上一会儿才回房。绫舞呢还是一门心思地窝在她自己的小天地里,琢磨她自己的事。

      “淘气包你这个大色狮快放开贵妇!”绫舞掐着腰,很是头疼。

      “淘气包”已长成了个雄狮,到了到处发|情播种的时候,很不巧,他长这么大,就只见过一只母狮——“贵妇”。

      苏云熙的笑声传来,和煦而充满磁性的声音继而响起,“看来我得给‘淘气包’弄个单独的笼子了!”

      “快弄快弄!”绫舞随意搭着话,见“贵妇”毫无兴致地躲开,大声训起“淘气包”来,“喂喂喂!‘贵妇’可是你妹妹!”

      “也许他们并不是亲生的。”云熙说。

      “不是亲生的嘛?”绫舞瞪着大眼睛去瞧他,期待着云熙的回答能让她松口气。

      “哈哈哈哈~”

      云熙大笑的声音已给了她回答,绫舞眯起眼,挥起拳头就朝他肚子打去。然而,绫舞的花拳绣腿对自幼习武的苏云熙来说,简直是小儿科。他微微侧身,躲过拳头的同时拉住绫舞的手腕顺势一带,绫舞已跌在他怀中。绫舞也不认输,伸出脚去绊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推,两人便双双倒在地上。

      压在苏云熙身上的绫舞“哈哈”大笑起来,俨然一副胜利了的姿态,“叫你再唬我!知道厉害了吧!”

      “我哪有唬你?当初船工只说是航行时产下的幼崽,可没说是同一头母狮产下的。何况也就是五十多年前吧~这中原三国还是统一的木铎皇朝时,皇室家族都是同胞兄妹通婚以保血统纯正。现如今这两只雪白的小家伙,便是效仿木铎皇朝时的规矩,又有何不妥?总比让他们孤独终老的好吧~”苏云熙宠溺地笑,趁绫舞听得入神,忽得单手搬过绫舞的身子,让她也仰面躺到地上,又开口打趣道:“我妹妹最厉害的地方,就是随时准备着和强大的敌人同归于尽。为了活命,我还是投降吧~”

      绫舞得意地笑了笑,有些微喘,枕在云熙的臂弯里,看着天空思量着哥哥的话。木铎皇朝的兄妹通婚制,她也是在书上读到过的。

      “那为什么毓流的皇帝要废除这个制度呢?”绫舞问。

      “木铎皇室代代同胞兄妹通婚,权利分配自是越来越集中,其他贵族因此常年积怨,所以才纷纷揭竿而起。毓流建国时吸取了木铎皇室的教训,所以才有了今日同胞兄妹不得通婚的发令。”

      绫舞看着浩蓝空中一丝丝满满飘过的浮云,说道:“嗯,所以几位皇子皇女都与毓流的贵族结了亲。听萍儿说,敏桃公主也到了要婚配的年龄,她上次参加我的及笄礼,就是来选夫君的呢~可惜,我错过了宴席,倒没见到来参加的贵族公子们都是怎么个模样。”

      云熙沉默了,半晌才喃声说道:“皇上,皇上赐婚了。”

      “这回又是谁?”绫舞有些漫不经心,泺城毕竟是皇贵云集之处,皇上赐婚自然不是什么新鲜事。

      “我和敏桃公主。”

      绫舞扭头去瞧他,有些错愕,“四哥喜欢敏桃公主么?”

      “她很漂亮。”云熙一直望着天空,表情平静,犹如空中舒展的白云。

      绫舞再次看向蓝天。这世上哪有不喜欢漂亮女人的男子?既然她四哥认为敏桃公主漂亮,那自然是喜欢了。

      然而,云熙却忽然说道:“如果我要逃婚,你会跟哥哥浪迹天涯么?”

      苏绫舞扭头看着云熙面颊的轮廓,看啊看,她忽然乐了出来,“四哥别想再打趣我!你巴不得把敏桃公主那个大美人娶进府,现在憋着坏想吓我!我才不会再上当!”

