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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苏家有女初长成 ...

  •   毓流国国都泺城有个苏家,苏老爷的生意遍布中原三国,堪称中原首富。苏家有女苏绫舞,乃苏老爷盼了半辈子的老来女,名符其实的掌上珠怀中宝。

      当时乃毓流国开放沿海贸易的高峰,泺城里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有,几乎每一日都有中原人没见过的异邦物件在集市上出现。恰逢苏绫舞十二岁生辰在即,一艘不知从哪个遥远国度漂洋过海而来的三桅大帆船,停在了毓流国的港口。船上载了几只雪白的大狮子,据说是要进献给另一个遥远国度王室的礼物。航行中母狮产下的五只雪白幼崽,只有两只存活,虚弱得再经不住长途奔波。苏家的拍卖行乃毓流国独一份的金字招牌,云集的都是最稀奇名贵的宝贝。这两只罕见的雪白幼狮,便被主人卖进了苏家的店。就这样,它们成了苏四公子苏云熙送给妹妹绫舞的十二岁生日礼物。

      “它们多大了?吃什么?”苏绫舞睁着大眼睛弯下腰去看这两个小家伙,将一碗清水放到它们面前,其中一个“啪叽啪叽”添了起来。

      苏云熙眯着眼,笑看着眼前“三个”可爱的小家伙。他这个妹子是个娃娃脸,看上去总比实际年龄小许多。

      “一个多月吧!船上的人已经开始喂它们肉泥了。”

      “好白、好软、好暖和......”绫舞咧着嘴冲他笑,“四哥哥,我能抱着它们睡觉么?”

      “只要娘亲答应,我和爹爹从来都不会对你说‘不’的。”

      转眼间两年过去了,两个虚弱的小家伙也长大了。一只公一只母,公的已经长出了鬃毛,体型稍大一些,因为总想“逃出”笼子和小院儿,还喜欢到处撒尿便便,所以绫舞叫他“淘气包”。母的健美而乖巧,举止优雅,喜欢和绫舞依偎在一起懒懒地晒太阳,故而得名“贵妇”。整个泺城,无人不知“淘气包”和“贵妇”,它们跟它们的主人一样出名。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苏家五小姐,又要过生辰了?”一个贵妇打扮的年轻女子看着手中的请柬,面色不屑地说道:“哟~还是十四岁及笄的大生辰!”

      她女儿生辰时请苏夫人带女儿来,这位苏小姐的架子大得很,可是来都没来问候一声。

      另一个贵小姐打扮的年轻女子,喝着杯中茶,挑着眉尾道:“上次她生辰,我与她谈花道,还没说两句,她就不见了踪影,真是没教养。”

      另一个年轻贵妇捂嘴轻笑,数着指头说道:“这苏绫舞是出了名的琴、棋、书、画,茶、花、香道样样不通,她哪里听得懂你对花道的高论!”

      众人轻笑起来,一个贵小姐又绘声绘色地开了口,“听说她四岁学画,把师傅的脸当画布;五岁学琴,把琴弦剪了做鱼线;六岁学棋,用黑白子在棋盘上粘出个太阳,气得师傅直跳脚,苏老爷却夸她做得好!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轻快地嘲讽声中,年轻的贵妇小姐们继续着关于苏绫舞的话题。这个普通而不学无术的小女子,因备受手握毓流经济命脉的爹爹宠爱,一直是泺城永不过时的话题。

      苏府后院阳光最耀眼的院子里,空荡荡的白钢笼在梧桐树边反射着星点光斑。苏云熙信步而来,见“淘气包”身躯挺拔,一本正经地守在门口,不由得摇头笑了出来。一进门,墙上一个棋盘,用黑白子粘成个太阳的图形,那是苏绫舞六岁时的杰作。向右侧看去,“贵妇”趴在铺着上等绸缎垫子的窗前长榻上,正歪头瞧他。苏绫舞坐在玉石妆台前,贴身丫鬟苏萍儿在她身后为她梳头。

      “小姐的脸像刚蒸出来的包子~”萍儿笑道。

      云熙往前几步,看到镜中又鼓又皱的苏绫舞的鬼脸,不禁笑了起来,“原来我妹妹是个小包子~”

      “四哥!”绫舞开心地跳起来。

      萍儿赶紧松了手里的头发,嘴里叫着,“小姐!小心头发!”

