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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入京 ...

  •   王家也有族学,不单族里未满二十的男子会请先生教导,就连未出嫁的女子也有专门的先生教授女红、书画之类技艺。

      王瑗自然也是要参加的。自打外边回来,没隔几天就恢复了学习。以往她在温家不过跟着母亲粗学一些,唯独于画上稍有成果,别的却只知一二,并不能拿出手。

      而她有意将自己与‘温琅’划开界限,便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莫忘母仇,“温琅”天真烂漫不谙世事,才不能成为母亲的助力与后盾,间接导致了母亲的悲剧。“王瑗”绝不能重蹈覆辙,让爱自己的亲人惨遭命运的酷刑,要努力成长,掌握保护亲人的力量。

      既然有意提升自己改变命运,她在学习上自然不敢怠慢,每一门都认真听讲,直把所有先生都惊了个遍,道原本沉默寡言如同影子人一般的王家大小姐,竟然开始主动向先生请教求解,‘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

      这天王瑗下了琴艺课,因为与先生谈论琴谱,便比别的姑娘晚走一步。路过前院,看到父亲的小厮江澜站在父亲书房外边,想起前几日要寻《西域游记》,二哥曾说父亲书房有一本,而自己一直不曾有机会跟父亲提,今日赶巧。

      江澜见了王瑗连忙请安,听说了王瑗的来意,却道,“姑娘请稍等一会儿,老爷正在待客呢。”

      “待客?”王瑗此时才注意屋里似乎有两个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有些熟悉,只是这样的感觉稍纵即逝,她并没有在意。

      稍微等了一会儿,从后院过来的路上传来说笑声,很快王瑗看到自己母亲陪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走了过来。那夫人穿着不似金陵的风格,腰间缀着青丝福袋,裙边绣着祥云图案,压裙角的是一块剔透的白玉雕,样式有些熟悉,倒像是颖阳那边的风格。

      “我离了金陵有些年了,这些年金陵变化不小,昨日来时倒有些不敢认了。我小时候曾经跟母亲一起参加宫宴,那时候远远瞧见夫人,身份高贵却没有架子,今天见了夫人,真是一点没变呢……”

      那妇人原来是昨日进京的。王瑗心里转了个念头,才迎上去。

      顾氏见了她上前拉住她的手,捂了捂,将她带到年轻妇人跟前,笑道,“这是我女儿阿瑗。”

      “原来是王家大姑娘,果真优雅大方,与众不同,刚才我就想呢,不知是王家哪位姑娘,现在一看,果真与夫人一个模子刻的,一模一样呢。”

      这妇人的恭维有些刻意,王瑗只是笑笑,并不搭话。

      “温夫人是不了解这丫头,哪有夫人说得这么好?平日不惹我生气,已经是阿弥陀佛了。”顾氏捂着嘴笑,假瞋了王瑗一眼。

      王瑗倏地抬头,看得年轻妇人一愣,下意识退了半步,“怎、怎么了?”

      可是王瑗哪里还听得到她的声音?她余光已经瞥见一个身影,她再过哪怕二十年、四十年、直到死前也不会忘记的身影,那个让她恨之入骨又不能完全忘记昔日慈爱的男人,她过去的父亲……

      “你是谁?”

      从她嘴里吐出的几近冷漠的三个字,让看到她面容同样怔住的温行有些突然的心痛,他或许是想起了自己惨死的女儿,想到自己策马直奔城郊,从救援的下人手里接过女儿的尸体,抱在怀里时冰冷的触感。那是他疼爱了十几年的亲生女儿,他唯一的骨血,他曾经说要让她风光大嫁,他温行的女儿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值得一个好男人真心相对,值得最精心的呵护……可是他却成了第一个伤害她的人,也是伤她最深的人。

      他一度睡不着。每天梦里都能听到女儿的笑声,笑着笑着,她就哭了。她哭着质问他为什么那么绝情,为什么要抛弃妻女,为什么要忘恩负义。他惭愧,他后退,他逃跑——从梦里醒来,后背湿漉漉的全是汗,他伸手拿茶杯,却不小心碰翻了,落在地上在安静的夜里便是惊心的一声碎裂。

      现实不是梦,没有醒来的那天。可白天他总觉得自己无比清醒,清醒的近义词叫做冷漠。他看着妻子日渐憔悴的面容,往日恩爱的情境就仿若隔世,他越来越狠心,哪怕曾经有人给卢氏介绍了别的亲事,他也没有放弃而是尽所能地给她承诺,比平妻更高的正妻位子,他也一眼不眨地许下了。

      之后他觉得自己过得很好。

      哪怕女儿死了,前妻也不在人世。他觉得自己好比开启了新的人生,过去的人和事就同过去一起埋葬在过去,今天的他永远活在今天而望向未来,他的新夫人会给他生好多好多孩子,他会给他们他全部的疼爱,会比温琅得到的多得多。

