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无貌，夫人有病》桃小堇

14、仅此而已

　　回了城，两主两仆，两前两后，一路上都保持缄默，直到远远看见了苏府的大门，苏安画才出了声：“这附近能回徐府的路，总不能只有这一条吧？”

　　徐子蓦笑着回了声是，看看不远处的苏府，再看看她：“回去记得搽药。”

　　她可不记得两人的关系已经变得融洽，撅嘴不理会，倒是和铃，应着回了声谢。

　　苏安画瞥了和铃一眼，嫌她多事，但不多同她计较，没有再看向徐子蓦，而是转身快步朝着府内去了，她是打算回屋先洗一洗狼狈，可刚向前行了几步，便瞧见有人站在府门外，仔细一看，是苏烟。

　　苏安画皱眉，心想着，自己这一巴掌竟让鲜少出府的苏烟在门前恭候，正要暗自发笑，却感觉她好像并不是在看着自己，出于好奇，顺着她的视线回头，巧的是，刚离开没多久的徐子蓦也在这个时候回了头，两人视线相撞，徐子蓦怔了怔后浅笑，苏安画则是显得莫名其妙。

　　在快要靠近府门前时，和铃怯怯地拉了拉苏安画的袖子，而苏安画满不在乎，上前朝着甚是诧异的苏烟道：“姐姐这是在等谁？”方才倒是忘了还有苏烟这么个事，想着回屋洗掉一身狼藉，可看苏烟眼圈好似泛着红，猜她已经哭到了郑宝茹的跟前，想来反正免不了责罚，便不再与她多客套了，迈步要向里走，苏烟却拦着她。

　　“他是谁？”问了话，可见苏安画好像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也不知她是真不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还是清清楚楚地又问了一遍：“我问，刚刚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公子是谁？”

　　苏安画觉得好笑，又觉得奇怪：“你不是认得吗？”

　　苏烟立即瞪着眼：“我哪里认得，我要是认得还用得着问你吗。”

　　苏安画嫌她烦，快快回道：“不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又老又丑的徐子蓦咯。”

　　“什么——”

　　苏烟喊了声，苏安画稍稍挪开，蹙眉瞧着，苏烟不信：“他怎么可能是徐子蓦，那个徐子蓦明明是......”

　　苏安画拦了她的口：“你要是觉得我在骗你，瞧，他还未离得太远，你自个追上去问问不就清楚了。”说完，她向内行，正想着是不是逃过了一劫，恰巧撞上从游廊处下来的郑宝茹，这是她在苏府最敬畏的人，于是，停下步子，乖乖自行认错：“我去佛堂跪着。”见郑宝茹未出声，她垂下脑袋，看着路，朝佛堂去了。

　　郑宝茹侧身，见她耸拉着肩膀，又见她身上糟糕得很，皱了皱眉，吩咐身边的孙妈：“去瞧瞧她怎么了，还有，把我房内的那副画取来。”

　　待孙妈走后，郑宝茹看向愣着一动不动的苏烟：“你傻站在那里做什么？”

　　苏烟回过神，上前，她根本不会相信苏安画方才所言，她虽鲜少出府，但府里的仆子从外面听来的都是徐家三公子徐子蓦又老又丑，这事绝对错不了，更何况，当初母亲是看过画像的，想到这儿，苏烟道：“方才我看她与位公子一道回来，我问她那公子是谁，她竟说那公子是徐子蓦。娘呀，她成天嘴上说着要去学画，咱们又没瞧见，都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去学画了，可别是小时候在那种地方待多了，像她母亲那般，只会和男人勾三搭四。”

　　郑宝茹的神色冷了冷，像是寒潭，把苏烟委实吓着了，她还以为郑宝茹会这样是因为苏安画，可郑宝茹却向着她道：“是谁教你这般胡说八道的？我应该跟你说过，她的事情不准再提起，也不准同任何人提起，不记得了？”

　　苏烟咬咬唇，嗫嚅道：“我记得，这里又没有旁人，再者说，是真是假，你又没派人跟着，怎么就知道我是胡说了。”

　　郑宝茹见她这样心中暗叹，没有再多言，只是看向她身边的丫鬟，道：“去找曲管家，让他忙完来正厅一趟。”

　　丫鬟应了声“是”离开，苏烟觉得奇怪，问：“娘，这会找曲权做什么？”

　　郑宝茹踏上游廊，一面向前走，一面道：“你也随我来。”

　　进入正厅时，苏瑜已经坐在椅子上等着，见母亲与苏烟来了，她便起身上前，面上显得兴致勃勃的：“娘，是有什么事吗？我瞧孙妈从你房内取了副画，好奇，就跟着来了。”

　　苏烟望向孙妈，定眼一瞧，认出了那副画卷。白玉轴头，檀木轴身，卷面好似画有云纹，只是她未打开看过，因为里头画着的那个徐家三公子徐子蓦，这会见母亲命孙妈将画取来，心中很是纳闷：“娘，这......”