      绫舞却丝毫不理会,直冲到云熙怀里,给了他一个快乐而短暂的拥抱,“我的礼物呢?!”

      云熙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的长方形蜀木锦盒,还没等交到绫舞手里,已被她抢了去。

      “稳着些!瞧你这顽皮样,哪像是要及笄的姑娘。”云熙和煦地笑道。

      绫舞迫不及待地打开锦盒,里面盘着一条精工细造的龙筋长鞭。

      “我一直想要个新鞭子呢!”苏绫舞开心的手舞足蹈,“我去试试!”

      她说着往屋外冲,却被云熙大臂揽了回来,“明日再试吧!今晚的生辰宴,敏桃公主会来,她代表皇室,你可不能失了礼数。”

      他说着推着绫舞来到梳妆台前,将她轻轻按着坐下,对银华镜中的她笑着,“从发髻到妆容,从钗饰到罗裙玉鞋,今晚的你要精致到完美。”

      绫舞撅起嘴,不快地看向镜中的云熙,“为了敏桃公主?”

      “为了我妹妹的及笄日。”他轻轻拍了拍绫舞的肩膀,“女孩一生只有一次及笄日,我希望今晚能成为你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之一。来吧!让我看看我亲爱的妹妹已经长成了多么美丽优雅的姑娘。”

      绫舞露出半是怀疑半是打趣的笑容,“优雅?哥哥你要知道,我永远不可能像那些贵小姐们那样......呵呵,优~雅~!”

      “自然!”云熙捏了捏绫舞的肩,在她耳边说道:“我每次见到她们做作扭捏的样子,都感觉吃坏了东西。”

      绫舞“咯咯”笑了起来,云熙眼中现出严肃,“相信我,你的优雅正在绽放,发自心泉,浑然天成。”

      绫舞回过头,瞧着苏云熙的侧脸,凝眉笑道:“骗人!四哥又打趣我!”

      “哈哈哈哈......”屋内传出苏云熙爽朗地笑声,“我双眼如此真诚,你哪里看出了破绽?!哈哈哈哈......”

      在院儿外就听到他们兄妹二人笑声的苏夫人,忽然蹙紧了眉头。

      “云熙!”

      苏夫人威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苏云熙好似被电了一般收回握着绫舞肩头的手。面儿上再无笑容,他恭恭敬敬地朝苏夫人行了个礼,叫了声“母亲”。

      “母亲。”菱纱一副做了错事被抓包的表情,朝萍儿吐了吐舌头,也恭敬站起来行礼。

      “和你们说多少遍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便是兄妹,如今也都大了!哪还能像小时候那般玩闹!”

      “是。”
      “是。”

      看着唯唯诺诺的两人,苏夫人无奈地叹气摇头,“云熙你出来,我有话与你说。”

      见苏夫人回身往屋外走,绫舞憋着嘴朝云熙摆了摆手,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祝你好运”。

      随苏夫人来到院儿外,云熙但听她低声说道:“老爷刚派人从宫里送来的消息,说皇上有意把敏桃公主许给你,一会儿你去门外迎接,叫她好好看看你。”

      云熙张了张嘴,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我......我,我不想娶敏桃公主。”他终于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

      苏夫人不快地瞧了他一眼,他以为她想要个麻烦的公主儿媳么!更何况,每次只要有“皇恩”降临苏家,苏家总要往外掏出一大笔钱。现在她老伴儿,估计就在宫里为聘礼而跟皇帝讨价还价呢!

      “你娶了公主也好,皇上说了,婚事一成,就给你妹妹赐个县主的头衔,到时候给她找个出身好一点的上门夫婿,也容易些!”苏夫人顿了顿,又说:“不是你,也得是你妹妹,皇上提了还没婚娶的大皇子。大皇子的生母可是宫女,在皇室没地位叫人瞧不起,你不娶公主,难道要叫你妹妹嫁他么!......时刻记得,她是你妹妹!”

