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矛盾·无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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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的夜色里，明亮的灯光被黑色的宫殿困住了柔和的光芒，只剩下微弱的亮。
苏华夜抱着苏暮染，她的头靠在他的肩窝，鼻息间是浅浅的呼吸，睫毛敛下，遮挡住她漆黑的眼，这样看上去似乎柔弱得像个精致的瓷娃娃，连眉眼都是柔和的样子。
他尽量放轻自己的脚步，每一步走得更加平稳，道路上断断续续的点着光线柔和的宫灯，从近处蜿蜒直到远方拐角看不见的地方。
他一步一步缓慢的行走，低下头来看着怀中苏暮染的脸，她就这样靠在他的怀中，没有半点防备，说不清是将他当成可以亲近的人，还是认定了他不会伤害她，但他想，苏暮染从来不是这种单纯的人。
苏华夜觉得自己脑海中掠过万千思绪，但转瞬又回归到平静，他将视线重新放回身前的路上，身边树影斑驳，此刻有一种这条路永不会到尽头的错觉。
光线明暗交替，他迈过无数树影，怀里的人突然微微动了动，然后他听到苏暮染独有的慵懒好听的声音。
“你的寝宫真远，走了这么久还没有到。”
她突然将身体支撑起来，双手环住苏华夜的脖子，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耳边，她耳边繁复的饰品坠下来的流苏划过他的脖子，带来几分痒意。
“你将夏侯安排在了哪个宫殿？”
依旧好听的女声，慢吞吞的调子，但苏华夜却一瞬间停下了脚步，心里万千的思绪顿时变成了挥不去的阴霾。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这样抱着你走到尽头，而不是将你狠狠的摔在地上？”
苏华夜抱着苏暮染的双手骤然收紧，似乎下一刻便会将她狠狠的摔在地上，然而她却丝毫没有紧张，而是更加靠近他的耳朵，声音温柔的如同耳语。
“为什么不肯承认你吃醋了呢，我只是提起夏侯，你为什么要生气，嗯？”
上扬的尾声之后耳边传来低低的，肆意的笑，似乎她早已认定了他的无可奈何。
苏华夜微微的顿住之后终究没有松开抱着她的手，而是继续提步而行。
“你既然已经有了未婚夫，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只是想你承认你喜欢我啊，口是心非的感觉就那么好吗？”
她的手抚上他的脸颊，话语温柔。
“你已经有未婚夫了。”
“可你是不一样的，你和我的未婚夫是不一样的，这世上只有你和我发脾气还能活着，而我不会生气。”
被她的话闯进耳朵里，温柔的语气有太多的魅惑力，苏华夜顿了一下，脸上写满的冰霜却没有丝毫要化解的征兆。
“那是因为你杀不了我，或许今后还需要我的力量，因为我是黑暗王庭的王，你只是看中了我的势力而已。”
苏暮染勾起唇角，用一种亲昵的语气说着让他又讨厌又欢喜的话。
“这确实是个原因，不过更多的是我喜欢你啊，你不相信么？”
他的心脏重重的跳动了一下，布满冰霜的脸上却愈加冰冷，苏暮染将脸颊贴在他的脸上，两人亲近得没有丝毫间隙，但苏华夜知道，他们心中永远隔着一条渡不过的河。
“我至多算对你有些好感，但那又怎样，你已经有了未婚夫，他是你将来的王夫，你带着他来找我，难道还妄想用我喜欢你的这个理由，让我对你言听计从？”
冰冷的话没有再带上任何掩饰，以一种更加冰冷的语气如同一柄利刃刺入心里，苏暮染抱住他脖子的手顿了一瞬，动作停在贴上他脸颊的一刹。
她的手从他脖子的位置滑落，温热的呼吸不再喷洒在他脖颈处，空气里的温度似乎一下子变得冰冷起来，连柔和的灯光也变得暗淡，树影却显得更加阴暗，他觉得那些光芒似乎都失去了光泽。
话语上的争锋或许是他赢了，但苏华夜却突然不知从哪一处冒出来些微后悔的感觉，因为她没有回答他，只是僵在那里，连带着他迈出的步子也再一次僵在了原地。
他突然的发现，或许比起那些让他羞怒的话来，这样的静默才更让人难受，就像心脏中被刺入了什么东西，没有剧烈的疼痛，但却很难受的感觉。
稍许的窒息感。
就像身边被风吹动，狂乱舞着的树影也在这一刻停了下来，让人想要逃离的静默。
良久，直到苏华夜几乎快要出声将自己说出的话驳回的时候，苏暮染终于再次笑了，然而这次的笑声他没有听出任何含意，像是只是此刻的需要，而不是她真正的想要笑。
苏暮染没有再用言语来挑拨他，而是用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平静声音说话。
“我确实很任性，你也确实不必为我的任性付出任何东西。”
