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萦千年》芬芳魅影

19、第十九章

　　频频斜眼瞄着院中那片旖旎的颜色，萧莹咂舌不已，其他随行的女孩儿却没有那份与她感同身受的惊异，依然低头默默跟着前面那个老女人，或许对于此景她们早已习以为常，所以当萧莹一惊一乍时又是被旁边的女孩儿拉了拉衣角。
　　跟上队伍，她们穿过院子向后殿走去，轻歌曼舞的氛围也随之渐行渐远，到现在她们要去见的人是谁，萧莹依然一无所知。
　　终于在顶楼中间的一处大厅前止步，领头的女人示意她们就地等待，便只身一人走了进去。萧莹松了口气，抬眼打量打量，依然是高大瑰丽的建筑，看起来却少了一些雄浑与霸气，从其间精美的浮雕壁画中透出更多的是祥和与华贵的气息，如果没有错，这里应该是某个女人的居所。
　　良久不见那个女人出来，萧莹受不住这样傻站着干等的沉闷，她压低嗓音问身边的女孩儿：“这里，是王的后宫么？”
　　“什么？”不知是没听清还是生怕出什么错，身边的女孩儿微微抬了抬头，以同样低的嗓音应了一声。
　　“刚刚那些庭院里的女人难道不是王的妃嫔们么？”萧莹继续问。
　　“不是的。”摇头，女孩儿显得有些错愕与惊慌，“她们是先王的女人。”
　　嘴张了半天没发出声音，萧莹怔，想想刚才那些风华正茂的女子，难道都是一个已经入了土的老头儿的妻？虽说这类事情于皇族来讲是司空见惯的，但真的看到时却在心底涌上一股怜悯与悲哀，她们都将在此虚度年华，过着一成不变的无聊日子孤独终老。
　　“先王病逝后，王不忍看到太后独自一人，又是对那些先前的王妃们的一种怜悯，就让她们留下来侍奉太后，要知道离了宫廷，她们都将一无事处，所以这里便成了她们的居所。”女孩儿说道。
　　汗！到底是给她们自由好还是留下来享受荣华富贵好，萧莹无从理解。
　　“王很英明，以他过人的谋略治理着国家，在他心中永远都是把赫梯放在第一位，所以他很少近女色的。”前排的侍女此时转了转头补充了一句。
　　先前给他下的定论貌似在瞬间被这些话反驳得毫无立足之地，萧莹哦了一声，少近女色？历来的帝王中会有这样的人么？不可能，或许只是你们这些小侍女们不知道而已，切！他色不色关我什么事，心里嘀咕着，她朝前望了望，领队的女人已经从大殿内走出，“都进去吧。”她开口，几个人低头称是，跟随在她身后一并进殿。
　　一丝绵绵的香气吸进鼻翼，给人一种心静的感觉，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一定很喜欢，萧莹偷偷抬眼，对面有张看似朴实却不失贵重的木质大床，帐幔被撩起的一侧，她看到一个斜靠着被子坐起的身影，而在另一边坐着的，是那个妖冶的赫梯王。
　　来不及看太清，她跟随着其他女仆一起跪拜在地，不知道该怎么称词的她只能保持沉默，听着她们开口参拜太后时才明白，床上坐着的正是卡拉曼王的母亲。早些时听人说起，为了回国探病，卡拉曼取消了攻击孟菲斯的决定，这么看来此话不虚，这位太后的确处在疾病中，只是为王者仅仅因为对母亲的孝义就放弃了对国土的扩张么？是他太仁慈太过感情用事，还是……忽然抬眼看到他向她投来的目光，萧莹心里一慌，低头，他周身都带着一股压迫感，为什么总能感觉到他的可怕，在他妖魅但又温文而雅的面孔后隐藏着什么，或许美到极致的东西往往又会带着恐怖的气息，它会在不经意间夺走一个人的意志甚至生命。
　　心呯呯跳着，她听不到太后允许她们起身的指令，只是下意识地跟着旁边的人一起行动。“这些是王后选出来的侍女，太后身子不适，就让她们随从侍奉吧。”领队的女人笑着说。
　　几声重重的咳嗽，床边的卡拉曼慌忙坐得近了些轻轻为太后捶了捶背，“我知道这些都是她喜欢的侍女，现在虽然我病着，但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侍侯。”稳住咳，太后微喘着，听得出她是个温顺的女人，“让她费心了！”
　　“奴婢也只是听王后的指令而来，请太后千万要留下她们。”弯腰，领头的女人行礼。