      苏云熙一路心事匆匆来到苏府大门前,喧闹的宾客和连连鞭炮声,好似都是远方的幻象。

      “苏四公子!恭喜恭喜!”

      一个宾客道喜的声音将苏云熙从沉思中唤醒,木讷的表情忽然现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双手拱拳回礼。

      “敏桃公主到!”

      随着一声太监的尖声通传,喧闹戛然而止,门口络绎不绝的宾客忽然让开通路,迎着一辆皇家马车停在门口。太监掀开车帘,敏桃公主却不出来,她安静地坐在车内,打量着门前那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据说这男子将是她的夫君。

      云熙一身素锦绣服,身材挺拔。他双目有神,鼻梁高挺,脸型天圆地方却棱角分明。他头上束一白银冠,脚踏着祥云锦鞋,腰上一条同色腰带,下坠一个小巧的白银翡翠算盘。整个人看上去气宇轩昂,却从骨子里给人一种微风拂面的亲切感。

      敏桃公主满意地笑了,她玉手伸出,太监尖厉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公主下车,跪!”

      敏桃公主避开了要扶她下车的太监的手,而是指了指跪在地上的云熙。

      太监小跑着来到云熙面前,“苏公子,快去扶公主下车吧!”

      云熙一路单拳擎着公主的手进府,一直冷漠地垂着头。敏桃公主则向所有宾客投去皇室标准化的微笑。

      “我很满意,”敏桃公主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东边涝西边旱,父皇不想动用国库的银子,只好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本以为要嫁个铜臭味十足的纨绔子弟,却没想到你那个只认钱的爹爹,还能养出你这等人物。”

      苏云熙眉头紧锁,敏桃公主这番好似在夸奖他的话,他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服。

      “你家还不错,虽比不上宫里,但比我想得强得多。父皇是不会为了我再耗资建公主府的,等嫁过来,我也只能勉强住这里了。”

      苏云熙用余光扫了眼敏桃公主,她的容貌无可挑剔,皮肤吹弹可破,可她高昂的下颏尖透出的傲气,以及那颐指气使的神态,却让他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这里便是公主的凤座,不知公主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云熙垂头问。

      “多的吩咐也没有,只有一件你要留心。我皇弟听说你妹妹养了两只大白狮,于是跟着我偷溜出宫来你们府里瞧瞧,估摸着他已到后院儿了吧!”

      云熙心里“咯噔”一声,敏桃公主乃皇后所出,能被她称为“皇弟”的只有太子殿下。白狮认生,若误伤了太子,可如何是好!

      “淘气包,进去!”已经打扮妥当的苏绫舞指着笼子,对坐在不远处瞧她一直不愿进笼子的“淘气包”板起了脸。

      早就进了笼子的“贵妇”,一只前爪搭在另一只上趴着,懒懒地瞧着笼子外面的“淘气包”。“淘气包”却歪了头,好似没有听明白绫舞的话。

      “不进去的话!哼哼!”绫舞双手环抱,“晚宴上的牛肉就没你的份!”

      听到“牛肉”两字,“淘气包”的眼睛忽然精亮,立马起身轻快地跑进了笼子里。“贵妇”轻蔑地瞅了他一眼,高傲地别过头去,不想再看这只吃货。

      等萍儿锁好笼子,绫舞便往院儿外去,头上的珠钗“稀里哗啦”地响起来。她今日穿了十四层衣服,最外面的金银线坠珠镶玉的厚锦拖地礼服,又重又不方便行动。

      萍儿赶紧跟上,托起礼服的后摆,嘟囔道,“还好是干净的石板路,不然可脏了这么漂亮的礼服。”

      行至前院儿,但见十字路口,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太监正在东张西望。

      “喂!你们过来!”小太监见了绫舞她们,不假思索便喝令起来。

      “定是敏桃公主带来的小太监!”萍儿低声嘀咕着,有些不快,府里哪有下人敢这么跟小姐说话。

      绫舞走过去,眨了眨眼,忽然伸出手摸了摸那小太监的头,“你这孩童,你迷路了么?”

      小太监的瞳孔瞬间放大,有没有搞错?这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一般大的女娃娃,居然管他叫“孩童”,还胆敢摸了他的头!

