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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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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容珏道:“你不奇怪房顶上有人?”
那人道:“房顶有人有什么奇怪?”
苗家阿哥一想是这么个道理,也不知道房顶为什么有这么大魅力,那些江湖人士总是做什么都爱挑房顶,决斗爱挑房顶,偷听爱挑房顶,今晚不是他,也会是别人,确实没什么好奇怪。
于是他转了个话题道:“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那人道:“干什么的?”
曲容珏道:“你是不是丢了东西?”
那人道:“丢了块刻着七字的玉佩。”
曲容珏松了口气,又笑道:“丢了那么重要的玉佩还有心思喝酒,送你玉佩的人要难过喽。”
那人道:“我可舍不得让他难过,所以还请阁下把玉还我。”
曲容珏嘿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玉在我的?”
那人道:“我自然知道。”
曲容珏道:“这玉这么好,我又这么老远跑来,你说拿走就拿走?”
那人笑道:“你要什么?”
曲容珏道:“钱,财,珠宝,银票。”
那人笑得更欢了:“你若是要这些,就不会亲自来找我了。”
曲容珏道:“那你觉得我要什么?”
那人笃定道:“你要交我这个朋友。”
曲容珏道:“你脸皮真厚,我凭什么要交你朋友,凭你是个怪人?是个酒鬼?”
那人道:“就不能凭我英俊潇洒,凭我武功高强?”
曲容珏道:“你要真的武功高强,怎会是江湖籍籍无名之辈?”
那人道:“你都不知我姓甚名谁,又怎么知道我是江湖籍籍无名之辈?”
曲容珏道:“凭那两撇小胡子,这太好猜了。”
那人笑着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酒,顿了顿才道:“阁下何不下来说话?”
曲容珏道:“我不下去,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叫梁上君子?”
那人道:“那我也不是梁下美人。”
曲容珏大笑,道:“接着!”
玉佩疾射而出,那人伸出两指,稳稳捻住。
曲容珏道:“我叫曲容珏,你叫什么?”
那人道:“陆小凤。”
曲容珏道:“小凤?听起来像个姑娘。”
那人道:“很多人也这么说。”
曲容珏道:“我记得你了,等你变成江湖有名之辈我再来找你耍。”
说完他就纵身跃下屋顶,原来他站的那瓦片上正静卧着一只准备觅食的长腿蚊子。
阿哥稳稳当当落地,一身藏在斗篷里的银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虽然五毒轻功有点小儿麻痹,也是速度上的问题,就隐蔽性来说他做得足够好了,那十几名毫无所觉的红衣教总坛弟子与为首的圣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们都没发现苗家阿哥,偏陆小凤发现了,不止发现了,还能知道他的来意,这就说明他当时没晕,至少玉佩掉落时没晕,就算曲容珏不给他捡,在确定完红衣教的大致方向后他也会折回来捡的。
这又能说明一件事,他是故意装晕被红衣教带走的。
红衣教始源无从追溯,但从涉足巴蜀之地的中原人越来越多,唐门与五毒在江湖中终于被揭开神秘面纱后,红衣教作的妖就格外的多,他们那会忙着整治天一教,乌蒙贵也才刚消停不久,对这个波斯沃教的分支教派毫无所知,好坏更是难以界定。
他们只知道红衣教会按时抓捕壮丁,关押一段时间后再放出来,而这些被抓捕的壮丁把红衣教形容得像天上人间一般美好,让人心驰神往,也让红衣教会的信徒数量骤然激增。
红衣教窝点似乎就在枫华谷来着。
曲容珏搓了搓下巴。
这说明他跟这个奇怪的人还真有机会再见。
但阿哥没想到这个“再见”竟来得这样快。
就在他准备甩大轻功离开这里,挑个隐蔽的地方召出呱太搭载一程的时候,不远又来了一批人。
一批乍看很像长歌弟子的人。
一身统一青白相间的门派服饰,头戴乌色纱冠,背后都背了把木质剑匣,姿态严谨,神情肃然,原本捏着马鞭的那只手皆持一把宝剑,做工精致,一看就不是凡品。
为首那人的长相让曲容珏一愣。
他差点脱口而出喊一句“无耻老学究。”
这人实在太像秦怀普。
秦怀普是微山书院的古词教习的先生,但他不是长歌门人,他不过是长歌老门主杨尹安外出游历时救下的一个中年人,长的一副正气凌然的模样,端的一身超然脱俗的架子,但实际小肚鸡肠瑕疵必报,还龌龊得很,曲容珏因为无意间发现他枕头下竟藏着秦怀普亲笔写的门主夫人艳本而被秦怀普记恨。