      苏云熙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行啊!变聪明了!”

      他说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准备聘礼去了,这段时日不能来看你,别想四哥哦!”

      毓流皇狮子大开口,光准备聘礼,苏家就费时近三个月。公主大婚定于一年后,一切从简。敏桃公主嫁进府里的第二天,就要霸占绫舞的小院儿,因为她将苏府前前后后看了一圈后,觉得这个小院儿的位置有利于“生子”。因为这件事,苏云熙大发雷霆,竟连“和离”二字都说了出来。

      “你巴不得与我和离吧!”敏桃公主仿若被骗了一般,满腹委屈。可任是再委屈,她到嘴边的话也只有这么一句,毕竟她总不能对别人说,她的夫君到现在都还没碰过她。

      “现在决定和离还不晚,和离之后,聘礼我苏家不会再要,只希望皇室也不要收回绫舞的县主头衔!”

      苏云熙的这句话着实刺激到了敏桃公主,她作为一个美公主的傲气,不允许她接受自己只是一场交易中无足轻重的赠品的事实。

      “苏云熙,你会后悔的!”

      丢下一句无力的威胁,敏桃公主提着长裙往苏府大门去,她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里。可她刚到了前庭,便见太监总管刘公公迎面而来。

      常年生在宫里的敏桃公主,嗅出了不一般的气息。刘公公可是跟在她父皇身边儿的人,若非举足轻重的大事,可轮不到他亲自出马。

      “刘公公怎么来了?” 敏桃公主遂忍下怒气,赶紧上前打听。

      “哎呦!公主殿下!恭喜恭喜啊~”刘公公边说边朝她行了个宫礼,“公主殿下这方刚刚大喜,苏府又要添喜了!皇上有意钦点苏五小姐,唉!瞧老奴这张嘴,该是皇上有意钦点明德县主为太子妃,这不遣杂家来请明德公苏老爷进宫商议么!”

      刘公公的一番话,如一盆凉水浇醒了在气头上的敏桃公主,她想起了出嫁前母后对她说的话,“我毓流以商农为本,苏家在毓流商界的地位自不用说,北曌和西晞国都有苏家数目可观的资产买卖。立国十九载,苏家一直是毓流最有力的金主,原因不过是太|祖皇帝厚待,你父皇也高看。你的出嫁关系到毓流民生。若是因你而让毓流商市混乱,甚至让苏家转而支持其他两国,莫说是你父皇,就是我也饶不了你。”

      敏桃公主不得不放下所有骄傲,接受自己既定的命运。

      皇帝想要赐婚绫舞与太子的意思终于还是被苏老爷婉拒了。他为苏绫舞找个上门夫君的愿望从没变过,若非如此,苏老爷也不会花重金娶公主过门。皇帝虽继位不到五载,但也早过了年轻气盛的时候,表面上还是尊重了苏老爷的决定,但他并没放弃继续在苏五小姐身上打主意,留下了这么一句话,“绫舞乃我毓流第一淑女,她的婚事朕自然要上心,等有了合适的,朕亲自为她指婚!”

      正在自己院儿里玩泥巴的苏绫舞,全然不知自己的婚事已由不得苏家做主了,还在自得其乐地捣腾着自己的小花圃。

      “小姐听说了么?三少爷昨晚儿回来了。”拿着小铲子在旁边翻土的萍儿说道。

      绫舞甚觉奇怪,她这个三哥从小体弱多病,说是因为上辈子造孽太多,这辈子若想好,就得在佛堂等清净处终生念经赎罪,不得以面示人。因为三哥命里忌讳人群,所以她娘亲就把他送进了山里的寺庙,连绫舞的及笄日他都不曾下山回家,怎么昨晚突然回来了?

      “三哥向来是来去无踪,你怎知他昨晚来了?”
      “夫人屋里的莺儿说的,错不了~”

      绫舞也不洗手,大咧咧地端起石桌上一碗冷掉的茶,“咕咚咕咚”一口喝净,“那我今儿去给娘亲请安,怎没瞧见三哥?”

