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然后就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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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仙人”，在凡人口中。
可哪有仙人会同我一样？自幼体虚多病，牵累家人，更被断定为长不过二十。好在我竟生了一副好资质，如今修仙也算小有所成，总算也能好受些。
父母早在我学有所成前便故去，我也只好将恩情答在陌生人身上，比如此时。
那么小的孩子，大概只有五六岁吧，可是却满身伤，满身血，狼崽子似的，很戒备地盯着我。
难道我长得很像坏人？
我这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即便要救他，我也不能叫他开心了去！
“小子资质不错，吃了你我的功力又能精进不少！”我挑起他的下巴，这小家伙果然被吓着了，又有伤动弹不得，表情实在可怕，“唉，又瘦又丑，看着就没胃口，养肥了再吃好了。”
我把他带回去，好汤好药地养着，这混小子竟然还不领情！我龇牙，“小子，再不听话我就把你片了薄片蘸酱吃！”
果然，小孩子就是得吓唬才行。如今他可乖多了，每天挑水浇园，买菜做饭，可让人省心。至于我，我可是一个未及弱冠命不久矣的可怜人啊！
至于寿数我其实并不如何担心，师门长辈曾托一位半仙前辈为我卜算过，在我弱冠前后，长生灵药自然会出现在我身边。想来也不会太久了。
说起来，我为什么要长生啊？
曾经的修仙界也曾为了长生而斗争不休，但是如今长生早已是众人避之不及的恶事了。也只有凡人，还傻乎乎地崇敬着长生。
我的话，大概是为了让那些个等着我死的人不好过吧？世人皆道我命短，我却非要活着，还要活得比谁都长！
而且……我若死了，这个烦人的混小子没人看着可怎么办？
“哎，小孩儿，我要吃饭！饿死啦！”
小孩儿正在园子里给菜地浇水，闻言狠狠瞪了我一眼，进屋去做饭。
嗨呀，这小子虽然看起来恨我怕我，心里指不定多喜欢我呢！
小孩儿做饭很快，香气扑鼻，也不知是放了些什么作料，好吃得叫人几乎将舌头也咽下去。
酒足饭饱，小孩儿自觉地收拾碗筷，我竟然也有点不好意思，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我来刷碗？”
“您歇息着便是，我来吧。”
啊，真孝顺懂事。我就说他心里肯定特喜欢我！
我又道:“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不必了。”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不是要吃了我么？”
“对，上身红烧下身清蒸。”
啧，他是不是看出来我不会吃他啦？不过只要还愿意给我做饭就行。叫他什么呢？常生吧，父母的祝愿么。
我唤他，“常生，我教你法术。想学什么？”
“咒术。”
我有点惊讶，“学咒术？这可是诅咒人的东西，谁惹着你了？”
他不说话。我只好教他，反正咒术虽然恶毒，又有反噬，但总归有我看着他。
没想到这小子倒是天赋奇高，各种咒语学得飞快，有些连我做起来都吃力的诅咒，对他却易如反掌。
我隐隐有些得意:真不愧是我家的！
可是我今岁已经十九了，那长生的灵药如何还不来？我现在愈发虚弱，整日昏睡。
某日长老写信给我，“为何还不吞食灵药？”
灵药？哪里有灵药啊！我苦笑，把情况写信给他。
“那个孩子，就是灵药啊！吃了他，可延寿千年，你快些动作，别叫他看出端倪逃走。”
小孩儿……是灵药？
小孩儿端着饭食进来，坐在床边面色生硬地喂我吃饭，笨手笨脚的，总是弄到我的牙。
“你……快死了？”
这熊孩子，有这么说话的？我恶声恶气道:“放屁！明天就炖了你，吃了你我就不会死了！你要红烧还是清蒸啊？”
“你！”
糟糕，他好像相信了。那又怨又恨的眼神又出现了，他丢下碗就跑了，留我在床上动弹不得，慢慢地竟睡过去了。
我好像变成了小孩儿，真好玩。原来小孩儿是灵药的事早就被人发现了啊，竟然连他父母也想吃他？我想起初见小孩儿时他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心疼。
小孩儿逃出来后被一个可恶的家伙救了，但那个家伙和他的父母没什么区别，他养着他，教他修炼，可他也只是想吃他。
小孩儿怕他，畏他，恨他。他给那人做饭，在饭里偷偷放慢性毒药，可毒药竟然味道颇好，那家伙反而吃得开心。
［吃吧吃吧，很快你就再也吃不了了。］
小孩儿努力地学习咒术，尤其是诅咒和控魂。这个人实在太恶毒了，既然要吃他，为什么又要养他呢？
他得防着他。
梦醒了。
我抬手，发现满目泪痕。原来我是这样面目可憎的人，小孩非但看起来怕我恨我，心里原来也是如此。
不行！我非得狠狠教训他一下不可！不说以往，我常寿生如今渴求的长生，是为了哪个混蛋？！
这家伙，不会是被吓跑了吧？
到处都找不着他，我心里发急，鼻子闻见厨房里传来隐隐约约的香味，我心中一定，缓缓踱过去。
越来越香了。我闻着那香味，连身上的病痛也消散了许多。这小子又在做什么好东西？
我兴奋地推开门。
“常生！”
没有人。厨房里架着一口大锅，咕嘟嘟地冒着香甜的气泡。我走过去，旁边压着一张纸条。
“散伙饭，别浪费了。”
常生，大概真的离开了。我伸脚便想踹翻那口大锅，又收了力。这是常生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了。
“臭小子！混账东西！”
我直接拿了勺子对锅喝，顿时口齿生香。这大概是这小子厨艺的巅峰了吧？做的这么多，够我喝一个月了。
说也奇怪，我的身体竟然一日日地好起来。这下我可有了劲了。好小子，待我身体好了，非把你抓回来打屁股不可！
一个月。那锅汤终于见了底，我有点不舍得这美味，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就是有点残渣也好啊！
啊，还真叫我找着了。
我把它盛出来，一颗佛珠。
常生被我捡回来那年，我们路过一座庙，我为他求了一颗佛珠，给他挂在胸前，保平安。
这混账，再生气也不能把佛珠扔进汤里啊！
我攥着佛珠，忽然开始干吐。吐得撕心裂肺，吐得肝肠寸断。
吐不出来。
我现在长生了，我也是真正的仙人了，言出法随。我还住在这里，每日给园子里的菜田浇水，给自己做饭。
“我浇水，然后就死了。”
“我做饭，然后就死了。”
言出法随真的是很厉害啊，每一次死亡都那么痛苦，死的方式也千奇百怪。
可惜。
可惜抵不过长生灵药的药力。
“我浇园，然后就死了。”
“我做饭，然后就死了。”
“……然后就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然后就死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