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1 谈判（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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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聂谨怀走进他的寝帐，颜落还有些迷糊，愣愣的站在帐子中央不知道干什么。聂谨怀脱去外面半湿的披风挂在帐角，一回头看见傻愣愣的颜落，目光就越发温柔起来。
“把湿了的披风脱掉吧！”好听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颜落猛然醒过神来，一抬头就跌进了一片温柔之中。
再醒神，身上的披风已经被脱掉了，聂谨怀正拉着她往火盆边靠。
暖暖的炭火幽幽的散发着令人心安的烟火气，冰凉的小手被聂谨怀握着，干燥的温暖从相连的掌心慢慢的透过来，气氛美好得令人沉醉。
“对不起，颜儿。”聂谨怀突然探过身将颜落揽在怀里，轻轻的说道。
熟悉的瑞脑清香一时盈满鼻端，隔着厚厚的衣服依旧听得见对方有力的心跳。耳边是充满磁性的声音，温热的呼吸轻轻的扑在耳根处。
颜落眩晕了。
气氛太过美好，人也太过疲惫，而心就更脆弱了。
满足的叹了口气，颜落闭上眼睛，将自己的下巴靠在聂谨怀的肩头，一直垂着的双手，绕过聂谨怀柔韧的腰身，然后在宽阔的背部收紧。
“你没有对不起我，谨怀，那是你的选择，你的人生。”半晌，颜落出声道。虽然气氛很美好，但再美的东西，都不是现实，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聂谨怀沉默，揽住颜落肩膀的手臂慢慢收紧，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
“颜儿，你不知道那次听到你将被赐死的消息时，我有多么心痛，可是，我没办法。我不能做什么，否则，王府上百条性命都要为你我陪葬。”闷闷的声音从肩膀处传来，颜落的心开始抽紧。
“后来，我无意中发现躺在棺材里的人不是你，我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只要你没死，比什么都好。我发过誓，一定要找到你。现在，我终于找到你了，同样的事情，我不会允许发生第二次。颜儿，别离开我。”
可以压抑的声音显得暗哑而沉重，一字一句的敲打在颜落心上，敲出一片血痕。
慢慢的将脸埋在聂谨怀的肩头，颜落的泪水控制不住的渗进厚厚的衣料间。
“谨怀……我答应你……”
颜落有些苦涩的说道，揽在腰上的手很温暖，很厚实，帐子里也很暖和，可是颜落却觉得茫然而冰冷，仿佛行走在万年冰冻的悬崖上，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聂谨怀没有察觉到颜落的异常，只是在听到颜落的回答时，将手臂收的更紧。
“圣旨到……八王聂谨怀接旨。”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惊动了相拥的两人，聂谨怀松开手，颜落低着头退开，僵硬的动着胳膊。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两人的手臂都有些酸麻。
看到颜落已经整理完毕，聂谨怀示意她去挑起帘子。
帘门外，紫衣的特使已经手捧明黄的圣旨站着了。聂谨怀整整衣服，慢慢的跪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八王聂谨怀，费心劳碌，为我大启征运粮草有功，实属本朝臣子之楷模，朕深感欣慰。但粮草现已安然到达，汝本应即刻回京复命，却无故拖延，干扰前线战事，其行为有悖臣纲，责其即刻回京，听候发落。钦此。”
宣旨完毕，聂谨怀站起身接过圣旨，嘴角却带上了一抹微笑。
“劳烦胡公公，请进账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转手将圣旨交给身后的颜落，聂谨怀转而开始招呼宣旨的太监。
“王爷客气了，咱家拿皇上俸禄，为皇上行事，何来劳烦之说。倒是王爷，好好的美差，偏要在这苦寒之地多留，惹恼了圣上，现今怕是无功反有罪啦。”那太监一边说着，一边抬腿进帐子。
聂谨怀微笑不语，只是跟了进去。