      萍儿却不答,而是有些埋怨地说道:“小姐又这样子,若叫四少爷瞧见了,可又得说我的不是!”

      “说你什么?”
      “还不是说我没尽了贴身丫鬟的本分,见小姐‘牛饮冷茶’也不劝着些。”

      说到“牛饮凉茶”的时候,萍儿板起了脸,摆出一副训人的样子,绫舞便“噗嗤”笑了出来,这可是在学她四哥呢!

      “这院儿里平时就你我二人,你不说,四哥哪会知道我又喝冷茶了?”
      “小姐怎知,每次碰上四少爷,他都会问我,咳咳,‘五妹可还是一味的只喝冷茶?’。这每次问啊,可都问得我胆战心惊的,小姐也不知心疼个人!”

      萍儿嘴上虽这么说,但却净了手,又给绫舞倒了杯热茶凉着。绫舞见她如此,嘴角扯得更开,又问她三哥。

      萍儿一边用手掌扇着热茶,一边说道:“天还没亮,三少爷就走了,小姐自是见不到的!”

      “莺儿可说见到了我三哥长得什么模样?和四哥比来如何?”

      萍儿摇摇头,“三少爷也真可怜的,明明出身富贵之家,可打从三岁起就戴个面具在山里吃苦。所以说人这辈子总要行善才是好的,不然下辈子吃苦受罪,生在好人家也享不到福。”

      听她这么说,绫舞忽然乐了。彼时毓流多种教派盛行,但大多都是引人向善有轮回之说的,所以像萍儿这种没有什么信仰,但却相信因果报应的人很多。在绫舞眼中,萍儿与苏夫人是一类人,她们好似哪个教派都信一些,但骨子里却不是任何一个教派的信徒。

      见绫舞笑她,萍儿便急急地辩了起来,“小姐别笑,想想这因果之说是有的!比如说我吧~连父母都不知是谁的孤儿,本来要被人贩子卖到青楼去的,可偏偏老爷可怜我,半路将我买下。我没有生辰八字,夫人说我只能做粗使的丫鬟,偏偏赶上府里来了个道士,说我是大利小姐之相......”

      绫舞笑着打断,“是是是,于是你做上了我这个八字极弱的小姐的贴身丫鬟,在府里的地位和吃穿用度都不是别的下人能比的!这话你从小唠叨到大,我耳朵都要长茧了!”

      萍儿却不理她,依旧按传统般总结陈词,“所以,可见我上辈子是积了德的,这辈子才能化险为夷~”

      绫舞努了努嘴,“那道士还说我孤星之命,一旦出府便多灾多难呢!我活了十五年,也没发现自己哪里‘孤星’了~就是之前我被人掳出了府,现在还不是安然无恙?!”

      “那是......那是......”萍儿被说得无言以对,结巴半天才说出句,“那是小姐善良,老天爷不忍心让小姐遭罪了!而且小姐只出府一次,老天爷可能没看见。”

      “噗!”绫舞笑结,已无力再与萍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你去拿笔墨纸砚,小姐我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要舞文弄墨了!”

      洁了手,绫舞便握上毛笔,在宣纸上大挥特挥起来。

      萍儿在旁看着,绫舞却是写了首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绫舞看着自己的杰作,问道:“你看小姐我的草书可是有所进益?”

      “小姐的草书自是好的。”
      “那是!当初那个书法先生见我写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惊呼我为千年不遇的草书奇才~若论草书的功力......萍儿......”
      “嗯?”
      “你能看出我写的是什么字吧?”
      “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算了算了,给敏桃公主送去吧!就说这是小姐我上次被劫后,有感而发的拙作~送给她赏鉴赏鉴!”

