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3 暗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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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三年除夕夜。
雪花缓缓的飘落，在寂静的街道上慢慢的蒙上了一层白色。偶尔传来的爆竹声宣告着新年的气氛。
“嗖……嘭……”
一道冲天的火光从繁花巷温柔乡的院内升起，然后在飘雪的夜空中绽开一片绚烂的七彩，一道过后，仿佛是开了个头似的接二连三的升腾起更多的焰火，一时间，南边的整个天空被照的透亮，缓缓飞舞的雪花在这亮光里清晰可见，隐隐透着晶莹的光芒。
“哇，这个漂亮，那个也好看……哎呀，那个更漂亮……”
温柔乡的后院内，一群衣着艳丽的姑娘不顾寒冷站在雪地里欢叫着，热闹的气氛融化了地上的积雪，也温暖了人心。
颜落静静的站在廊子下，厚厚的裘衣裹住了单薄的身子。不断升起的焰火照亮了她的面孔，给苍白的面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看着院中欢闹的人群，她的嘴角微微挑出一丝笑意。
“当家的，八王府来人了，在前厅候着呢。”正笑着，一个小丫鬟在颜落身后禀报道。
颜落的身子僵了一僵：“好，我知道了。”
沿着曲折的廊子匆匆赶往前厅，颜落原本静下来的心又乱了。
自从回来时在温柔乡门口分手，颜落已经半个月没有与聂谨怀联系了，日子仿佛又回到了那两年，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原点。
不同的是颜洄和莫离越来越匆忙的身影和西厢彻夜亮起的灯火。手中代表着死士首领的落叶玉佩早已在回来的那天交给了莫离。至此，颜落已经完全放手。
八天前，颜溯回来了。颜落什么都没有问。她想，已经不需要了。
前厅因为停业而显得空荡荡的。中间的舞台上的轻纱无力的垂着，四周柱子间的灯笼只零零落落的亮了几盏。显得有些昏暗。
左侧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隐约站了一个人。颜落皱皱眉，出声道：
“我就是颜落，请问……”
讲到一半的话因为阴影中渐渐清晰的身影而哽住了，颜落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
“颜姑娘。”清冷的声音如同她同样清冷的面庞。
颜落顿了一下，抿抿嘴，弯腰行礼：“民女给八王妃请安，王妃金安。”
后院，匆匆赶回来的莫离顾不上掸去肩头的细雪开口询问颜落在哪，前来接他的颜汐一愣，眼神有些躲闪：
“刚前厅有客，当家的在会客。”
“会客？哪来的客？”莫离看着颜汐的眼神，心底有些不安。
“是……是八王府的。”颜汐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只好如实回答。目光转开却看见莫离身后一个小小的影子，如果不是一丛乱发中两只闪着光的眼睛，没人会看出这是个人。
“这……这是谁？”颜汐惊讶道。
莫离正在为颜汐刚刚的回答而皱眉，听见她的惊呼只是淡淡的回了下身。
“我刚回来在门口看见这人要冻死了，才带她回来的。你带她去洗洗，然后找点吃的给她，等我见过当家的之后，再决定她的去留。”
说着，莫离就往前厅的方向走去，颜汐下意识的觉得不妥，但等她想要阻止的时候，只看见莫离白色的衣角在廊子尽头一闪而过。
重重的叹了口气，颜汐回头盯着眼前的小脏人：
“你叫什么？”
小脏人眨眨眼，细细的开口：“奴婢叫小多。”
“小多？嗯，好吧，你跟我来。”说着转身带着小多去洗澡。
蒸腾的热水驱散了冬日的寒气，颜汐皱着眉看着一盆又一盆的脏水被端出去，终于眼前的人干净了。
这时，她才发现，这小丫头居然长得十分清秀，一双不大的眼睛水灵灵的看着颜汐，被热水蒸的发红的脸颊上，皮肤细嫩。
“听口音，你是京城人，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呢？”颜汐一边接过门外小婢端来的食物，一边问道。