“公公也知道，本王自幼长于京城，哪见过这样的大漠戈壁奇景，一时贪玩，便误了回京的时日。如今皇兄怪罪，本王也惶恐啊。公公整日在皇兄跟前，还望公公替本王多多解释解释，消消皇兄的气啊！”聂谨怀对着毫不客气坐下来的太监说道，清俊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任谁见了，也要相信他说的是肺腑之言。
“不敢不敢，咱家不过一介宦臣，王爷与圣上那是骨肉血亲。不管怎样，圣上都会原谅王爷的。”太监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的将聂谨怀塞过来的几张银票收进袖子里。小小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
“多谢公公！”
“王爷言重了，咱家公务在身，还要回宫复命，王爷好自为之，快快回京吧。”银票到手，太监绝对不多废话，立即起身告辞。
吩咐颜落将太监送出帐，聂谨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换上了一副凝重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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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落送完那太监，回身就看见穆远玖站在帐门外若有所思的看着太监远去的身影，一向光芒璀璨的琉璃目微微眯起，显得有些迷离。
“穆将军可是要见王爷？”出于下人的礼数，颜落问道。
“落公子，这几日怎么不见跟你们一起来的那个琴师，我听说他技艺高超，还想见识一番呢！”穆远玖却回头答非所问，仿佛知道了什么似的一双眼睛，就那么盯着颜落。
颜落承着那目光，额头有些冒汗。她不曾想到一向大大咧咧脾气暴躁的穆远玖会这么细心的注意到颜溯。
而此时的颜落，也刚刚意识到异样。从西雍的大营回来之后，她还没顾得上颜溯。
心里翻了一番，颜落强作镇定的说道：“将军也知道，我刚从西雍大营回来，琴师的下落我怎么会知道呢。不过既然大人想听琴，那么我去找找看好了。”
“这个倒不用了，既然不见人，自是有他的道理，改天我直接上门求教好了。通常有绝技的人，都是喜欢神秘一些的嘛！”穆远玖突然呵呵的笑着说，终于移开了他逼人的目光。
“呵呵……”颜落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只好跟着干笑。
“是穆将军在外面么？进来吧！”正在尴尬时，帐内的聂谨怀突然出声替颜落解了围。
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颜落，穆远玖抬腿进帐。剩下颜落站在门口，心里七上八下。
她突然觉得经历了西雍大营这一场，有些什么东西被改变了，或者说有些什么事情背着她发生了。比如颜溯的去向，比如西雍的突然求和。
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一只属于自己的一个玩具，某一天被别人动了手脚，而自己却只能站在外围一无所知。
定定的站了好久，直到暮色降临，白皑皑的积雪开始笼上一层若有若无的蓝色，跳动的火把映出黑黝黝的影子。
身后的帐内，穆远玖一直没有出来。只有不知什么时候亮起的灯光沉默的从帘缝里透出来，在浅蓝色的地面上划出一道金线。
颜落盯着那道金线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去找莫离问个明白。但是一想到中午见到莫离的情景，她又有些退缩了。
慢慢的退出这场漩涡，不是她一向最想要的么？而现在，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就在眼前呵，既然莫离和聂谨怀都瞒着她，那么她就装不知道好了。可是为什么心里又会空落落的？
正愣神间，身后的帘子一动，穆远玖沉着脸走了出来，没有理会门边的颜落，径直走远了。经过颜落身边的时候，借着帐内透出来的灯光，她瞥到他额际闪亮的汗珠。
“怎么站在门口，快进来，没冻坏吧。”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颜落转身看着聂谨怀的脸。
秀挺的双眉，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挺直的鼻梁，紧闭的薄唇再配上线条明显的轮廓，这是一张几乎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脸。漆黑的眸子深处眼波流动，无比耀眼却又无比难懂。没人能读懂他心底的想法，以前是因为目盲，而现在是因为，不论你怎么看他的眼睛，都仿佛是隔着一层纱。