　　郑宝茹坐下，孙妈将画卷递上，她慢慢扯了绳子，但并未打开，而是看向苏烟：“这副画，现在要看看吗？”

　　苏烟还在疑惑犹豫，苏瑜已经抢先接过画卷，展开，愣了少许后不禁道：“天哪——”转面看向苏烟，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小烟，这可真是失算呀，都说道听途说不可信，现在你竟把这样的夫婿拱手让给了安画。”说着便把画交给了苏烟，面上唏嘘感叹，表示可惜了，但心里却是一阵痛快。

　　徐子蓦长相如何都与她无关，因她从小便有定下亲的对象，是渭城数一数二的才子，只等那人高中榜首，他们便履行婚约。

　　看到苏烟拿到画时的愕然表情，想起当日自己还哄着苏烟要一道去母亲那里看看那幅画，可苏烟说看了怕夜里做梦，她不愿，苏瑜便也没强求，又有谁能料得，这“又老又丑”的徐子蓦竟长成这样，想到这，苏瑜偷笑。

　　拿着画，苏烟怔面，那天母亲将画拿来，意思是让她看一看再做决定，但她怕坏了心情，只是随口问了母亲一句，这徐子蓦是否真如传闻那般，她记得，母亲当时未回应她的问题，而是说，若自己执意不愿，便让媒婆将苏安画的画像带回徐府，那会并未在意，只觉得母亲应是厌烦了苏安画，便点头答应了，可这会，母亲的神情却让她看出了些端倪。

　　她垂下手来问：“娘是早就打算好了吗？”

　　郑宝茹向着她，应道：“那时你只是听了名字便断然拒绝，拿来画你又执意不看......”

　　“难不成是不想得罪了徐家，迫于无奈才会这样做的吗？”苏烟向来不会顶撞母亲，但因听出了一些搪塞之意，便着急断了母亲的话语：“你是料到我不会看的，所以，你从一开始便已经打算好了，既然你都打算好了，现在又与我说这些做什么？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不管你表现得如何厌恶她，可你终究还是把她看得比我们重要，明明我们才是你的女儿，明明她什么都不是！！”

　　一旁的苏瑜愣了有一瞬，在她的记忆里，苏安画刚被带回府时受到了万般爱幸，她与苏烟都看在眼里，那时心里多少不是滋味，直到有一日母亲勃然大怒，也便是从那天开始，母亲不再踏入南院。

　　对苏安画，苏瑜虽然谈不上像苏烟那样厌恶，但毕竟是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很难待她友好，而现在，听苏烟这样说了，她便突感如秋意钻心，有丝丝悲凉。

　　见苏烟眼圈红了，郑宝茹微叹，正打算开口，曲权停步于正厅外：“夫人，您找我？”

　　郑宝茹调开视线看向曲权，问：“我记得那个账房先生好像是你老家的亲戚？”

　　曲权怔了怔，脸色当即也变得不大好看：“是的，他是我姐姐家的孩子......”顿了少许将面抬起：“前几日我多贪了几杯，有些被酒了，稀里糊涂同他多说了些......我往后定让他管好自个那张嘴。”

　　郑宝茹拧起眉：“你连自己的嘴都管不好，如何让他管好那张嘴？”看曲权好似打了个寒噤，再道：“苏郎曾告诉我，你打小便跟着他了，怎么也算是主仆情意浓厚，兴许我说的话你从未放在心上，但苏郎一定有好好嘱咐过你吧？我想你应当不会忘记的，毕竟那时是你领了他的命将苏府上下知情的一干人等都送离了渭城。我现在并不是想要怪责你，只是希望不要再有人提起这件事了，不管是谁。”

　　苏烟和苏瑜互看了一眼，知道这最后一句，是母亲在提醒她俩。

　　曲权一头白汗，应道：“夫人真是折煞了小的，您的话，三爷的话我都牢牢记着，这趟是我疏忽了，您放心，今日我都明白，这事情在六年前就完结了，我不会再提起，也不会让那小子有机会出去同人嚼舌根，保证将它烂在肚子里。”

　　郑宝茹平了平神色，挥手让曲权离开，再转身看向两个女儿，淡淡道：“我并没有把她看得比你们更重要，只是，我答应了你们的爹，即便是再讨厌，再厌恶，至少得帮她找到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