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挨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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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西斜，夕阳沉醉。京都街巷的勾檐瓦砾，在落日的余晖下，镀上了一层金边。
云阙自青缃楼拜别萧王后，便独自一人潜回云府，只盼能赶在父亲回来之前赶到。
云府作为武将府邸，虽不若萧王府那般极尽奢华，也不若其他文官之府盛兴装饰，却到底也是重臣处所。整个府邸，简易大方，宽敞舒适。
云阙扒着墙根，蹑手蹑脚地行至大门一侧，见四下无人，倚着门扉左顾右盼起来。好一会儿，终于确定院落无声，忍不住心花怒放地快步朝闺房溜去。
“站住，往哪躲？”突然，一阵低沉之声自身后响起，语气甚是严厉。
这声音！云阙猛然一怔。
她缓缓转身，眼敛低垂，不敢注视面前威严之人。半晌，见他并未开口，才大着胆子轻轻抬头，试探着道：“爹爹，您何时回来的？”
云毅望着她这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很是生气，皱着眉轻甩了下衣袖，肃道：“你还知道回来？”
云毅素日里对云阙甚为慈爱，几乎连重话都不舍得说。可眼下，似乎是真生气了。
云阙哪还敢怠慢，急忙嬉笑着上前拉住云毅的衣袖，晃了晃，轻道：“爹……女儿让序世买了您最爱的花雕和三醉鸡，您累了一天一夜了，女儿先去帮您准备晚膳可好？”
云毅岂能不知她打得是何主意？他虽不舍过多责备这好不容易回到身边的女儿，却又真怕她一个不小心便惹祸上身，只得好好管教一番！
他神色一敛，紧锁着眉头，沉声道：“跟我进来。”
语毕，人已直奔大堂而去。
云阙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思，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惶惶不安。回想起来，还真是许久未见父亲如此动怒过了呢。
云毅这方进了大堂之门，急行两步至正位之上，撩袍一坐，冷道：“跪下！”
“爹爹……”云阙微微一愣，颇有些委屈地小心唤着面前之人，却还是十分乖巧地轻轻跪下。
云祈闻声自内阁而出，一入大堂便见到如此景象，不由得蹙了蹙眉。他迈步行至云阙身旁，揖手对端坐正位之上的云毅道：“爹，妹妹不懂事，您就饶了她这次吧。”
“你别管。”云毅怒气未消，侧眸瞪了他一眼，不让他继续插言。继而注视着云阙，沉声质问：“你说，今日都在外头干了什么？”
云阙微微垂眸，不敢作答。思索了片刻，方才支吾出声，“今日……今日受萧王殿下之邀，去王府探望他的伤势。之后……之后，我们一起去了趟青缃楼。”
“还有呢？”云毅语气低沉，辨不出情绪。
云阙支支吾吾半天，始终没敢接着往下道。她伸手轻拉了拉云祈衣袖，只盼他能帮忙说几句好话。
云祈此刻也正一筹莫展，忽觉衣裳被人轻轻一拉。他扭过头瞅了眼跪在一旁的云阙，只见她垂敛眉目，轻拽着他的衣裳，动作极轻。
这丫头，还真是拿她无可奈何！
他轻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道：“爹，忙了一天了，要不还是先用膳吧？”
“你闭嘴！”岂料，云毅闻言怒气更甚。他忽地拍案而起，蓦然喝止云祈，起身行至云阙跟前，怒道：“你是越来越能耐了！仗着陛下封你的郡主身份，就敢在青缃楼同纯仪郡主叫嚣了？此事已遍传京都，你道你还能瞒得住？”
云阙微微一怔。
争吵一事，云阙承认自己确实过于鲁莽。可，不管怎么说，此事皆由那纯仪郡主挑起，她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怎就变成如今的叫嚣了？心下不服，却又不敢同父亲顶嘴，只得轻声嘟囔：“谁让她如此目中无人的，活该。”
云阙声音不大，可对于武艺超凡的禁军统帅来说，任何一点风吹草动，皆已清晰入耳。此刻云阙所言，更是使得他怒不可遏，高抬起手掌，作势就要扇下去。
眼看父亲就要手起掌落，云阙颇为惶恐。可她自幼性子倔强，做错之事绝不推脱，而自认对的事，亦是绝不退让。如此一来，索性闭了眼，梗着脖子迎了上去。
云毅哪会不知她的性子。这孩子，自小便是爱恨分明，如今一场教训岂能让她心生畏惧？