      刚刚与萍儿提起被掳一事,绫舞突然想起了那个“疯子”。记得那疯子说过敏桃公主要嫁给她四哥的事,当时她只当这是疯话,便未往心里去,可现在想想,这哪里是疯话?明明是预言么!想来这事没这么简单,她又不好直接去问,“公主殿下,您嫁人前是不是和别的男子私定过终身?”所以,她只好这样间接迂回地提醒提醒她。若只是那“疯子”的胡言乱语,也无伤大雅;若是真的,敏桃公主有了防备,省得那贼人再来闹事,搅得苏府不安。

      萍儿一会儿便回来了,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绫舞便知,定是那娇扬跋扈的公主又给了萍儿气受。

      “敏桃公主眉头皱老高,黑着脸,吓死人了!幸好四少爷也在院儿里,不然我真怕再也见不着小姐了!”

      绫舞“噗呲”一声笑出来,直用手点着她的脑门,“真是越发懒待了,只送个东西过去,怎就要了你的命~”

      萍儿撅嘴,揉着被绫舞点过的地方,“小姐以后还是不要作诗了!作了就只管自己看,我看四少爷的脸色,那诗作的该是不好!”

      “四哥脸色也不好?”
      “是呢!眉头皱老高,一脸愁态!”

      ——难不成敏桃公主早向她四哥坦白了?她这回又画蛇添足了?

      绫舞摇了摇头,决心以后再不提此事。

      可她这几个字,却着实叫敏桃公主上了心。

      “苏云熙,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敏桃公主压着声音,却压不住怨怼之气。

      苏云熙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你我婚姻不过一场交易,白纸黑字写得分明,你三番五次说我欺你骗你,只不过是不愿接受自己的命运罢了。说白了,我们俩都是被逼的。”

      云熙说罢,便出了门去。

      不多时,敏桃公主的贴身侍婢碧莲进来,见她正在无声落泪。

      “公主殿下!可别伤了身子!”碧莲赶紧拿了干净的帕子来给她拭泪。

      “我是中意他的,”敏桃公主哀叹,“怎奈何他不中意我。”

      碧莲见主子难过,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这不是驸马的错,要怪就怪他那个妖精似的妹妹,怪这阴阳怪气的苏府!这哪里是苏老爷心疼女儿不想她外嫁,我瞧着是这苏家想延续木铎皇朝的旧例,要他兄妹秘密通婚呢!公主殿下,我们去皇后面前告他一状,我就不信他苏家还能通了天了!”

      ......

      日薄西山时,苏云熙来到了绫舞的小院儿。今日的他很反常,在绫舞屋里坐了三盏茶的时间,一直沉默不语。临到要走了,才说了句“我会收好的”,弄得绫舞摸不着头脑。正当她努力思考四哥到底要收好什么的时候,皇帝要给她指婚的消息,终于经由萍儿的嘴吹进了她的耳朵。

      “所以,”绫舞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你家小姐我这辈子逍遥自在的好日子,很快就要断送在皇上的金口里了?”

      萍儿怜悯地点点头,心里想的是若她家小姐嫁出了府,下辈子就要多灾多难了。

      夜渐黑,知了声声叫着,无心睡眠的绫舞在被窝里辗转反侧。忽然,从府院的另一端传来几个下人的喊叫声,“来人啊!走水了!”

      绫舞赶紧起身要出门瞧,这时却听屋外有悉悉索索的动静传来,借着月光,几个人影映在窗纸上。

      “公子,她就住在这里!”一个极轻的男声说道。

      “萍儿,萍儿快醒醒......”绫舞以极小的声音呼唤着睡在外屋的萍儿,但萍儿似乎睡死了过去,一点反应也没有。

      “迷烟呢?”屋外第二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绫舞赶紧用毯子裹了身子,缩到床的一角。

      “已经用迷烟把外屋伺候的迷倒了,只是里屋睡着公主,没有公子的指示,属下不敢擅动。”

      ——公主?公主!又是冲着公主来的!她怎么这么倒霉?