　　“既然是王后的一番心意，母后就不要为难玛尔珐了。”轻笑，卡拉曼接话。“是她们四个人么？”
　　“不是的，王！”被唤作玛尔珐的女人回话，“是她们三个。”将除了萧莹以外的另三个女仆带到前列，她们曲身行礼。
　　“这三个女孩儿都是精明能干，又细心又体贴，太后一定会喜欢她们的。”玛尔珐笑着说。
　　“替我谢谢王后。”虚弱的声音，太后说。
　　拉下的萧莹趁机抬头，与想象中的不同，床上斜坐的太后看起来并没多大岁数，虽然处于病中，却依然掩盖不住她高贵美丽的容颜，若是再年轻些，大概她可以称得上是赫梯帝国的奇葩，温柔又慈祥的国母，萧莹心中一酸，完全忘了礼数直视着床上的人，而仿佛是注意到她的视线般，太后略转头看向她。
　　“这个是新进宫的女仆，请太后恕她无礼。”意识到太后的目光和萧莹的无理直视，玛尔珐慌忙走过来，一边打圆场一边低声对萧莹说：“怎么可以直视太后，快行礼。”
　　反应过来的萧莹随着她的意思弓身行礼。
　　“你不是赫梯人？”太后轻声问。
　　“是……是，我是……奴婢是外乡来的。”萧莹有些语无伦次。
　　“呵呵，多漂亮的孩子！”微笑，萧莹听到太后这样的评价，她一时错愕地抬头，脸颊不禁覆上一层红韵。“你叫什么名字？”太后问。
　　“希……蒂！”萧莹回答，这个女人，第一次看到，她却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可是自己要做的不正是拆散她的家庭么？咬唇，她真恨自己上了贼船，怎么就答应了那个死人塞索斯。
　　“希蒂么，跟在王后身边，请你尽心侍侯。”
　　“是。”
　　“王后可能马上就要到了呢，太后。”一边的玛尔珐说。
　　“那太好了。”笑，太后又咳了几声。
　　“母后，请好好休息，儿先行告退。”忽然起身，卡拉曼向着床上坐着的人低头行礼。
　　看了他一眼，太后的目光中似是透出一丝不解，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王与王后之间存在着什么芥蒂……萧莹的第一直觉。在卡拉曼从她身边经过时，她机械式地闪到一边，这样反倒引起了他的注意，微停步，他莞尔一笑，即而离开。这个男人太强大了，居然每次面对他都克制不住的心脏加快跳动N拍，难道是自己神经过敏？萧莹轻呼气，提醒自己不要过度紧张，虽说是一国之王，可他也只不过是个凡人而已。
　　不多时王后到这里探病，她与太后聊了片刻，看的出她们婆媳间的关系很好，侍到太后休息时，王后留下那三名女侍，带着玛尔珐和萧莹一起退出。
　　三人沿原路返回，来到花园边时，王后停下脚步，“玛尔珐，我想散散步，有希蒂陪着就行了，你先回去。”
　　低头称是，玛尔珐依令离开。
　　萧莹跟着王后走在花园的小径上，这里风景很好，如果不是心存疑虑再加上肚子不时发出饥饿的警告，她也愿意沉浸在美好的环境里，唉，果然跟人跑差不是什么好事，自己还没吃早饭有谁会知道。
　　“今天，王去过了？”沉默许久，米丽雅王后开口问。
　　“是指去过太后那儿么？他是去过！”萧莹回答，她感觉王后的步伐微微停滞了一下。
　　“希蒂，告诉我，塞索斯有什么打算。”转过身，她直视着萧莹。
　　……这样的突然，以至于萧莹一时无从反应，塞索斯到底让她潜入赫梯王宫有什么计划，此时的她竟毫无头绪。但面对着米丽雅严肃的眼神，她只能努力回想，来这里之前，塞索斯曾说过计划一定要牢记，而且中间不容出现半点偏差，这样想反倒让她紧张起来，怔了许久，她没说出个只言片语来。
　　“你不必紧张。”米丽雅轻叹，带她走到石椅边坐下，“我只想知道，他的想法。”
　　“是，只是您会答应跟他去埃及么？”这话在萧莹来说完全是应急，但却误打误撞的实用，的确要了解一下王后的想法，这是牵线人的准则。
　　“即使他就在哈图萨斯，也无法潜入宫廷，你说的并不现实。”静默片刻，米丽雅说。
　　“当然不会在王宫里，你能游说赫梯王前往别里特么？”理出了头绪，萧莹问。
　　“我不会让王处于危险中。”米丽雅瞪着萧莹，但随后在她眼神中又浮上一层落没，“继续说。”她转过头。
　　“处于赫梯与埃及的交界处，他可以寻找机会。”