这样的人，已经习惯了将心思藏得最深，连最亲近的人，也只能触到表层。
心底黯然的发酸，无力的扯出一个微笑，颜落说道：“没什么，在里面呆久了，出来吹吹风，让脑子清醒一些。”
聂谨怀闻言，黑眸闪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
“很冷了，进去吧！我去看看晚膳怎么样了。”颜落轻轻的说着，转身走进了黑暗中。
颜溯去干什么了，西雍为什么要求和，这些她都不想知道了。她现在只想尽快回到京城，回到温柔乡，那里有一帮姐妹在等着她。虽然颜洄会责备她失职，颜汐会对她失望。但是又怎么样呢？骆家的三小姐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温柔乡的颜落。
既然他们觉得瞒着自己最好，那么就继续装到底吧，本来她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人，如今的隔阂不过是将最终的结局提前了而已。
想着走着，走着想着，半晌之后，颜落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议和大帐的伙房在何处，更让她郁闷的是面前陌生的环境。
不同于正帐的华丽庄重，面前的帐篷显得朴素而不是庄重，白色帐衣上的积雪已经被清干净了，门口挑着一盏暖黄的灯笼，在寒风中微微颤动，引得周围事物的影子也微微的颤动。
颜落有些奇怪，一般来说，每个帐篷周围都会有巡逻的侍卫在走动，而眼前这个，周围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从帐篷里隐隐约约传出的说话声在风中回响。
迟疑了一下，颜落悄悄靠近帐子，将耳朵贴在帐衣上。
“……上面的意思是，计划临时有变，在必要的时候，如果不能保证穆远玖的倾向，那么，只有死人没有倾向。”一个熟悉的声音清晰的落入颜落的耳朵，颜落一惊，是莫离。
“莫先生，我要见主上，这不可能是主上的意思！”另一个声音传来，颜落更惊讶了，居然是原本应该留守边州的宇文默多。
“你错了，这就是主上的意思。主上现在不能见你，她在大帐那边，会被穆远玖发现的。怎么，你不肯？”莫离冷静的声音继续传来，颜落心下有些愤怒，虽然早猜到自己已经被排斥在外，也下定决心不去管了，却在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些难受。
“属下怎敢，只是，属下认为，穆远玖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到万不得已，还是留他一条命好。”
“这个是自然，但愿我听到的那些留言都不是真的，你仍然是一个好死士！”
接下来的对话颜落没有仔细听，一直萦绕在心中的不安和怀疑终于渐渐清晰起来。
当初之所以找到莫离，就是看中了莫离的身份。明为江湖神医，实为被迫卷入那场宫廷争斗的前太子太傅莫琰的独子，对那个人同样的仇恨，一身精湛的医术和武功。这些足以让莫离成为死士们首选的合作对象。而现在，这种合作，似乎出现了偏差。
冷汗渐渐的渗出额头，颜落伸手堵住嘴巴，以免自己发出声音来。
本来是最佳的优势，现在突然却变成了通往险境的桥。本来以为是最知心的朋友，现在却突然变成了利用与被利用。这种落差让颜落无法忍受。
紧紧的咬着手背，颜落退后想走掉，却不想一脚踩在一个软东西上，本能的一声惊叫因为手背堵住而变成了一声闷哼，但这已足以惊动帐内的人。
颜落飞快的转身，身后，深紫色的官袍，一双光彩绚烂的琉璃目，却是穆远玖。
显然，刚刚的话他都听见了，此刻，那双眼睛里涌动的是愤怒，细细看去，好似还有一些失望和悲痛。
“穆将军……”颜落心虚的开口，觉得嘴里干巴巴的发苦。
穆远玖却未理颜落，目光直直的盯着她身后。
颜落回头，身后，是从帐内出来的莫离和宇文默多。两者脸上的神色都很复杂，莫离看着颜落，而宇文默多，则看着颜落身后的穆远玖。
寒风吹动头顶的灯笼，暖黄的灯光如同水波一般的来回晃动，灯光下的四个人，怀着复杂的心思静立。翻飞的衣袂在空气中发出噗噗的声响，搅碎了一地的光影。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41 谈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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