      “大......啊......”

      小太监那个“胆”字还没有说出来,绫舞的手已经捏上了他的脸蛋儿。

      “你好可爱,脸蛋像馒头!”

      小太监已经傻了,绫舞的声音如魔音般在耳边回响......

      “脸蛋像馒头......像馒头......馒头......头......”

      “你你你......”小太监指着凝嫣却说不出话来。

      “咦?你脸怎么红了?”绫舞歪头。

      小太监满脑袋想的是“男女七岁不同席”这句话,脸蛋憋得通红,“我......我我我......我只是想看看苏家的大白狮!”

      突然大叫出来的小太监着实吓了绫舞一跳,她稍稍躲开,眨了眨眼,“萍儿,你带他去看吧......”瞧这小太监的样,要是看不到她的“淘气包”和“贵妇”,怕是要疯了。

      萍儿明显不愿意,“小姐......”

      “前面都是干净的石子路,你去吧~我一个人没关系。”

      望着不情不愿带着小太监走的萍儿,绫舞摆出一副成年人的老成派头,沉沉地叹了口气,“这么漂亮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进了宫,真可惜了。”还没有行及笄礼的她,俨然已把自己当成了个大人,见到比自己小的,就想摆出个“老人家”的派头,如儿时扮家家酒时那般认真。

      回身往前堂去,行至拐角处,苏绫舞忽闻一阵芬芳,瞬间瘫软,晕了过去。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郊外小径上飞奔而过,扬尘飞土。苏绫舞的意识渐渐苏醒,因被麻绳捆绑而浑身酸麻。她嘴里塞了一块破布,一副如假包换的“被绑架了”的样子。

      第一个涌入苏绫舞脑海的念头不是害怕,而是惊愕,她居然在自己家被人绑了。他们苏府在泺城可是第一安全的宅院。当年毓流太|祖皇帝称帝时缺钱少物,是她爹爹苏铭德献出三千金助其立国,为表彰苏铭德的忠心,太祖赐其明德公,可养家士三百。虽说这三百家士不是时时刻刻全都在守护着苏家,但苏家的安保已属高端了,能到苏府里劫个人出来的,必定不会简单了。

      “人该醒了吧?”  “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苏绫舞听见车前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短暂的对话后又再陷入平静,只有马蹄刨地的声音和车辕“吱吱嘎嘎”的响动。

      苏绫舞飞快地动起脑子,想找出自己被绑的原因。她从来也没听说过她苏家曾与谁结怨,她爹爹崇尚和气生财;她娘亲又是公认的德善之人,但凡遇到不得志的读书人,总要接济一二,三不五时还常常布施粥物。所以对方来找苏家寻仇的肯能性不大,难道是......绑架勒索?若果真如此,绑她的人可是穷疯了的节奏。泺城中那么多大户,就她苏家有皇室撑腰,绑谁不好非绑她!脑子秀逗了么?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产生......撕票!当绑匪意识到绑了苏家的女儿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时,为了自保,一定会撕票的!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门大开,一束强光晃得绫舞睁不开眼。一个身材魁梧的人立于车外,刺眼的阳光自他背后打来,将他隐于黑暗。

      “敏桃公主,好久不见!”男子笑道。

      如果可以,绫舞已吐血身亡,枉她被绑了一夜,担心自己小命不保,绑匪竟然弄错了!绫舞瞬间有种刚穿上新鞋就踩到屎的感觉。

      她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奇形怪状地扭动起身躯——你们抓错人了!抓错人了!

      隐在阴影里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好似一座雷打不动的重型雕塑,绫舞便只好一跳一跳地往车门去。一不小心,便绊了一跤。她被捆绑的身躯直往前栽去,男人的胸膛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说时迟那时快,男人......躲开了。

      绫舞直冲向车外,大头朝下,眼看地面朝她快速而来,本能的闭上了双眼。

      “哎!”绫舞在心中叹了口气,心下道:“这下不死也要毁容了。”

      然而,就在她绝望至极时,忽觉腰上一紧,整个人竟悬在了空中。睁眼看去,此时那布满尖石灰土的地面只与她的鼻尖一线之隔。

      与地面的距离开始拉大,男人轻而易举地将她“拎”了起来,哼笑着戏谑道:“多年不见,公主殿下竟急着要投怀送抱了么!”