　　“那么想与赫梯开战么……看来我真的要见到他。”
　　“我只知道他想要的，是您。”萧莹轻轻咬了咬唇。
　　米丽雅站起身，长叹一声。望着她渐远的背影，萧莹只觉得她是如此孤单。
　　在赫梯王宫中渡过十天有余，并没任何异像，萧莹开始有些着急，塞索斯还没有行动么？要等到何时，不会是打点要把她一个人甩在这里吧！忽然冒出这个令她满头黑线的想法，萧莹抖了抖唇角，不可饶恕！
　　又是一个太阳照常升起的早上，萧莹揉了揉酸疼的后背，昨晚靠着石柱打瞌睡时差点没从阶梯上滚下去，这种日子真不是人过的。用过早饭后她便可以休息一会儿，走进自己的房间正准备躺下时她听到刚要出门的两个侍女在小声议论着：
　　“真的又要开战了？”
　　“嗯，埃及那边多次挑衅，王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这样的话……王又要远征了。”
　　“是啊，怎么，见不到王你舍不得了？”
　　“喂，怎么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本来嘛！”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走出去，但她们这番议论却把萧莹的睡意一扫而空，她坐在床边心跳开始提速，如此说来塞索斯总算行动了，这就意味着自己可以很快返回埃及，而在此之前，她要知道米丽雅的决定。
　　稳了稳心神，她直奔王后的寝宫而去，不清楚王后是否知道了这件事，塞索斯为她创造的机会她会把握住么，真是够烦的，这根线牵完后我就决定专心寻找轮回之门了，为人作嫁衣的事……也要有个限度。
　　萧莹来到伊修达尔宫时王后正坐在桌边摆弄着一束插花，以她平静的表情来看，莫非并不知道赫梯王要出征的事？想要开口相问，却碍于殿内待立的侍女们，萧莹只能站在旁边，焦急地看着她。
　　而不同于往日的，米丽雅并没有更多的关注萧莹，有没有搞错，偏偏有重要的事时反而被她无视了，萧莹缝到机会便做一些眼色或小手势试图引起米丽雅的注意，但效果并不如她预期的好，倒是引来一边的侍女们不解地朝她看。
　　消磨了一整天的时间，王后仿佛一直避着她，萧莹也渐渐没了力气，垂头丧气的和其他侍女准备返回房间时却被王后指示留下，总算肯给自己说话的机会了么，萧莹静立在她身后，安静了一天再静这么一会儿又何妨，等到其他人都退出大殿时，她依然没有开口。
　　“你有话说？”坐在镜子前去掉发饰，米丽雅轻声问。
　　还好她不是太迟钝，萧莹无力地回答：“是啊。”
　　从镜中看到了萧莹不满的表情，米丽雅轻笑，“白天耳目众多唯有等到夜里，不要跟我说，你要开口说的事可以公开给其他人听。”
　　“好吧，我没心情和你说其他的，今天听说赫梯王要出征，他会到别里特去么？”
　　“与埃及对恃的交界处，骚乱应该是发生在那里。”
　　“你都知道了。”
　　“是你迟了些。”
　　“你打算一起前往么？”
　　“为什么不？王已经答应了我的要求。”
　　望着镜中那抹似有若无的笑，萧莹感叹或许自己太小看这位王后了，原来后知后觉的一直是自己，难怪她今天那么沉稳，如此看来，她已经有所计划了吧。

　　赫梯于三天时间内集结起两支大军，由卡拉曼王亲自统帅前往别里特支援，这次不同的是王后也跟随前往，被誉为赫梯之神女的王后此举使全国上下民心沸腾，萧莹跟在轿子旁，她看到的是一位民心所向的王后，她微笑着俯瞰着跪在路旁的民众，那笑容仿佛带来了胜利的曙光，他们仿佛已经看到胜利的天平倾斜到了赫梯一边。
　　她不知道为什么米丽雅王后会具有这般影响力，这影响力甚至有股盖过卡拉曼的势头，但在她看来这却是种可怕与不祥的势力，如果人心所向的国母倒向敌人的怀抱，会有怎样的后果，卡拉曼好像在放纵这一切，抬头看见了远处黑色骏马上身披红袍的男人，他频频向民众挥着手，笃定而淡然，他对妻子的事一无所知，还是……
　　他是个深不可测的男人，萧莹止不住地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