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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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的冬天，是白小曼记忆中最混乱的一年，清政府复辟的希望彻底被打消，曾经的皇亲国戚彻底成了落魄之户。苏州城里显赫一时的贺家也被抄了家，国民党从贺家的地库里搜出了许多的金银财宝，一股脑儿的装进了箱子里，抬上了车，最后留下了两个人在这里，其余人喜笑颜开地开着车绝尘而去。
正值初冬的第一场大雪，一大早满地的洁白尚未来得及清扫便被呼啸而过的汽车轧出了两条深深的车辙印，像是两条弯弯曲曲的轨道，通往不知名的方向。
贺家的大门前，稀稀落落的站着几个人，有亲戚有相识，自然陌生的也大有人在，人们或唏嘘或幸灾乐祸，权当是一场闹剧，看过便罢了。
白小曼陪着她的主子，哦不，是曾经的主子，她在心里默默地纠正了一下。贺家的二小姐贺君苑站在门外，看着那些拿枪的人在那里嘻嘻哈哈地笑着，将白色的封条贴在贺家的大门上。
白小曼抬头看向面前的贺君苑，她的肩膀轻轻颤抖着，一缕头发在右边的肩膀上，颤颤地垂着。她的目光落在贺君苑淡黄色的衣衫上，不自觉地撇撇嘴，往日看起来显贵非常的绫罗绸缎也变得好像黯淡无光了一般。
贺君苑这时转过身来，她赶忙收敛了自己的表情，一脸“担忧”地看向她。贺君苑微微笑着，她心下奇怪，这个女子好似从来都只是笑着一般，即使是这样的情境下，心里极度伤心，却也不肯在面上显露分毫。白小曼更不屑了起来，心想只会假惺惺的，到这种时候了，还在维持着她那小姐架子。
贺君苑向她走了两步，本来两人离得就不远，她这一过来，两人简直要贴在一起，白小曼慌忙向后退了一步。在她心里其实还是有深厚的封建观念的，也许她自己都没觉得，但下意识地，第一想法是不能和小姐靠的这么近。她的心还在转着，贺君苑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几张薄薄的银票塞进了她的手里。
她诧异地抬头看向她，贺君苑只是温温地笑着：“小曼，你从前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跟了我这些年委屈你了。我和父亲、母亲也要离开这里了，以后的生活想必会艰辛非常，你实在不必跟着。拿着这些钱去找你父母吧，你还年轻，以后或许会有更好的生活也未可知。”
她的声音也是温温地、细细地，不大却让人难以反驳一般。
白小曼还未待开口说些什么，她已经转过身去，扶着贺夫人的手，上了一辆黄包车，笑着转头冲她挥了挥手。白小曼站在那里，看着黄包车离开，捏了捏手里的钞票，不多，但她想，这应该是贺君苑目前能拿出的最多的钱了，于是便小心地装进了怀里。
贺君苑其实不必找那么多理由让她留在这里，因为她根本也不会随他们离开。正如她所说，贺家已经完了，如今只能投靠别处亲戚的接济过日子，定比不得从前华贵，保不齐还要看人家的冷艳。那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的日子，她白小曼才不会眼巴巴地跟上去让自己白白受苦。
伸手拦了一辆黄包车，说了地址，车夫便一溜儿地向前冲去。败家的祖上是行医的，白小曼的祖父年轻时开了一家药铺，跟宫里有些联系。
据他说，败家以前是在太医院做事的，最显赫时还曾为皇上把过脉，不过后来不知得罪了谁，便被贬了下来。
从前，白小曼因着这点，一直很努力地学习艺术，相信自己有一天能再度让白家飞黄腾达。只是后来，白小曼十岁那年，白家药铺撑不下去了，白父便做主将她送进了贺家给二小姐做丫头，这一作，也有七八年了。
到了白氏药铺门前，车夫拿了钱便走了，白小曼推门进来，一股子的药香顿时让她一阵恶寒。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恨极了这股子药味儿，一闻到便觉得头昏脑涨的。
蹙眉挥了挥手，仿佛驱开了那味道似的，她开始叫人：“原德呢？大白天的也管着药铺的门，不知道地还以为咱们药铺黄了呢。”
她的声音自小便尖利，虽然乍一听有些刺耳，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这时，柜台后头伸出一个脑袋，梳着整整齐齐的头发贴在头皮上，稚嫩的一张脸左不过十三四岁，赫然就是原德。
他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向屋子中间站着的少女，上身是杏黄色对襟夹袄，下身是一条灰绿色长褶裙，亭亭地站在那里，眼睛当即亮了：“姑娘，您回来了！哎呦，我可想死您了，听说贺家被抄了，举家都搬走了，老板和老板娘还以为您也一起走了呢。”
白小曼杏目一瞪，横了他一眼：“把门打开，那么多废话。”
说着，蹬蹬蹬地向二楼去了。
楼上的白氏夫妇听见了楼下的动静，顿时便知道是白小曼回来了，忙下了楼来。
白小曼看见他们，却也并无高兴的神色，尖锐的声音简直要刺破他们的耳膜：“贺家搬走了，你们也不想着问问我，权当我是贺家的了？是不是都快忘了你们还有这个女儿了。”
一双微微上挑的杏眼直视着他们，带着一股不属于女孩子的戾气。
白夫人赶紧拉了白小曼进屋，责怪道：“回来了就回来了，喊什么，当别人不知道似的。”
白小曼轻微挣了一下，心里别扭极了，但还是随她身后进去了。
关上了门，白夫人给她倒了杯茶：“怎么样？你怎么没跟着贺二小姐一起走？”
白小曼坐下来，一口喝掉了茶，才说：“跟他们走有什么好，难道还要当一辈子的丫头吗？”
白氏夫妇对视一眼，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
白小曼却也不再多言，只是一双杏眼弯弯的，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得意。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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