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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秋叶染黄 ...


  •   行出碧訫楼,孙妈犹豫了一会问道:“这样好吗?那个徐三公子可比画娘足足大了二十岁,而且,亲事还没有完全定下,他现在是答应了您,可若是他忽然不愿娶了呢?难保他不会再同旁人说去。我并不是质疑夫人您看错了人,只是有些担心,画娘她还小,事情倘若传了出去,要想再寻个好人家便难了。”

      郑宝茹顿下步子,她怎会不知道,本该烂在肚子里的事情,却被人轻易打听了去,还偏偏是那个徐子蓦。她想,与其装作毫不知情,倒不如找徐子蓦见上一面,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反正人家也打听去了大概。在雅阁里,她已经做好了要费一番口舌的准备,但让她纳罕的是,徐子蓦对打听得来的事,只字未问。

      想到此,她迈步前行,缓缓道:“她迟早是要嫁人的,帮她找个夫婿并不难,就凭她的样貌,要顺着她,宠着她的比比皆是,只不过,她的脾气你不清楚?急起来收都收不住,日子长了,有谁会一直任由她?眼下的媒事本就阴差阳错,应下,也是因我打听了,这徐子蓦不管是性子还是品行都无可挑剔,再看方才,那丫头能平常地与之交谈,也是难得。为了她的婚事我也是伤了不少神,和她年纪相配的,但凡家境好一些,都是满嘴甜言蜜语的纨绔子弟,好听的话说出来对谁都受用,相信他们,倒不如相信这个徐子蓦。感情不是一眼便能定下的,更何况这媒妁之言,日子还久着呢,这人心我哪能都看透了,就连最亲的人我都没能看透......”她稍稍偏头,看着清澈的湖面被微风吹起阵阵涟漪后重归平静,回头道:“看着最好的未必是最合适的,反而,看着最不合适的,兴许才是最好的。”

      孙妈知道,对郑宝茹而言,朱恩是她这辈子认为最好的男人,只是不属于她,她一直希望自己嫁的人文采斐然,但她却嫁给了从未想过会嫁的人。苏元言是个商人,虽说自己的父亲也是个商人,但她不想像母亲那样,时常为父亲在外的安全成日担心。苏元言并不是她理想的夫婿,她与他,只是生活所需,只是想要借此忘掉过往,一年两年,五年六年,直到苏元言再也陪不了她,才迟迟发现,最不合适的,明明是最好的。

      郑宝茹叹了口气,她不想将人看透,但希望,没有将人看错。

      回去后,担心还是有的,但隔天才发现担心有些多余。先前,徐府已经托了媒婆上门来提亲,现在,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婚期定在了七月初八,也就是八月末,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便是从这天开始,郑宝茹不再让苏安画随意出府,直到亲迎的那天。

      苏安画闲着无聊时算了算日子,七月初八,其实没几天了,再算算,她与徐子蓦才见了几面,这就要成亲了?她是答应了嫁人的,但着实没料到会这么快,还不能出府,躺在软榻上有些闷闷。

      南院像是沾了喜气变得明明亮亮,院外摆着她的陪嫁,她垂眸心思连连,见和铃由外面入内,便嘀咕道:“这么着急,就怕我跑了似得。”

      和铃把手里的水果盘子放在矮几上,再端着上前摆在软榻旁,瞧着她似乎是后悔了的模样失笑:“可不就是怕你跑了,但我想,不是徐公子怕你跑了,是徐府的人怕你跑了,我听说,徐公子一直不愿娶妻,这好不容易愿意娶媳妇了,徐府里头的人估计恨不得最好你今天就过门,省得夜长梦多。”

      苏安画撇撇嘴,伸手拿了果片往嘴里塞,嚼了两口,提着眉问:“你说他,为什么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娶妻?”

      和铃半跪在矮几前应道:“兴许是没遇上入心窝子的姑娘。”轻瞥了苏安画一眼:“不过现在遇上你了嘛。”

      苏安画心不在焉,侧身,手撑着脑袋思忖:“入心窝子?怎样才算入心窝子?”

      和铃瞧着她笑了:“入心窝子就是喜欢咯,喜欢才入得了心窝子嘛。”低头给她擦了擦手:“就像徐公子,总有一天也能入画娘的心窝子。”

      苏安画急得坐直了身子瞪她:“我才不喜欢他呢!”

      和铃跪直了冲着她笑道:“那你有喜欢的人吗?若是没有,怎就晓得徐公子入不了你心窝子呢?哎哎,我怕等你嫁过去改不了口,不如,先习着喊他一声姑爷吧?”

      苏安画知道和铃在戏弄她,瞪圆了眼,憋了半天才道:“我就是不让他入心窝子,谁说我没喜欢的人,我喜欢唐久呀。”

      和铃随意地“哦”了声:“唐诗的唐,久远的久,他很好看?”