他惯爱找其他学生麻烦,学生都怕他,曲容珏不怕他,所以他格外找曲容珏麻烦。
曲容珏小时候是个不折不扣的混世魔王,皮得要死,艾黎长老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愣没有用,最后只好托人送到相知山庄,也就是长歌门前身,交给老朋友杨尹安代为管教,希望那里的古籍圣贤能多多让他陶冶身心,好早日改掉那顽劣毛病。
那时候曲容珏才八岁。
杨尹安传道受业十几载门下弟子千千万,艾黎长老原本再放心不过,哪想曲容珏在书院呆了一个月什么都没学到,反把一书院弟子带得疯疯癫癫。
这不算完,秦怀普教考古词那天杨尹安带着小儿子过来旁听,阿哥一看,了不得,这样玉雪可爱的奶娃娃是哪家阿妹,于是他按耐不住开口就唱了一首山歌。
刚刚坐下要看看门下弟子是如何出众的老门主和满心好奇前来旁听杨逸飞二脸懵逼。
第二天曲容珏就被门主夫人礼貌地扫地出了门。
后来再见到杨逸飞,是他继任长歌门门主大典那天。单纯的阿哥已经记不得他发现住在心底多年的那个“逸飞阿妹”变成“逸飞阿弟”时他何等心情,一直到现在他都没再回长歌一趟。
但他不得不承认,无论是杨逸飞,杨尹安还是长歌门那些形形色色的弟子,他们身上那股超脱世俗的大儒气息都非常引人神往。
所以在看到这群跟长歌门弟子打扮差不多的人时,他心里说不出的膈应。
就好像茅坑里的石头镀了层金就装得跟真的金子似的。
画虎不成反类犬。
有时候中原话真是该死地精妙。
曲容珏跟在“秦怀普”后头进了酒馆,挑了张最角落的桌子坐下。
酒馆内静得诡异,只有冰冷的碗筷敲击声,酒客坐得泾渭分明。
中间的过道像是楚河汉界隔开左右,左边坐着红衣教徒,七女五男共十二人,那名红衣圣子端坐正首,口鼻皆被半透明红纱笼住,只露出一双嚣张上挑的凤眼,影影绰绰能猜测是个年轻模样,满身金饰,红衣张扬,举手投足一派邪佞气度。
至于右边,就是那些个不知什么门派的弟子,他们剑柄上皆刻了青城二字,应当是叫青城派。
听都没听过的门派。
红衣教的低头进食,青城派的却频频往那望去。
两方势力互不侵犯,又互相抵斥。
气氛像热好的油,柴火添得越多,油温热得越快。
一直到油滚得冒出气泡。
铃。
分说不清是金饰碰撞发出声响还是剑鞘相交发出嗡鸣,这声声响就像滴入滚油里的冷水,膨胀到极点的氛围被瞬间戳破,滚滚油花溅开,滔天巨浪席卷而来。
剑影晃动间耳边铮铮声齐响,青城派人已是全部拔剑出鞘,剑尖齐齐指着红衣教圣子。
青城派的人大声道:“魔头,还不速速伏诛受死!”
为首那人蒋原莫道:“阿兹那,你若跪下来与我亡徒灵位磕三个头,老夫还能留得你一具全尸!”
有人道:“师伯,同这魔头费甚么口舌,直接取了他的狗命,慰我乘风师兄在天之灵!”
有人道:“取了他的首级,慰师兄在天之灵!”
身后人皆道:“取他首级!替师兄报仇!”
那被称作阿兹那的圣子笑了:“夏天蚊子多得很。”
话音刚落,这红衣男人忽然抬手震桌,反手一掌,眼前道道黑影闪过,蒋原莫连忙将剑横在身前,喝道:“行巳坎一,结阵!”
青城派弟子步伐连连变换,不多时已结成剑阵,阵末寻着阵眼轨迹来回变动,硬物撞击剑刃声不绝于耳,一道黑影漏网飞来,直直插入曲容珏右手面前的菜盘里,陷入木桌寸许深。
苗家阿哥避也未避,轻轻将那筷子一拨,继续熟练地拣着清炖黄鱼上的脸颊肉来吃。
味道还行。
就是加了点多余的佐料,不够鲜甜。
第一轮攻势被青城派以剑阵化解,原本泾渭分明的两方人马瞬间战作一团,一时刀光剑影锃亮,桌椅菜盘齐飞,掌柜和店家小二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带着账本缩在战场外围不停地拨弄算盘。
曲容珏看了一会便没再看,没什么意思,红衣教武功路数看起来确实诡变莫测,跟他五仙教比起来却差得远,青城派的剑法的确锐不可当,跟纯阳宫比起来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他向来只对那些与圣教相当的中原武学感兴趣。
拣着菜吃完,阿哥掏出一个指头大小呱太状的银锭放在桌上就要走,余光瞥见不远处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起身的动作顿住。
一个酒坛?
一个在天上飞的酒坛。
曲容珏当即笑开,脚上发力,晃眼间人已稳稳当当落在二楼扶手上,靠着栏杆。
曲容珏道:“我就知道是你!”
二楼扶手旁的木桌上坐着个青年,披着红袍唇上两条细长胡子一翘一翘。
分明就是刚才柴房里才见过的陆小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