      他将绫舞往马车里随意一丢,绫舞的屁股就与马车亲密接触了一番,尾骨撞了一下,生疼。她“哎呦”一声,才发现,原来塞住嘴的破布,不知何时已被抽去。

      “你们抓错人了!” 终于能说话了,绫舞迫不及待的将真相公诸于众。

      然而,男人摆出一副并不相信的架势。

      沉默些许,那人忽然开口,“你何必如此?我们自幼青梅竹马,虽已有七年未见,但我心匪石,从未忘了当初要娶你的誓言。难道你果然要嫁给苏云熙那个商贾之子?”

      这男人在说什么?绫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信息量之大让她难以消化。首先,敏桃公主居然要嫁给她四哥!这是什么情况?!其次,听说敏桃公主年芳十六,七年前不过是个九岁顽童,竟与此人私定了终生。这又是什么情况?!

      男子还在深情款款的呶呶不休,“你可还记得我俩定情的佳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绫舞无奈叹了口气,这个绑匪的智商真的不太高,绑错人就罢了,还认错人。

      “我真的不是敏桃公主,我是......”

      男人显然并不关心她是谁,“即不是公主,又怎会和太子在一起?”

      这是什么情况?她什么时候和太子在一起了?听说西郊有个疯人塔,此人不会是从塔里跑出来的吧?!

      “唉!”绫舞摇头叹息,满眼同情,一定是这样的,不然这男子怎么总说疯话?既然是疯子,那便哄哄他吧~哄好了说不定他就把她放了。

      “太子迷路了,问奴婢路呢!”

      “奴婢?看你穿成这样,可不像是奴婢~”

      “呃......”这个疯子的智商怎么突然变高了?

      绫舞赶紧改变套路,“你看我现在的年纪,怎会是敏桃公主?公主二八年华,我却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听说敏桃公主下颌尖尖,一双美目流光闪耀,嘴角不笑而自翘,皮肤白皙透亮且肌如凝脂,体态纤弱,端的是气质高雅,蕙质兰心。像我这副德行,就是穿得再华贵也不可能是公主本尊呀!”

      男人点了点头,“这倒是,你太胖了。”

      “......”她哪里胖了?她只是稍微圆润了那么一点点,按她四哥云熙的说法,她是“珠圆玉润”!

      “过来!”那人命令道。

      绫舞慢慢挪近,男子的大手忽然掠上她的头,抽掉了一支固定发髻的东珠银簪,那如瀑布般的青丝便倾泻而下。

      “这么看长得也还可以,既然没有敏桃公主,那我就凑合着娶你吧!”

      这是什么情况?刚刚还深情款款“我心匪石”“生早生迟”的,这么容易就换人了?

      正当她心下忐忑,不知该如何对付眼前这个精神病的时候,忽有人跑来在男子耳边说了些什么。男子微微点头,来人便又退了下去。男子晃了晃手里的东珠银簪,说了句“归我了”,便关了车门,拍马离去。

      绫舞愣了愣,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已听到他策马离去的声音。她将车厢打量一圈,又看看身上的绳子,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乖乖在车里呆着,等人来救才是上上之策。算着时间,苏家应该已经派出家士寻她了。于是,这位心宽体圆润的大小姐,便决定先睡上一觉再说。

      然而,她刚闭上眼,便有人冲了进来。绫舞惊慌而顾,竟是一男子,正利落的解着她身上的绳索。还没等绫舞问个明白,那人就问道:“可还能走?”

      男子身上有一种让人舒服的亲和力,绫舞莫名其妙的就相信这人是来救她的。
      她扶着那男子的胳膊,试着要站起来。可双腿被困了许多时辰,根本用不上力,试了几次,都跌了回去。那人于是直接将她抱起,匆匆跳下马车,奔进树林。望着很快在眼前消失的大路,绫舞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若是来救她的,为什么不顺大路返回?