      苏安画抱着臂,轻哼:“反正比徐子蓦好看。”

      “噢,怎么办呢,都不见了。”和铃打趣她:“就算见着了也来不及了,反正你都要嫁人了,搞不好见着面时,小娃娃都满地跑了。”

      “什么小娃娃?”苏安画愣头愣脑问了,等反应过来,面上气得通红:“我不会再理你了!”

      怕苏安画真的生气了,和铃憋着笑,站起身,按了按酸麻的腿,要走却被喊住,她笑着看向苏安画:“你不是不要理我了吗?”

      苏安画哼了哼:“一会就不理你了。”

      “好,好。”和铃连忙赔笑:“画娘有何吩咐?”

      苏安画解了头发,干待着实在百无聊赖,既然不能出府,就索性睡上一觉,散着乌黑的长发,她起身走到床榻边坐下:“我都忘了要同秋染师父说一声了,本是打算今天去的,可现在出不了府了。你能出府,那替我去同他说,这阵子我不能跟他学画了,等过阵子我会带好酒给他的。”

      她不提,和铃倒把秋染给忘了,看了看正在慢条斯理脱衣裳的苏安画,和铃上前弯腰帮她铺床。和铃觉得,苏安画去秋染那处学画本身就不妥,毕竟要讲究个男女有别,但她执意要如此自己也不好拦着,可如今,她要嫁人了,有了夫君便不得不讲究了,若是被好事的人瞧见了,可不得了,十张嘴都说不清。

      苏安画已钻进了被窝,脸贴上软枕道:“要不你现在就去吧。”

      和铃也不多言,应了声,放下海棠花帐,转身收了矮几,端着果盘离了屋,再回来时,苏安画已经睡着了,和铃微微轻叹,将门合上。

      秋染教她学画,她喊他一声师父,不为过,徒弟成亲,告知师父一声,也不为过,可自己为何不乐意两人再见面呢,和铃想不明白。

      和铃并不讨厌秋染,只是不喜欢秋染待画娘暧昧不清的态度,兴许这便是缘由。她往城外去,正想着见了秋染要怎样说,却看见远远有人步履如飞,朝这行来,等离得近了,那人才稍稍慢了步子,和铃愣住,竟是秋染。

      他像是一路疾行而来,如墨的黑发已经被吹得凌乱不堪,在旁人眼里,大概很难想像,是何事令他这般着急,但和铃似乎猜到了。今天晌午,徐府送个聘礼,算是闹了个大动静,苏府嫁姑娘,徐府娶媳妇,很难不被传开,估计也已经传到了秋染耳内。

      和铃顿步,看着秋染停步,朝着他稍稍欠身:“秋公子。”和铃似乎清楚秋染这趟来的目的,还未等他开口便道:“画娘正让我去找你呢。”

      秋染愣了一愣:“她让你找我?”

      “是的。”迎着他的目光,那里面有一丝疑惑,还有一丝不安,和铃顿了顿,再道:“画娘她要成亲了,现在不方便出府,她让我同秋公子说一声,这阵子不能去学画了。”

      听到成亲二字,秋染的心好像在一瞬间快速沉了下去,后面说的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那天,苏安画着急离开时说晚些会再来,可他没有等到,等到了隔天,那个从不会落下一天的苏安画竟没有来学画。他不想干涉她的生活,但又放心不下,至少要看到她才能安下心来。入了城,在经过屏京画铺时碰见了赵老板,赵老板拉着他闲聊了两句,这才从赵老板口中得知“他的小徒弟要成亲了”。

      他愣愣站在原地,早就决定不干涉她的生活,也早就清楚,她终有一天会嫁人,只是,当真正到了这会才发觉,原来是这样不甘。他想问问,她喜不喜欢那个人,可他却什么都问不出口,只能笑了笑,有些苦涩。

      唐久,唐诗的唐,久远的久,这是他的名字。为了不再孤苦伶仃,他撒谎与周诚说自己很喜欢画画,为了得到周诚的一句赞赏,他努力学画,为了能早些离开周平,他偷偷攒了好些钱。他觉得,自己从未做错过任何决定,除了六年前把安画一个人留在了小庙里,等他回到那时,已经是六天后。在那之后,他拼了命四处寻找,直到一年前在渭城找到了安画,而那时的安画已经变成了苏安画。他不想干涉她的生活,因为这样挺好的,因为他不能再让唐久出现在她的面前。原本,只要能每天远远看她一眼就好,但没想到因一幅画却让她找到了自己,他带着面具,她认不出他,她要学画,他也答应了她,当她问他的名字时,看着院外染黄的秋叶,他说:“你可以叫我一声师父,也可以叫我的名字,秋染。”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秋叶染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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