然而这句话听在耳朵里，苏华夜却没有被纠缠之后的解脱，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一件你以为不喜的东西被突然拿走后又开始有些埋怨自己的复杂。
“放我下来吧。”
苏暮染没有再抱着他的脖子，而是很平静的望着他，没有纠缠，没有调戏的笑声，那平静让人有心慌的感觉。
苏华夜与她对视，但她的眼里除了映着柔和的灯光外看不出半点其他的情绪，他突然的就想到了那天夕阳下，灵魂的他也是这样看着她的眼睛，那时她眼里像落满了无数星光一样美丽。
苏暮染应该是拥有她想要的所有肆意。
苏华夜突然又一次重新认识到，她是西大陆的叛逆者，她拥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魅力，而他其实也并不想拒绝她。
眉心微皱，他猛地将苏暮染重新抱在怀里，让她的脸颊重新贴上他的脸，脸上的表情不知是生气还是释然，又带着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我允许你继续纠缠我。”
他总觉得自己的声音一定有着深深的自我放弃，果然，从这一世初见的那时候起，她就注定是赢家。
不见得真正就一定是爱上了他怀里的这个人，但他已经无药可救了，对于苏暮染的要求，从来都是无法拒绝，看不得她露出不开心的样子，明明任何人他都能让他们一瞬间化为灰烬，只有她不行，只有这个叫做苏暮染的女人，她永远是不一样的。
或许无关爱情，她是这个世上给与他唯一温暖的人，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在他死之后，又在他生之前。
而第一次和唯一无论对谁来说总是无法忘怀的，他并不能违背自己心中那份属于愤怒中的小小愉悦，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感觉，于是他只能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苏暮染是不一样的。
而这种感觉在日益绵长的时间里被他自己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加深。
这是一种无解的循环，愤怒，不甘，愉悦，温暖，那些早就应该失去的情绪被重新激发出来。
他默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然而被他重新抱在怀里的人，嘴角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勾出一个得意而又魅惑的笑，她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声音里愉悦又清脆。
“我也只是想让你承认自己吃醋了而已，因为这样的华夜在我看来很可爱，从我遇见你的时候，你就不爱笑不说话，我喜欢看你红着耳朵的样子。”
苏华夜脸上恢复成面无表情冰冷的样子，只是黑暗中又红了耳朵，他总觉得苏暮染说的话，每个字都有着让人心动的能力。
苏暮染重新从他怀里爬出来和他对视，此刻她的眼睛里也是平静的，只是这平静带着认真，他看着她一瞬间弯唇微笑，异常美丽的样子，然后，她说：“华夜，你和夏侯衍是不一样的。”
“他是我未婚夫，是我的臣子，我可以决定他的生死，亦可以决定他未来的命运，但你是不一样的，你是我的华夜，是我的盟约者，我们拥有相同的姓氏，我们共同拥有着天下，我确实不相信什么爱情，但我可以相信你。”
她笑着说完这段话，依旧是苏暮染式惯有的语调，清晰而缓慢，与他对视之后又重新拥抱他，带着一种苏华夜未曾见过的正式感，然后又附在他耳边小声的说。
“至于调戏你，我确实乐此不疲，你恼羞成怒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尾音带着的调戏意味，让苏华夜在这暗淡的灯光下也忍不住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她果然永远不会如此正式的和他说话，对于看他的笑话和把他当成笑话，永远都是如此乐此不疲。
“够了，你不是困了么，还有几步就到我的寝宫了，你可以休息了。”
他只觉得自己冷着脸都凝聚不出来冷意，而苏暮染毫不在乎。
“不是说好了一起睡么，华夜害羞了？”
“闭嘴！”
这一句连他自己都能听得出恼羞成怒的语气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于是又一次的被击败得溃不成军，他的冰冷和威慑力在这个女人面前一败涂地，苏华夜想，大概总有一天他会把这种来自苏暮染的调戏当成习惯。
可怕的，让人无能为力又无可奈何的习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