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爱情》袁姻

5、谋生

　　季蘅走了之后，宋宜家再接再厉，继续在网上投简历。
　　功夫不负有心人，之前的努力终于有了回音——跟一家广告公司约好了明天上午去面试。
　　由于没有工作经验，又在家里蹲了将近一年，因此她相当紧张。提前查好了公交线路，还提早了近两个小时出发，结果因为公交久等不来，中途又倒了好几趟车，还是差点迟到。
　　匆匆忙忙进了“考场”，里面已经有几个应聘者在等了，宋宜家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她幻想中的广告公司应该像电视剧里一样高大上，没想到这里只有几个小房间，顿时就有些失望。
　　约定时间一到，工作人员二话不说，给了应聘者一人一张卷子，招聘考试就这样开始了。
　　宋宜家有些麻爪，她平生最怵做试卷，光是看着试题就觉得无从下手：
　　请用一段话介绍你自己。（100字以内）
　　哪个广告让你印象最深？请描述并说明理由。
　　请给一个矿泉水设计广告方案。
　　宋宜家头脑一片空白，抓耳挠腮了半天，真想放下笔走人。抬头看着其他人都在奋笔疾书，更是心慌慌，最后胡乱写了几行字就交了上去。

　　之后就是面试。
　　“为什么要选择我们公司？”
　　“你是读历史专业的，你觉得你从事广告行业有什么优势？”
　　“你的简历上显示，毕业一年了你都没工作经验，在这期间你做了什么？”
　　“你说你之前在考公务员，那你以后还有打算再考吗？”
　　宋宜家面试经验不多，回答得磕磕绊绊，最后得了一句：“你先回去吧，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的。”
　　尽管没什么经验，但是套路她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一般来说，“回去等消息”多半就等于“你，被淘汰了”。

　　虽然简历投了不少，但回音寥寥。隔了好几天，才又有一家影视公司通知她去面试。
　　到了地方一看，破旧程度比之前的广告公司还夸张，标准的毛坯房，统共就两个房间，目测办公面积不超过50个平方。小房间是老总专用，大房间则塞下了其余所有员工。说是所有，看样子也就3、4个人。
　　大抵考试是所有老板共同的兴趣爱好，这次一上来也是一张试卷，考完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本以为接着就是面试，没想到迎接所有应聘者的是第二轮笔试。宋宜家和和隔壁的女生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了无奈。
　　死了一大堆脑细胞之后，总算到了面试环节，老总亲自出马面试，一上来就把自己的公司吹嘘了一番，东拉西扯了半小时后，总算回到了正题，不过倒是没问诸如“为什么来这里？”、“未来有什么目标和打算”之类的问题，宋宜家恶补的《搞定面试100问》都没派上用场。
　　“你对薪水有什么要求啊？”胖老板靠着真皮座椅，施施然问道。
　　Bingo！宋宜家心下一喜，都到薪水环节了，看来有戏！想着自己是新人，刚开始可不能狮子大开口，遂谨慎地回答：“3000左右吧。”
　　“唔，这个要求倒是不高，3000嘛，肯定没问题的，我们这边的薪水都是不定期调整的，你干得好，这点薪水到时候肯定会有。不过这里有个过程，我不可能一上来就给你那么高的对吧？你也要站在我的角度想想，你刚来，肯定什么都不会，我要手把手教你，如果你过几个月就走了呢？你学了本事又拿了高薪，那我得什么好处啦，你说是吧？”
　　宋宜家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所以……工资是多少？”
　　“刚开始1800吧。不过你不用担心，一年后差不多就能达到你的期望值了。”
　　宋宜家真想二话不说走人。如果是这个结果的话，她干嘛还离乡背井来到高川？在老家就能拿到这个数了。
　　周旋了一番，结果并没有什么改变。
　　从笔试到面试，前前后后一共经历了三个半小时，她思考了一番还是决定放弃，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身后影视公司的门牌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接下来一段时间，宋宜家一边在网上继续投简历，一边跑人才市场找工作。经济形势不佳，又逢招聘淡季，再加上她学的专业太过“阳春白雪”，实用性不高，所以受到冷遇是很正常的事。面试了几次，多半情况是被淘汰，偶有聘用意向的，也因为工资谈不拢而止步。有一回好不容易看见曙光了，没想到对方是虚假中介，被骗去了500块钱。
　　虽然季蘅给的钱不算少，但都是债，宋宜家是万万不敢大手大脚的，这下一下子去了500块，她心痛得一下子蹲在了地上。因为太憋屈了，所以跟季蘅吐槽了一下，结果不但没得到安慰，反而还被对方训斥没脑子，不看新闻。
　　“你说的对，我真是没用。”宋宜家懊丧极了。
　　以前最讨厌上学，但仔细想想，除了念书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需要自己烦心的，可毕业这一年以来，失去了父母的庇佑，开始要承担身为一个大人的责任，才发现自己一无是处，即使一再降低标准也依旧挫败连连，到如今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成了问题。其实她并不贪心，不需要升官发财，只要有一份喜欢的工作，一种温馨安稳的生活，每天开开心心的，就足够了。
　　宋宜家罕见地抑郁了：“那什么，我出去逛逛。”