      “嗯,做得好!”第二个声音慢悠悠地说着,好似是在自家的府邸般悠然自得,“敏桃公主可是我的小心肝,她若出了什么闪失,我饶不了你们。”

      ——小心肝,呃,她怎么突然有种反胃的感觉。

      “敏桃小心肝,我来接你了!还不快杀了你的枕边人,跟我双宿双飞~”

      ——这人也太狂妄了,他以为她四哥是根木头么,随随便便就能杀掉?!等等!这人难道是一年前劫持自己的“疯子”?!

      绫舞来不及哀怨自己有多倒霉,赶紧澄清自己不是公主的事实,“好汉,你又找错人了!敏桃公主不住在这院儿!”

      “敏桃我的小心肝,别再嘴硬了,这个院儿可是整个苏府最利‘生子’的地方。”

      ——不愧是老相好,敏桃公主的喜好,他真是了如指掌啊!

      感叹归感叹,现在自救才是最重要的,“公主是想要这个院儿来着,但是府里的大人不答应,因为这个我四哥还......”

      屋外的男子听着绫舞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无声放大,好似恶作剧得逞一般,浑身上下绽放着快乐的光芒。一年多不见了,她还是老样子,“接下来要怎么玩呢?”男子想到。

      忽然,三个黑影从天而降,将男子与他的随从围在中间。

      三个黑衣人中的一个开了口,“奉我家公子之命,请你前去相见!”

      ——这是什么情况?又来了一拨人?她这个小院今夜可真热闹啊!

      “我竟不知在毓流还有值得我认识的公子!”这声音懒怠而傲慢,完全没把这三人放在心上。

      “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叮叮咣咣”的声音告诉绫舞,外面两拨人打起来了,她本来有些怕,但想起这几天费了好大劲才松过土的花圃,鬼使神差的就把“危险”二字抛到了脑后,“你们打的时候小心点,别踩平了我的花圃,不然我四哥一会儿带人来,可饶不了你们!”

      屋外忽然安静了,她的话奇迹般地起了作用。绫舞稍等了一会儿,听屋外静悄悄的,才大着胆子到窗前开了个小缝往外瞧。这一看,院儿外哪还有什么“疯子”、黑衣人的,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仿若刚才的喧闹只是大梦一场,只有花圃上被踩得乱七八糟的脚印,在月光下明晃晃地记录着刚才打斗的一幕。

      “疯子疯子大疯子!”绫舞跑到花圃前,怨气十足地看着被踩平的花圃跺脚,“我诅咒你这辈子没人疼没人爱!”

      苏府失火的消息不胫而走,第二日,宫里便来了人。这人不找明德公、明德夫人,也不找驸马和公主,指名道姓的要见明德县主苏绫舞。

      绫舞一路往前厅去,心里盘算着来人的目的。因为昨夜有人闯府之事又涉及到敏桃公主,绫舞为了四哥,什么也没说。所以世人皆知苏府失火,不知有人闯了她的小院儿。可宫里来人却偏偏找她,难不成和昨夜之事无关,而是皇上赐婚了?!

      到了前厅才知,来者竟是东宫的总管太监,只是送几样糕点给她。来人是这么说的,“太子殿下说了,苏家失火,明德县主受惊,殿下甚为担忧,也不知该怎么给县主您调剂调剂,就捡了几样平时吃着还行的点心送来了,权当压惊。我说明德县主真是有福之人,杂家还未见过殿下对谁如此上心呢!看来县主前途无量啊!”

      绫舞双膝跪地,嘴角抽|搐,暗想到,“这倒霉的小太子,难不成是我的衰神?当初若不是碰见他,我也不会被当做敏桃公主遭人掳劫。现在看来,连赐婚一说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送走了宫里的人,苏老爷和苏云熙面面相觑,苏夫人板着脸不知在想什么,敏桃公主却像是得了什么乐事,喜滋滋的让丫头搀着回房。

      “爹爹,”绫舞忽开口问,“皇上是想把我赐给太子么?”

      苏夫人突然向苏老爷看去,绫舞问出了她心中的疑惑。

      “瞎说,”苏老爷露出不自然的表情,“太子多大,你多大!”

