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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最近总是做噩梦。昨天晚上,我梦见继父了,他浑身是血,被割去耳朵戳瞎眼睛,黑色眼眶流下血珠,他僵硬的扯出死气沉沉的微笑,突然跳上我的脖子……从梦里惊醒后,颈椎就一直酸痛,我冒着冷汗去浴室冲淋,脖子却越来越疼。打开浴帘,凝结厚重水珠的镜子里,镜中赤裸的身体上盘踞黑影。我用手抹去水珠,镜子里,我的脖子上骑着一个穿黑衣的苍白男人,本该有眼睛的地方只是和周围无异的平滑皮肤。他不是我认识的任何人,又像任何一个我见过的逝者化身。在水汽重又覆盖镜子之前,我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原来我还没有自噩梦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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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他一起走吗?”何中西打量了一下宋兆天以及他身边的旅行箱,“走之前给我半小时。”
      宋兆天接过朱妈递来的大衣,一边穿一边敷衍的说:“什么他?”
      “如果拒绝,我可以一直守在房子外,还是你想把他藏在大衣口袋里带走?”何中西斜靠着沙发,“给我一点时间,只是寻常谈话。”
      “你不信就搜房子,”宋兆天示意正帮她扣扣子的朱妈离开,“只要何警官能拿出公文来。”
      何中西看了看宋兆天,从口袋拿出烟盒,自顾自的在别人家里吞云吐雾:“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吧,这近四年前的案子是被我从灰尘堆里翻出来的。”

      他走到宋兆天面前,近乎紧贴着他的脸,烟雾在两人中间穿梭,滑过互相冰冷的脸:“把案子放到台面上在我看不是难事……可你知道正式调查的含义么?就是把隐私和罪恶摆到太阳底下曝晒,包括他,包括你,包括所有你们想隐瞒的东西。”

      “……他没什么可隐藏的,”宋兆天自嘲的翘起了一边嘴角。
      除了曾对自己刻意描绘了那么一个不存在的天使,他没什么可隐藏的。

      宋兆天挥开烟,退出适当大的距离:“半小时,我们还要赶飞机。”

      何中西是做好了心理建设过来找麻烦的,他估计了最坏的情况,那其中不包括宋兆天会突然退步。他觉得看似豁达的行为中透露着什么讯息,但在当时没有捕捉到。

      宋兆天走到过道底端,推开一间屋子的房门,然后地上透射出一个逐渐扩大的三角光影。
      他对里头做了一个手势。
      就像被主人下了指令的犬,穿着松垮垮的绿色毛衣的年轻人,从房间里出来。
      很秀气很消瘦的年轻人,除了脸型略为拉长,和照片上十七岁的他,没多大改变。

      “我想和他单独谈谈。”何中西说。

      谈话并不顺利,一来是当事人本身躲躲闪闪的措辞,二是对方似乎非常欠缺与人交流的经验,理解和表达都存在某种程度的障碍,但何中西看得出他是个聪明人。
      “我见过店长了,”何中西观察着谷瑜的脖子,那里有伤痕,还没有愈合,看上去像是被粗糙东西抽打上去的痕迹,“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我找到了当时带走你的那个人的资料。”
      谷瑜低垂着头,那些痕迹看起来更显眼也更清晰,正因为他僵直的动作渗出血来。
      “陈佑祥,广东人,白手起家的企业家,他买下你时,他的企业正濒临破产,九个月后你被转手给了别人,那时离他卧轨自杀仅仅相隔三个月,”何中西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视线落在谷瑜脖子那些细小的伤口上,“也许你能告诉我其中的原因,他为什么把你给了别人,他自杀的原因……那一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谷瑜回答得非常快速,过长头发下显露的脸色苍白异常。
      “哦?”谷瑜的反应不正常,何中西觉得在这个与胡豹毫无关联的人周遭,会有突破口。
      “我真的不知道。”谷瑜嗫嚅的重复了一遍。