“奴婢……奴婢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后来，后来做错了事，就被撵出来了。小姐心好，请小姐收留奴婢，奴婢一定好生侍奉小姐。”小多突然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回答道，两眼却时不时瞥一眼托盘内冒着热气的食物。
看到她的目光，颜汐微微一笑，顺手将她扶起来，将食物推过去：“吃吧，快吃吧。我不是什么小姐，这里是温柔乡，是青楼。你要想好了。”
小多在听到青楼二字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又要跪下，却被颜汐一把拉住了：“别，你可别跪了，我受不起。”
“小姐是好心人，奴婢愿意留下来侍候小姐，请小姐收留。”
“你可想好了，这温柔乡的大门一进，往后，你可不是什么清白人了，这里出去的人，无论是否做过什么，可都永远离不了一个妓字。”颜汐扶住小多，感觉到手下的人儿在微微的颤抖。
小多慢慢的随着颜汐的搀扶站起来，贝齿在下唇上咬出几个齿印，说出的话却依旧斩钉截铁：“奴婢明白，反正奴婢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为小姐所救，能活命已是不易，还在乎什么清白不清白。再说了，青楼之中也未必都是下贱之人。求小姐看在大家都是苦命人的份上，收留奴婢吧。”
颜汐看着小多坚定的脸，心底一阵发酸，眼眶不禁湿了，柔声说道：“好孩子，冲着你这股子劲儿，我也要留下你。先吃东西吧，吃完了我带你去见当家的。”
小多感激的点点头，终于将自己埋进食物中。
屋内炭火很足，暖烘烘的熏得人浑身舒畅，窗外是不时传来的爆竹声，颜汐看着小多，发现这孩子虽然很饿，但吃东西却出奇的斯文，细嚼慢咽，咀嚼间不发出一点声音，动作十分优雅。看得出来，她之前侍奉的人家必定是个极有教养的富贵人家，说不定，还是什么官宦人家。
正细想间，却听窗外一阵喧哗，细听去，仿佛是莫离和颜落。
“……你在担心什么，我早说过，我不会再参与你们的计划……”颜落的声音有些愤怒
“当家的，怎么做是你的选择，我只是在告诉你事实。”莫离的声音也忍不住高起来。
颜汐有些惊讶，一向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莫先生竟然也会发脾气，而且对象还是当家的。
“你究竟在担心些什么？我都不再去管你跟他的什么协定，你也别来管我！”
耳听着双方的言语越来越激动，颜汐觉得自己有必要去阻止一下。
起身拉开门，就看见颜落和莫离站在廊子的路灯下，两人脸上的神色都不是很好，听见门响，都不约而同的住嘴了。
“哟，打搅到二位了，当家的我正有事找你呢。”颜汐叫道，她明白，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有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让双方都冷静一下才是最重要的。
颜落沉着脸应了一声，面色不善的走了过来，身后的莫离动了动嘴唇，却未出声，只是沉默的跟了过来。
进得屋内，颜落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漫不经心的看过去，颜落的心里全都是刚才的争吵。
但只是一瞬，下一刻颜落的神色就变了：
“她是谁，哪来的。”
颜汐有些奇怪的看着颜落过分凝重的脸，小心翼翼的正要回答，却被身边的莫离打断了。
“是我从门口带回来的，这孩子快要饿死了。”
颜落抿抿嘴，走近小多。
小多自从颜落在门口出现，脸上的表情就呆滞掉，此刻更是不会动了。
“你叫什么，为什么会在温柔乡门口？”
*
“王……王妃，王妃，是你吗？”谁知小多并未理会颜落的问话，双眼盯着颜落，清秀的小脸上渐渐起了一层欣喜之色。
颜汐和莫离听见这话，都是一惊，两人快速的交换了一下眼神，莫离一向温和的眸子中闪过一丝阴狠。颜汐被这一瞬间的神色惊到了，有些恍惚。
“什么王妃，你是哪家的孩子，吃饱了就快回去吧，我这里实在不能留下你。”那边颜落的脸色在小多一句问话之后变得十分奇怪，双眼只管盯着桌上的烛火，跳跃的火苗倒映在黑褐色的眸子里，掩住了里面沉沉的心思。
“不，王妃，你肯定是，虽然……虽然声音变了，可是您的容貌骗不了人，奴婢是小多啊，是给您梳过头的小多啊，您还送了小多一盒胭脂，奴婢就是死了，也忘不了您的容貌啊……”