      绫舞点了点头,也是,太子成年还得几载,到了那时,她已经是个“老姑娘”了,皇帝又怎会叫她做太子妃呢?她可真真是杞人忧天了。

      然而,世事往往就是这样,在你觉得一切尽在掌握,整个世界好似都在“合情合理”的轨道上安静运转时,意外会突然降临,带来传说中生命的惊吓。

      没过多久,毓流皇旧事重提,在公开场合分明表示,“放眼整个毓流,只有明德县主担得起‘太子妃’三个字。”
      这可气煞了泺城里各个高官贵戚之女,苏家几乎成为所有有适龄女的上流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这帮人,明里笑嘻嘻,暗里使绊子,总想着推倒了苏家,自己的女儿就有机会登上未来的后位。如此便也罢了,关键是毓流皇一句话把苏铭德逼到了退无可退之地,下一次,他若再拒绝皇亲,那就是不知好歹,便是皇帝不治他罪,高官贵戚也不会放过他。

      这一日,一向忙碌的苏夫人忽然来了绫舞屋里。

      绫舞吃着苏夫人亲手做的芙蓉糕,一边撒娇地埋怨着,“娘亲你都好久没有给我做糕点吃了,可想坏我了!”

      苏夫人慈爱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爹爹是向来不管府里的事,外面的权贵他又不屑去应酬,娘亲若不里里外外的忙活帮衬着,这么大个苏家可怎么办。”

      绫舞听此,想到梁洛曾说过,“若得贤淑良妻,为我掌府中上下,倒是美事一桩。”便忽然看向苏夫人,说道:“娘亲,从明日开始,教我管家吧!”

      苏夫人怔愣几分,忽然笑了,“果然是大姑娘了,你跟在我身边学学也好,他日做了太子妃,也没得那么手忙脚乱。”

      绫舞一时忘记了咀嚼,胡乱吞咽下嘴里的糕点,“娘亲......你说什么?”

      苏夫人叹了口气,“若非不得已,娘亲也不想把你送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只是皇权在上,我苏家又如何反抗?”

      见绫舞沉默了,苏夫人再次开口,“外人看着我苏家一直稳如泰山,但你爹爹毕竟是已快六十高龄的人了,掌管着整个中原的生意不说,还要与毓流皇周旋,现在又多出许多见缝插针的小人,着实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可是,我不想嫁给那个小太子,他还是个小娃娃呢......”

      “绫舞,娘亲时常教你,做人不能这么自私,你该为你爹爹,为苏家着想。”

      ......

      不多日,绫舞那个常年在曌国做生意的大哥苏承钱回来了,听说这次回来便不走了。绫舞向爹爹请安时,总觉得他的白发又多了一些,再加上大哥回来帮忙,她愈发觉得爹爹越来越力不从心了。也许,就像敏桃公主嫁来她苏家一样,她的命运就是要入宫的。

      “大哥回来继承家产?”绫舞摆弄着刚刚照她的设计做出来的黄金小弓弩,听到“继承家产”几个字,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了,似要确认没听错般,又多问了句,“是继承毓流的家产?”

      “嗯,还有北曌的,莺儿是这么说的。”萍儿点头。

      绫舞秀眉微凝,她一直以为将来苏家的家产是分成三份,北曌的留给她大哥,西晞的留给她二哥,毓流的就都给她四哥。她要不要家产无所谓,反正有她四哥在,她只管吃喝玩乐就好。可是,这回大哥回来竟是为了继承北曌和毓流的全部家产,这说不通!论人品能力和对爹娘的孝道,还有现如今的位分,她四哥都是兄弟中最拔尖的,爹爹不把家主的位置留给他就算了,为何连份产业也不给他?

      很少生气的绫舞,忽然火气上涌,“若大哥继承了毓流的家产,四哥定是会被他欺负死的!”

