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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婚 ...

  •   七日后,晋候大婚,晋宫内外挂满了红色锦缎,喧天的锣鼓雅乐响彻整个晋宫。
      “我怕是等不到了。”她听着远处喧嚣的声响,带着些许自嘲的笑意淡淡道。
      她早就该死了,却硬是撑到他成婚那日,看着他娶妻成家。
      两年前,齐鲁联兵进犯燕国,燕国覆灭,燕王自刎于庙堂,其余王室宗亲皆被齐国俘虏。
      此时,齐王野心勃勃,欲挥师南下,吞并国君新立的晋国。安锦求见齐王,说她愿施美人计入晋宫,手刃晋候。届时,一国无君、里应外合,晋国何以不亡?
      齐王大悦,可他却仍存有顾虑,安锦入晋后,他如何放心她能受他摆布?直到安锦自愿服下一味毒药,那是一味只有齐王才有解药的毒药。三月内若未服解药,便会内脏腐蚀而亡,除此此外,每到夜深都会身受极寒的煎熬,那像是一个警示,告诉她应该做什么。
      可是,齐王要她杀的那个人曾经送过她一枚玉坠,还说要让她去晋国,她怎么忍心下得了手。她来晋国虽是受得齐王指使,可暗地里她却心意已决,性命早已不足为惜。
      这世上从未有过阿冉,从始至终都只有燕国公主程安锦。
      十年前,第一次在朝堂上见他,那个倔强隐忍的少年狠狠瞪她。那一眼,她便芳心暗许。她养尊处优、荣宠无双,燕国上下都敬她、惧她,唯独他敢瞪她。
      从此,她只要有任何新奇宝贵的东西,她都会跑过去送给他。只是,他并未因此对她产生半分好感,反而更加厌恶。她万分不解,直到问了宫中年长的嬷嬷,她才知道,容祎的母妃是被她的亲姑母逼死的。容祎入质于燕,又受尽委屈。他对燕国王室除了恨没有其他。
      就因为她是燕国公主,他永远都不会喜欢她,十年前,她就懂得了这个道理。
      后来,燕晋战事一触即发,燕王下令囚禁公子祎。安锦听闻此事,长跪向父王求情。可事关国家兴亡,燕王心意已定,容祎必死无疑。
      安锦寝后偷偷跑来暗室,见暗室石壁略有松动,情急之下,便想出了凿壁的法子。
      她不敢惊扰守卫,贵为一国公主却沦落到用石块凿墙,石块折了就用双手,等她凿开一个小口的时候,双手已经鲜血淋漓,右掌拇指筋骨已断,落了一生的残疾。可就算她一开始知道,她还是会这样做。
      他送她暗含深意的玉坠,她忐忑接受。可他问她名讳时,她害怕了,她害怕说出那个令他厌恶的名字,那个令他厌恶的身份。她随口杜撰了一个名字,就让他记着另一个她吧。
      她入晋宫,带着一副只能活三月的病躯,一心求的已然是死,阿冉再也回不来了。
      晋国欲伐齐鲁,必要秦国相助。她知道只有阿冉在他面前死去,他才能断了念想。要让一个从不存在的人死去,并非易事。于是她找来燕国旧部演了一出谋杀的好戏,并将一块近乎一样的玉佩塞到假阿冉的手中。
      只是她千算万算,算漏了一步。假阿冉非但没死,反而生了报复之心。不仅夺走了他对阿冉全部的爱,还企图奉齐王之命在大婚之日加害于他,而这她程安锦绝不能容忍,安锦将让假阿冉毒发的药洒在喜服上,在她得意忘形防备全无的时候,要了她的命。论算计,谁都敌不过她。
      齐王说她只能活三月,可她撑着腐脏溃烂、肝肠寸断之痛硬是撑了四个月,可她终究等不到他灭齐鲁了,但她知道他一定会是一位明君,晋国将会是盛世繁华。只是她看不到了。
      如今耳畔余响着的只是喧天的锣鼓雅乐,闭上眼,两袭红衣合卺交杯,洞房花烛,新郎英挺的脸庞是那么熟稔……
      (八)
      容祎一脸冷峻,穿着一身红色喜服独坐在明堂之上,堂下是杯盏狼藉的宴厅,还倒着几个酩酊大醉的朝臣。举国欢庆,除他一人。
      “国君,该去王后寝宫了。”
      他点点头,正欲起身。那边急急忙忙跑来一个小太监,支支吾吾搪塞了良久,才道:“安夫人殁了。”
      容祎整个身子微微一颤,愣了许久。他扶着王座,缓了良久。她死了他不是该高兴么?为什么会有一口气郁结于胸呢?
      “怎么死的?”
      “太医说安夫人中了奇毒,腐脏全烂。太医还说,安夫人中毒已逾四月。”
      四月前,那时她正一身褐衣入朝,早已身子瘦削、脸色苍白。他问她,“你这样处心积虑地接近孤可又有什么阴谋?”;
      后来,她深夜抱着他说冷,却被他一把推开。她痛苦地捂着小腹,强忍着痛楚,冷汗湿了额角。他嘲讽她,“坏事做多了是要遭天谴的,果不其然。”
      再后来,她舍命替他挡箭,他冷语相对,“孤只是担心你死了,便再也找不到阿冉的下落,你最好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
      他跟着通传太监有些慌乱地赶到安锦的寝宫,只见她躺在寝殿冰冷的地上,身下一滩从她腹中流出的黑血,她的脸惨白地吓人,那双明媚的眸子紧闭着。她的右手从衣袖中滑出,握拳的手中露出半块玉佩。
      容祎走到她身前蹲下,颇为疑惑地扳开她那只紧握的手掌,入眼是一块玉佩,他再熟悉不过的玉佩。他似乎察觉了什么,颤抖的手掠过她的断指……
      “阿冉。”
      三月后,晋军连同秦军大破齐国。齐国国破那夜,他独坐在宫殿高台之上,月华从窗棂中漏出,满殿清霜。他忽然记起她来时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空荡的殿宇,也是这样朦胧的月色。恍惚中,那个熟悉的瘦削身影翩然入殿,她站在阶下,还是和从前一样毫不避讳地望着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道:“娶我进宫。”
      “好!”他欣喜若狂,连连颔首应声。可转瞬,佳人已消失殆尽,空廓的殿内只剩下他那个“好”字的声声回响,一声一声敲在他心上,是孤寂,是落寞。他知道,他的阿冉再也回不来了。
      宫外凯歌高奏,举国欢庆。而这位终于得偿所愿称霸天下的晋候,这位以冷厉著称的君王,却独自在这个冷夜里泣不成声。
      他没有料到,纵使是盛世江山,少了她,也是这么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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