      之后关于陈佑祥的事,鉴于时间短暂,何中西没有问出什么。
      他看了看手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塑封袋,在袋底有一块三角形的黄色晶体。
      “认得这个东西吗,鉴定结果显示它是一块黄色琥珀,”何中西顿了顿,观察着谷瑜的反应,“这个小东西被留在凶案现场。”

      三十分钟刚过,宋兆天准时出现在谈话现场,何中西把照片塞进口袋。
      “你们走吧,一路顺风,”何中西起身,走到大厅玄关,又折回头绕过宋兆天走到谷瑜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子,“如果宋兆天还敢打你,你可以来城北分局找何警官我。”

      宋兆天没有对何中西迂回的指责申辩,他皱着眉,拉开何中西,从身边的沙发上拿起早已摆好的围巾,给谷瑜戴上。
      那时他背对着何中西,后者注意到,在把围巾挂上谷瑜的脖子前,他犹豫了片刻。

      回去途中,何中西在书报摊买了一份以城市名命名的都市报,搭了公车,在车上他随手翻着报纸解闷,从头版头条到娱乐花边。
      有一条花边吸引了他的注意,新闻的主角他知道,宋兆天就是从那个人手里买下谷瑜。
      何中西不明白为什么,第一次,对自己无往不胜的判断力产生没有根据的质疑。

      按照行程,宋兆天带谷瑜去了机场,飞往东部的城市谈生意。机场离下榻的酒店很远,旅途劳累,到酒店房间,他们都很疲惫,谷瑜更是没有什么精神,宋兆天于是叫了客房服务。
      午餐送来后,宋兆天让谷瑜先去洗澡,然后在果汁里加了够分量的安眠药。
      宋兆天想,这至少比用绳子把他捆在床脚好。

      洗完澡,谷瑜从浴室里出来,整个人恢复了一点生气,发黄的头发半湿,黏成一缕缕,像个刺猬脑袋,可能碰到了洗发水,眼睛发红,他不时用手去搓,宋兆天给他买的睡衣肥肥的搭在身上,非常不合身……但有一种温和温暖的气氛,从他的头发、眼睛、手掌,他的一举一动中发散出来。
      这种温馨扼住了宋兆天的心脏。

      “先吃饭。”
      宋兆天低下头,把餐具摆好,谷瑜顺从的坐下,接过递来的果汁。
      因为晕机,谷瑜在飞机上什么也没吃,现在怕是饿了,看上去胃口也好了些,他把他那份牛扒饭吃了大半,喝光了果汁。

      饭后,宋兆天抱着谷瑜在厅里看了一会儿文件,过了一会儿,宋兆天注意到他开始犯困,眼皮也耷拉了。
      “去睡一会儿。”宋兆天说。
      谷瑜因为倦意,有些迟钝,慢慢从沙发上下来,去了里面。
      差不多四十分钟,宋兆天进去睡房确认他睡了,把文件收起来,换上衣服。
      走之前,很轻的锁了门。

      谈判进行得不顺利,收购原可以以更低的价格谈拢,但宋兆天心情浮躁,草草结束谈判,也没有应对方的晚宴邀请,火急火燎的赶回酒店。那时已经是晚八点,他不确定谷瑜是不是已经醒来,或者开始了第二次的逃跑,插房卡的时候手甚至在发抖。
      他打开房门,大步跨入,推开睡房门进入。

      睡房里充满了安逸的沉睡气息,带着一点点洗发水的味道,壁灯维持着走时打开的昏黄灯光,薄薄的撒在棕色的毯子上,毯子隆起,那下面是他沉睡的犯人。
      他的头发已经干了,有一些散露在毯子外,软搭搭的附在白色的枕头上。

      宋兆天走到床边,看着谷瑜半露在毯子外的脸,那上面还有浅浅的瘀痕,是他在向他昭示对他生命的所有权,可谷瑜那么安详的睡着,沉静的让宋兆天产生一切将要失控的恐慌感。
      真的能掌握么,另一个人的生命?
      他蹲下身体,用手背碰了谷瑜的脸颊,体温是真实存在的。