尖利的哭喊声一声一声的砸在颜落的心上，颜落闭上眼，仿佛又回到那天，四周是沉默的画面，仿佛隔着一层水一样的画面，无声的嘶喊，无尽的痛苦和绝望像滔天的巨浪一般扑面而来。
心筱然缩紧。
“不，你认错人了，阿汐，明天一早，给她找个愿意收留她的好人家。”睁开眼，决绝的说出这句，颜落转身想离开这让她窒息的地方，却发现不知何时，小多已经跪倒在地，右手紧紧的攥住了她的衣裙下摆。
屋子里很静，颜汐没有接话，莫离看着哭得期期艾艾的小多，神色复杂。
颜落皱皱眉，无声的叹息。轻轻蹲下身，她忍着心底的冲动将小多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姑娘，我真的不是你说的什么王妃，我这是青楼，不是好人家的女子该呆的地方，明天一早，你就跟阿汐去吧。”
小多抬起迷蒙的泪眼，一张刚刚洗干净的小脸已然花掉：“你……你真的不是王妃么？”
“我是颜落，是温柔乡的老板，你要是愿意可以叫我颜姐，但是我真的不是你说的那个王妃。”颜落耐心的说道，尽力克制着逃跑的冲动，因为她明白，如果不把这场戏演下去，那么不论对于是小多还是她自己，都是一个致命的威胁。
“对……对不起，颜老板，奴婢……奴婢错了。”半晌之后，小多渐渐止住了哭声，抽咽着说道。
心底送了一口气，颜落起身看了一眼颜汐便走了出去，这个屋子，再多呆一刻，她不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门外雪花飘得急了些，长廊上靠外的地方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远处传来清晰的打更声，颜落凝神听去，不过不少，只三声。
又一年过去了。
静静的立在风中，颜落尘封已久的记忆因为小多的出现而渐渐清晰起来，虽然她并不想记起，可是往事就如同觅食的虫子一般爬进了心里。
最后那一刻周遭人压抑的哭声仿佛悠远的回音，连绵不绝的响起，期期艾艾，呜呜咽咽，一丝一丝抽紧了她的心。
“当家的。”温和的女声唤回了颜落的思绪，转身只见颜汐立在廊子下的台阶上，手中捧着自己的披风。
“当心着凉。”细心的将披风披上颜落的肩膀，颜汐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吧。”
“当家的，这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可是我怕我要是不说，就又害了一个无辜的人。”颜汐的语气有些沉重。
“哦？说来听听吧。”颜落惊奇道。
“刚刚，我，我看到我哥冲小多的房间去了……”吞吞吐吐的说了半句，颜汐便不肯往下说了。
颜落的眉毛拧了起来，不敢确信的看着颜汐：“你是说阿洄也知道了？”
“对。”颜汐点头。
心中一沉，颜落大骂自己糊涂。明知道以颜洄的性子，在小多已经怀疑自己的身份的情况下，根本不会安然的让小多离开，而现在自己居然连这一点都疏忽了，天啊。
想到这里，颜落转身就往小多房里冲，颜汐在雪地里看着颜落的背影苦笑。
温暖的空气将少女清秀的脸庞熏得红红的，小多因为哭累了的关系，已经斜靠在床头睡着了，淡淡的泪痕还依稀可见。
颜洄冷着脸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温馨的样子。盯着小多的安详的睡颜看了半天，他轻轻的叹口气，右手上尖利的匕首反射出清冷的寒芒，搅碎了一室的温馨。
“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倒哪不好，非要倒在温柔乡门口。下辈子，你会得善果的。”
轻轻的说完，颜洄慢慢的靠近了床上的少女。而少女还浑然不觉，熟睡的嘴角轻轻弯起，纯净的面容宛若初生的婴儿。
颜洄对着这样的面容，一瞬间有些闪神。
“啪！”静静燃烧的蜡烛突然爆出一声轻响，颜洄警觉的回神，甩甩头，他咬着牙举起匕首冲着少女细嫩的脖颈用力的划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43 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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