      可是眼前的……温琅?他觉得一定是的,是她来讨债了。

      “温……”他刚说了一个字,就看到女孩儿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甜甜地喊了一声‘爹爹’。

      他下意识勾起了唇角,那抹笑容却很快僵住了。

      王二老爷摸着胡子快走两步,刻意板着脸,轻咳一声,“又想看什么书了?自己进去翻罢。”

      “好!爹爹最好了。”王瑗嘻嘻笑着,冲王二老爷做了个鬼脸,接着头也不回地跑进了书房。

      王二老爷看着她的背影连连摇头,“这丫头,越来越没有姑娘家的样子了。”虽然这么说,但他并未生气,反而心里很高兴。这是他唯一的女儿,从小没有养在身边多少让他感到遗憾,等接回来已经是十多岁的姑娘了,不能让他抱着蹭着不说,平时看到他就低头一副谨慎胆怯的样子,让他多少有些失落,却没想到今天……

      “大人,那是令嫒?”温行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王二老爷笑容真切,却刻意把嘴角往下压,故作平淡地应了一声,“嗯。”忽然想起听说的,这位温大人的女儿不幸遇难了,便安慰道,“温大人是有儿孙福的,不要为往事太过伤怀。”

      “大人说的是。”

      往事毕竟是往事,人还是要向前看的。他如今能够调入京城,不就因为卢家的关系?虽然妻子那一支已经没了籍,但骨子里到底还是卢家的血,有了这层关系,他自然比那些毫无根基的竞争对手们更有优势。

      他温行的前途,还是一片光明的。

      这样一想,浑身就轻松了许多,温行冲王二老爷一揖首,“行初至京城,不通京城之人事,日后还劳大人多多提携。”

      “温大人客气了。”

      王二老爷心里其实不太看得起这类寒门出身的官员,哪怕坐上再高的位子,在他眼里也不是什么值得交往的对象。要不是他送的珊瑚树实在难得,他今日是绝对不愿见的。

      温行也知道凭王家的地位,王二老爷实在用不着和他来往,仅靠一株珊瑚树,想要攀牢王家这棵大树几乎是天方夜谭。可他原本便意不在此,只要进了这个门,再从这个门出去,他温行就好比镀了层金,往后谁见到他也会想到他曾经登过王家的门而不敢轻慢他——这就够了。

      王瑗在屋里漫不经心翻着书,竖着耳朵听外边的动静,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松开了紧攥的拳头。

      没想到他竟然进京了。

      这门亲事的效果真是立竿见影呢。

      他肯定还幻想着位极人臣的那一天吧?可惜了,他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向灭亡的。

      她一定要用他的血,来祭奠冤死的母亲。

      温行进京的消息,也不知道王容是否掌握了。他是和她站在一个阵营的,她必须和他团结起来。说起来,她的姨母,她来京这么长时间,似乎还没见过呢。

      王瑗找府里下人打听了王容家的具体地点,吩咐圆叶取了些厨房里刚做好的糕点,与她一道前去。

      王家下人和另外几家的世仆一道住在后边巷子里,王瑗从后门出去,没多久就找到了地方。

      一方柴扉轻掩,门梁上挂着两串红辣椒,缝隙间隐约瞧见院中翠绿的青藤碧树,树下一口老井,井边摆了只小杌子,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正就着日光缝补针线。

      她低着头,一缕额发垂落,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显得静好安稳。

      这样的场景让王瑗眼热。记忆里母亲也常常坐在院子里替她缝衣裳——那时候她贪玩,衣服常常不知在何处划破了,回来总会被母亲责备一番,而刀子嘴豆腐心的母亲,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缝好了衣裳给她换上,从不假借下人之手。

      “娘……姨娘……”她轻声呢喃。

      王瑞家的听到门外的动静抬起头,由于久盯针线导致眼睛有些酸胀,视野模糊了片刻,她没有看清门外的人,却从轮廓上感觉到些微的亲切,好像本来应该很亲近一样,等她定睛后,才发现那是府里大姑娘,有些慌乱地放下针线迎上去,“不知道大姑娘过来,老奴怠慢了。”

      “妈妈不要客气,我是来……”王瑗看着姨母头上的白发,忽然不忍心告诉她温行来京的消息,她刚从悲痛中缓过来,她作为亲外甥女又怎能在她心口上重新插刀呢?她示意圆叶将糕点放下,“我是来找王容大哥的。”

      “噢!”王瑞家的应了一声,却想找王容为何要到家里来,王容白日可是在府里当值的,转念却道,可能姑娘对这些事不太清楚,遂解释,“那小子在府里当值呢,姑娘差人去前院给他传句话就行了,那小子做事认真,姑娘的事他一定能办得漂漂亮亮的。”

      王瑗正要答话,远处忽然一叠马蹄声渐近,高头骏马拉着檀木马车停在了门外,马夫替主子掀了车帘,尊贵的官老爷从车上下来。

      王瑗大吃一惊,下意识朝王瑞家的看去,王瑞家的表情没有变化——

      她不认识他。

      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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