　　4月初的高川依然春寒料峭，夜间更是呵气成雾。
　　宋宜家沿着马路慢慢走，满腹心事，因此也没觉得太冷。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繁华的闹市区，可能是因为寒冷，街上行人稀少，可是破衣烂衫的乞丐依然在顶风乞讨，还有的无法正常行走，只能坐着手推车，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依然挣扎着活着。宋宜家突然觉得，自己的情况并没有那么坏。
　　豁然开朗就是一瞬间的事。心情好多了，深呼吸了几下，感慨真冷啊，还是早点回去吧。
　　结果走到小区附近的时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一路缀在宋宜家身后，她拐弯，他也跟着拐弯；她穿过马路，他也跟着穿过马路。吓得宋宜家心脏狂跳，开始不断脑补各类社会新闻。
　　越想越害怕，赶紧掏出手机，随手按了两下假装在打电话：“喂老公啊，你现在在小区门口啦？知道了，我已经到便利店门口了，你过来接我吧。”
　　宋宜家偏着头，用余光看到对方还继续跟着，害怕地跑了起来。没跑几步，脚下一绊，差点摔倒，正被人扶住。抬头一看，居然是季蘅。宋宜家赶紧抓住对方的手，回头一看，那个跟踪者转身，身影消失在了一条小道后面。
　　宋宜家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感到一阵后怕，下意识拍拍胸口：“吓死我了，刚才那个人一直跟着我。”
　　“所以你乱跑什么啊！”
　　看着季蘅生气的脸，宋宜家有些心虚，嗫嚅道：“我……我出来买薯片吃。”
　　季蘅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住了：“那买到了没？”
　　“没有。”
　　“没有就算了，我们回去吧。”
　　“哦，好。”

　　隔了几天，宋宜家接到了早上面试的通知，于是难得跟着季蘅一道出了门，坐电梯的时候正遇上一个阿姨买菜回家。
　　这个阿姨宋宜家有些眼熟，这些日子以来她在这里进进出出，发现阿姨总是盯着她看，眼神有些奇怪。
　　今天一看，她似乎跟季蘅是认识的，因为她很快就凑近打招呼了：“小季啊，上班去啊？”
　　“是啊，早，张阿姨。”
　　“这个就是你女朋友了吧？难怪都不要阿姨给你介绍对象。也是，小伙子这么帅哪还用得着介绍啊，小姑娘一个个扑上来都来不及。”
　　“啊？”宋宜家愣住了，刚想开口澄清，就感到季蘅不露痕迹地拽了她一把，于是她就从善如流地闭嘴了。
　　接着只见季蘅笑了笑，也没解释什么，看上去像是默认了张阿姨的说法：“我们先上班去了。”
　　“喔喔。”
　　走开一段距离了，宋宜家才问他：“你刚才拦着我干嘛？人家都误会了。”
　　“误会就误会吧，也没什么不好的。她们太关心我的个人问题了，让我很困扰，正好借你用用。”
　　“我是没关系啦，反正他们也不认识我，再说我过阵子也就搬走了，无所谓的。你就不一样了，不说清楚的话，你的名节不就被我毁啦？”
　　“名节？醒醒吧，现在都21世纪了。”
　　“真的啊，你不要不相信，会影响你找对象的。”宋宜家认真道，俗话说人言可畏，绝对不是没道理的。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可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两人在小区门口分了手，各奔东西。

　　宋宜家当天去面试了一家文化创意公司，也许是心态变好了的缘故，运气也跟着好了起来，成功上岗就业，职位是文员，工资2500，双休——这条件算不上太好，但是对屡败屡战的人来说，已然是雪中送炭了。
　　从公司出来，宋宜家蹦蹦跳跳地走在林荫道上。树木抽出了嫩绿的新芽，微风吹起青草的气息，不知不觉间，春天已悄然到来。
　　宋宜家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一幕一幕，有很多不顺心的地方，但季蘅这个发小真的是没话说——虽然毒舌了点。这种人真吃亏啊，乍一看会让人敬而远之，谁知道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有这种朋友真是件幸运的事情。
　　她琢磨着，季蘅收留了自己，给吃给喝的，自己不给点表示实在说不过去。这么一想，宋宜家就给对方去了个电话：“喂？你在忙吗？”
　　“还好。什么事？”
　　“嘿嘿，我找到工作啦，想庆祝一下。你晚上回来吃饭吗？我想做饭给你吃，算是报答吧。”
　　“你做的东西能吃吗？”
　　“保证你根本停不下来。”
　　对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行吧。”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啊？”
　　“你看着办吧，清淡点就好。”
　　“唔，对了，你不是喜欢罗宋汤吗，那我晚上就做这个~”
　　“嗯。”

　　季蘅收了线，身边的同事熊明亮马上八卦地凑过来：“好像是个女的声音嘛，有女朋友啦？”
　　“朋友而已。”
　　季蘅是记者，熊明亮是摄像，两人搭档多多，交情也算不浅。熊明亮长臂一伸，搭在季蘅肩膀上，挤眉弄眼道：“这个‘女的’朋友不一般吧？”
　　季蘅无心在这个话题上多作纠缠：“快点做片子，早点做完早点收工。”
　　“行了行了，不就是想早点回去陪伴佳人嘛？”熊明亮一脸“很懂”的表情。
　　佳人？
　　季蘅想了想宋宜家的模样，笑了，觉得对方并不能用这个词语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