      “不会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吧!”她想到。

      男子带绫舞来到一块空地,旁边的一棵树上拴着一匹枣红色的马,那马浑身亮黝黝的,一看便知不是凡品。马背上挂着一张雕着金黑色花纹的大弓,旁边坠着配套的箭筒,箭筒边是一个很有质感的牛皮水袋,可以看出男子生于富贵之家,吃穿用度都十分讲究。这倒让绫舞放心不少,至少他不会是图财而来了。

      他将绫舞放到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他双腿夹了夹马肚,低吐了声“驾”,那马便驰骋而去。

      男子似乎感觉到绫舞的忐忑,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姑娘莫怕,以防那些抓你的人又折返回来,这才带姑娘进了密林。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放姑娘下马。”

      到了一条小溪旁,男子果真停了马,放她下来。

      将马匹上系的水袋解下,又拿到溪水中涮了涮,男子才将水袋递给绫舞,“喝吧,干净的。” 男子的细心,绫舞看在眼中,有些不好意思地谢过,便“咕咚咕咚”毫无形象的喝了起来。

      男子微微笑了,他的笑容有一种能让人安心的力量,这点有些像她四哥苏云熙,只是这男子比她四哥多了神秘与疏离。

      绫舞用手背蹭了蹭嘴边的水痕,笑着打量起眼前的男子:他二十岁左右的模样,顶一头规矩紧束的冠发,身着暗紫色锦袍,腰上坠一块羊脂白玉的蟠龙佩,脚下蹬一双嵌着金边的皮靴。他浓眉大眼,眼白分明,一双眼睛流光似水,好似蕴含着无尽柔情。略大的鼻子上鼻头肉圆,嘴却很小。看着他微尖的下颌,棱角分明的下额,还有那在阳光下明亮闪耀的肌肤,绫舞一时失神了。惊艳之余,她眼前却浮现出了苏云熙的脸庞,比起她四哥,眼前这个男子还是稍微逊色了那么一点点。

      男子略显尴尬,摸着自己的脸问:“姑娘可是见我脸上有异物?”

      绫舞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没有,只是觉得公子生得真好。”

      “姑娘谬赞了,”男子了然微笑,内心惊叹于这女子的爽直。

      他清咳一声,似要掩盖尴尬般,转口问道:“姑娘可知为何遭人掳劫?”

      “他们绑错了人,你是谁?”

      男子的表情微微一顿,好似才发现自己唐突了一般,说道:“失礼了,在下梁洛。”

      绫舞见他抱拳一揖,也学着揖了揖,“我叫苏绫舞,泺城人氏。”

      梁洛已了然,她就是苏家的宝贝千金,但他面儿上却毫无波澜,只是说道:“可巧,在下也住在泺城。”

      “既如此,可否劳烦梁公子送我回家?”

      “同是进城,送小姐不过举手之劳,担不上‘劳烦’二字。此乃泺城西郊,一个时辰不到,姑娘便可到家了。”

      绫舞不由得在心中思量道,“这倒奇了,在马车里颠簸了五六个时辰,才到了西郊?这是什么情况?”

      临近黄昏时,两人进了城。可并排行两架车的宽广大道两侧是大大小小的店铺、酒楼和各种歌舞坊。时间虽有些晚了,但街上人群不息,各色小吃摊都在热闹的招揽顾客,彩灯悬挂起来,大大小小的台子也搭建完毕。异域的舞娘在外邦乐器的伴奏下翩然曼舞;将脸画得白白的国外戏子拿着扇子在表演唯美的哑剧。大街上有一身白的蒙面男子,有穿着蓬蓬长裙的坦胸露背的金发女子,有短褂罗裙曼妙翩行的毓流淑女,还有一身皮衣蓄着大胡子的卷发男人。单只是这各种打扮的人,便已交绫舞应接不暇了。

      “真热闹。”绫舞不禁感叹。对于一直窝在苏府的她来说,这是第一次真正知道她住了十四年的泺城是什么样子。

      “是啊!每晚都跟过节似的。”梁洛说。

      “咕噜......”绫舞的肚子发出一声饥饿的鸣叫,她的脸突的红了。

      梁洛温和地笑着,打马来到一个小吃摊前,要了一个灌糖的烧饼给她,“我的错,早该想到你饿了的。”