高扬之手，终究只停在了半空，他盯着云阙，厉声道：“还不知错吗？”
“女儿没错，女儿只是实话实说。”云阙倔强地睁开眼，目不斜视。
云祈在一旁瞧得焦急，却又不敢妄自出声。只好拼命咳了两声，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云毅望着面前不屈不饶的女儿，眉头紧锁。如今，朝中局势莫测，党附关系微妙。纯仪郡主背后所靠的，是楚国公、萧王殿下，甚至是南帝陛下！他们这一小小的禁军帅府，如何能与之抗衡？又如何能护她周全？
他叹了口气，颤着手落座于一旁的玫瑰椅上，神情凝重。半晌，语重心长道：“阙儿，为父知你性子直。可东宫两年，你难道还看不清朝局吗？今日你当着众人之面，讥讽那纯仪郡主长相刻薄。你可知，以她的心性，必不会放过你的！”
云阙本也是心思活络之人，她又怎会不知，父亲今日的震怒其实是为她好。此刻父亲有些喑哑的声音自耳边响起，竟不自觉有泪流的冲动。
良久，她膝行至父亲跟前，将双手轻搭于父亲膝头，柔声道：“女儿知错了，女儿又让爹爹担心了，是女儿不孝。爹爹莫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云祈见二人此刻皆有退让之心，赶忙见缝插针道：“爹，既然妹妹认错了，就算了吧。祈儿去传晚膳过来，咱们一家可是好久没一起用过膳了。”
云毅望着面前的一双子女，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伸出手轻覆在云阙头顶，道：“你呀，该长大了。记住，下不为例。”
云阙轻“嗯”了一声，偏头靠在父亲温暖的膝头之上，只觉自己又回到了孩提之时。
***
明月初升，烛影昏黄。
云府大堂之内，云阙三人坐定于桌案前，举杯共酌。顷刻前的严厉肃穆，早已被眼前的如水温情所替代。
她起身给父亲和哥哥各斟了一盏酒，而后大方地举杯道：“阙儿多谢爹爹原谅，多谢哥哥相帮。阙儿保证，今后必当谨言慎行，不再令你们操心！”
云毅望着她，眼中满是慈爱。顺手给她夹了一块三醉鸡，道：“女儿家的，少喝点酒。你理解为父之心就好。”
云阙抿嘴一笑，轻轻点了点头，“还是爹爹最疼我。”
云毅饮尽了杯中之酒，又细尝了尝云阙特意为他置办的三醉鸡，笑着回忆，“你小时候啊，跟现在一样，古灵精怪的。记得有一次你跟你哥哥一起出府去玩，竟嚷着要去溪边抓鱼，你哥可是拿你半点办法都没有。不过，你说抓就抓吧，还把自己也给抓进河里去了，可把为父急的！”
云阙一听乐了，拼命咽下口中食物，急不可耐地出声，“我记得我记得，当时爹爹还重罚了哥哥，让他吃了一顿鞭子炒竹笋。”
话音未落，已是瞅着一旁的云祈偷笑起来。
云祈见她如今还在幸灾乐祸的模样，很是无奈。用筷子轻敲了敲她额头，道：“你这小野猫，从小到大就是专门来坑你哥的。”
“嘿嘿……”
三人其乐融融地吃着饭，聊着天。转眼，已是酒过三巡。
云毅抬眸打量着天色，见云阙已是搁下碗筷，关心道：“阙儿，今日累了一天了，快去歇着吧。”
云阙轻打了个呵欠，笑了笑，“嗯，女儿先行告退。爹爹和哥哥也早些休息。”
在外闹腾了一天，确实有些累了。语毕，便欠身告退了。
月，又升高了些。
云祈望了望窗外的月色，眉眼微皱，“爹，昨夜那武库司郎中，离奇死于西郊之外。如今半点进展都没有，明日陛下怕是要震怒啊。”
自案发以来，此事便一直沉沉压在云毅心头。昨夜更是为此劳苦奔波，夜不能寐。可奈何仍旧毫无进展，只得轻叹了口气，“武库司乃是兵部直属，朝中兵器打造、边疆武器供应皆由武库司提供。如今郎中无故被杀，此事绝不简单。”
“父亲以为，这是敌国所为？”
“不，若是敌国所为，定会故意将此事闹大，以扰乱君臣民心。可如今风平浪静，绝不是敌国的行为方式。”
云祈闻言，不禁心绪不宁。
父亲所言不虚，如今南靖边陲不稳，敌国若是蓄意兴兵开战，定会将此事闹大。可若不是敌国所为，又不为私人仇杀的话，那“武库司郎中之死”的背后，绝对隐藏了巨大阴谋。
良久，他轻扣着桌案，低道：“到底会是谁呢？如此对付一个郎中，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云毅抚着手中杯盏，却迟迟未饮。少时，他起身行至门口，仰头注视着苍穹，叹息道：“无妨，明日陛下定会让三司介入，我们静观其变。”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挨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