      她这个大哥从来都是明里一套背后一套,打小就知道在爹娘面前装好孩子,背地里就欺负她。不仅欺负她,他还总带着一帮孩子打她四哥。每次苏老爷要教训他,他都编造一些理由,把罪过栽到她和她四哥身上。苏夫人护着大儿子,苏老爷心疼小女儿,所以每每出现这种事,都是苏云熙挨罚。要说苏绫舞这些年最开心的事是什么,那就是她知道她大哥被派到北曌做生意的时候。虽是一家的兄妹,回忆起来,绫舞脑海中没有一丁点与大哥的温情回忆,所有的只是厌恶。

      “可大少爷不是一直信誓旦旦的在老爷面前说,他会爱护兄弟姐妹的么?”

      “说你傻你还真不聪明!他当着爹爹的面自然要这么说了!不然爹爹怎么会把家产给他!”绫舞很生气很烦闷,想了想,忽然说:“我得去和爹爹说说,这样下去可不行!”

      她说着往门外去,但还未出了门就撞见了苏老爷。

      “爹爹?”
      “萍儿你去院儿门口守着,我有话与小姐说。”
      “是。”

      苏老爷坐到上首,也示意绫舞坐下,“你与爹爹说实话,可想入宫?”

      绫舞犹豫了,她好想说“不想”,但是看爹爹的白发日渐密集,她却说不出口。思来想去,绫舞吞吞吐吐道:“绫舞都可以,听爹爹安排吧!”

      “爹爹不愿意你进宫,那你便离了毓流国吧!”苏老爷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似早在心中做了打算。

      打从苏承钱回来那日,苏老爷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若他日家产都落在这苏承钱手中,就算他拼了老命保住女儿几年,他日撒手人寰,绫舞也逃不掉被她大哥送进宫的命。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怎样才能给绫舞最好的安排。是顺应皇命,让她进宫成为旁人争权夺利的棋子,还是送她离开毓流,走上危险但却自由的旅途。想来想去,他能给女儿最大的爱,是在还可以的时候,给她自由选择未来的机会。
      “一旦入宫,”苏承钱道:“你的命就不由你了。所以,你还是逃吧!到西晞国去找你二哥,他会保你平安的。”

      “爹爹已打定主意让大哥继承家主之位了?”绫舞在问的时候已知道了答案,她语气淡淡地,已做好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的准备。

      “他是长子。” 沉默许久,苏老爷只说了这么四个字。

      “那四哥怎么办?他什么都没有。”

      苏老爷顿了顿,“他是驸马。”

      绫舞知道,若不想进宫,现在离开是最好的时候了。指婚的圣旨还没下,她不见了,顶多是苏家小姐失踪。等个三五载,太子大婚了,她还是可以回来的。只是三五载对她来说,只是几个数字,但对于数着时辰过日子的爹娘来说,却是那样漫长。她只怕等她能回来时,爹娘已不在了。

      绫舞泪盈满眶,“爹爹,我可以不走么?”

      “别说傻话!”

      苏老爷别开眼去,怕见了绫舞的泪颜而心软。想他苏铭德一生富贵,又得了今生最爱之人为妻,年近四十时,上天又赐了他个宝贝女儿。如此,他也该知足了,临终前再见女儿一眼的痴想,他也断了。

      他从怀里掏出三个食指大小的竹管和一块巴掌大小的黄色椭圆形玉佩式印章。印章上雕了个大大的“苏”字,右下角用小篆雕了“石帝”两个小字。

      他将这些东西交到绫舞手中,“一定要收好。”

      绫舞点头。

      “这是救命的东西,”苏老爷却仍不放心,“答应我,除非情况紧急,万不得已,否则绝对不要用这东西。”

      绫舞点头,“爹爹放心,我会收好的,不到紧急时刻绝不动用。”

      听到这句话,苏老爷才放下心往门外去。

      绫舞望着他日渐弯驼的脊背,半是花白的头发在微风中颤巍巍的,早已没了往日的气魄,鼻子一酸,撒腿跑去抱住爹爹,“爹爹我不走了!我嫁给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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