      绫舞吃着烧饼,听着梁洛温柔的声音,心里甜滋滋的。他怎会有错呢?他救了她,送她回家,现在还掏钱给她买烧饼,这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不但细腻还充满了绅士风度。绫舞的脸忽然火烧火燎的,莫名的就心跳加速起来,想起爹爹的话来——“我家绫舞自然要嫁给这泺城里顶好的儒雅公子”。

      绫舞偷偷抬眼去打量梁洛,咬着嘴唇犹疑些许,才问道:“梁公子这般人物,想来您的妻子也定然是贤良淑德了。”

      梁洛定定地看着绫舞,直看到她不好意思撇开眼去,才似想好了般,道:“若得贤淑良妻,为我掌府中上下,倒是美事一桩。”

      听得梁洛并无婚配,绫舞大喜,脸上是掩不住的笑容。梁洛将她的情态收入眼底,却只是礼貌地笑了笑,便牵着马往苏府去。

      马背上的绫舞,一边嚼着甜滋滋的蜜糖饼,一边反复琢磨梁洛刚才的那句话,她却越想越不对劲——“为他掌府中上下......听说全泺城的人都知道爹爹要给我寻个上门女婿,可他偏偏与我说要寻个良妻为他掌府中上下,他这是在告诉我,他是不会做上门女婿的么?”

      绫舞失落地看向梁洛的背影,忽觉味同嚼蜡,看了看手里还剩下的半张饼,竟然是再吃不下去了。

      到了苏家门口,绫舞想邀他进府,但梁洛却谢绝了。她望着梁洛离去的背影,想着“他果然是不喜欢我的”,幽幽叹了口气,回身叩响了苏府的大门。

      “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小厮欢快的声音在府中回响,不多时苏云熙的怀抱已将她包围。他是从什么地方飞奔过来的,绫舞真的没看到,她只知道这个熟悉的怀抱一下子将她淹没,周身传递着失而复得的喜悦与激动。

      苏云熙的双臂越收越紧,嘶哑的声音在绫舞耳边想起,“可都好?”

      绫舞鼻子发酸,但她仍状似轻松地打趣般推了推苏云熙,“本来都好,可被四哥这么一抱,顿觉气闷了!”

      苏云熙连忙放开她。

      夕阳下,绫舞的脸憔悴而疲惫,云熙只瞧了一眼,便心疼得将她打横抱起,送她回房休息。赶来的苏老爷,也是心疼得嘘寒问暖,只有苏夫人一直在纠结绑匪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绫舞知道,娘亲是怕绑匪坏了她的名声,但她不在乎,反正她在家里过得很好,爹娘疼哥哥爱的。最好是一辈子,她都能这么幸福的过下去,除非......绫舞摇了摇头,甩掉脑海里浮现出的梁洛的笑容。没有除非,家人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日薄西山时,西郊外的山丘上有一队人马在休整。独自站在丘顶的领头人,手里攥着那支从苏绫舞发髻上摘下的东珠银簪,望着那渐渐消失的落日,若有所思。

      一匹快马踢踏而来,马上的人急急的翻身下马,踉跄跪到男人身边,抱拳禀告,“公子,我们被一支不明来历的人马从后方突袭,所幸他们并无胜负之心,不多时便撤退了。另外,在暗处监视马车的探子回说,有人将苏绫舞抱进了密林,现已不知去向。”

      “也就是说,你们并没有等到苏家武士,却是与另一伙人打起来了?”
      “是。”

      马蹄声再次急凑响起,另一个探子翻身下马,跪到男人面前,“禀公子,苏绫舞已平安回府。”
      “何人送她?”
      “看打扮,此人乃泺城权贵。”
      “不要给我这种不确切的猜测!快去打探!”

      探子应声快马急去,被称作“公子”的男人又对第一个探子道,“即刻启程,进西南密林!”

      男子看了看手中的东珠银簪,苏绫舞长发散落的一幕浮现在眼前。这个女孩竟奇怪地拨动了他的心弦,带给他一种陌生的熟悉感,让他频频回味而又充满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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