      这碰触让人成瘾,他没有移开手,用指尖轻轻划着苍白的脸,划上他软软的头发,在滑至颈部时,有略微的停顿,他拨开谷瑜后颈的发。
      那里的伤口,宋兆天很熟悉,他记得展龙是用什么恐怖的工具留下的,他甚至记得自己在观看时涌起的呕吐感,记得报告里对这处最深的伤痕没有感情的描述。
      ——但无论多糟糕的伤,毕竟是皮外伤,伤口的情况却好好坏坏,那么长时间,还会渗血,好像渗入了诅咒,难以痊愈。

      回想重见的场景,还有那个安全套,宋兆天又生出厌弃的情绪,那种许多肮脏的手抚摸只属于他的犯人的幻想侵害了他的理智:一个赤身裸体泥沼中的天使,对他露出虚伪的纯净笑容。
      被欺骗的感觉让他发疯……身体却按照直觉行动,违背了理智,一点点靠近沉睡的谷瑜。
      手指轻轻抚摸着伤口周围的皮肤,他的脸靠近了他的脸,在嘴唇快碰到谷瑜额头的时候,高大的成年男人颤抖着,像一个悲伤的孩子扭曲了表情。

      谷瑜依然睡的很沉,宋兆天把他的手指插入谷瑜头发,用很轻柔的动作,环抱他肮脏的犯人,流泪满面。

      安眠药量大或者谷瑜很久没有那么好的睡一觉了,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仍陷在梦境里。
      七点时,在沙发上呆坐了一整天的宋兆天接到了来自何中西的电话,何帅哥似乎很着急,几乎在用吼的。

      “你还没有和他那个吧?”
      对方没有回应,何中西以为自己表述含糊,但一时找不到委婉的措辞:“你,还没有和他上过床吧?”
      过了几秒钟,宋兆天才用慢半拍的冰冷语气反问:“怎么了?”
      “我在医院,我刚才查到了他和在夜店买下他的人的化验单——”
      似乎为了避免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医学名词,宋兆天打断他:“谷瑜他感染了。”
      何中西愣了一下,沉默了。
      宋兆天用的是陈述句。

      “……你没有和他——”
      电话挂断。

      谷瑜在晚上才醒来,宋兆天带他去餐厅吃晚饭,谷瑜在看到满满一桌荤菜后惊讶的望着宋兆天,宋兆天淡淡笑了笑:“我记得你喜欢吃肉,吃完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十点过了,游乐场已经关门,因为宋兆天和游乐场主打过招呼,有个穿游乐场制服的年轻人帮他们开了门,带他们进入空荡荡的园内。

      夜间的游乐场,所有的游乐设施都安静的停靠在黑夜里,在不同的玩具上画有不同的卡通人物,谷瑜有种感觉,好像这些奇怪又可爱的家伙会突然动起来,在游乐场里跳舞狂欢。
      宋兆天挽着他的手,跟着年轻人,到达巨大的摩天轮下。

      东部繁华城市,它的摩天轮也格外壮观。
      年轻人在操控台上开启了开关,摩天轮上所有的灯瞬间亮起,夜空中,勾画出闪亮而巨大的环状,好像天空洒落了用星星编织的光环。

      宋兆天拉着谷瑜上了摩天轮。
      当摩天轮缓缓上升,谷瑜的眼睛发亮了,他站在玻璃前,凝视着脚下逐渐清晰的城市,他的表情中有一种对于高度的痴迷,叫宋兆天很迷茫。他于是站到谷瑜身后,望着他眼中的城市。
      这个城市灯火通明,仿佛把黑夜烧着了一块……靠紧的身体也很烫,好像也将要燃烧起来。

      宋兆天用下巴蹭着谷瑜的脖子,梦呓一般喃喃:“你就像这个城市,而我在你身后望着你。”

      无论走得有多远,你也不能逃离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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