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悠悠江沪（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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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容安话音刚落，暗处隐隐约约现出一个人影，按照身形来看，当是一个婀娜女子。
那女子在院中直立半晌，四处看了看。
纪容安皱眉，从地上捡了块石子，掂了掂，刚想朝那女子发去，却冷不丁听得那女子开了口。
“知有贵客潜入此处，妾身已在此恭候多时。”
纪容安与陶幼蓁对视一眼，放下了手中的石子。
“若是方便的话，还请阁下现身一叙。”
纪容安思量了半晌，若是直接往里走，怕是也没有方向，而这庭院应当是未有埋伏，这女子也手无缚鸡之力，现下看来倒不如听这女子要说些什么。
“你是何人？”
女子看着从暗处显出的二人，仿佛定了心神。
“妾身乃春芳阁头牌柳十娘。”女子聘聘婷婷地行了个礼，“若是妾身没有猜错，这位当是纪容安纪大人吧？”
纪容安挑眉不语。
“黄昏时分纪大人突然撤兵，当是为了诈一诈老鸨，看能否露出什么蛛丝马迹，”柳十娘接着道，“而老鸨不允许纪大人搜查从这院子以后的地方，妾身便赌了一把，赌纪大人会从此处潜入，一探究竟。”
纪容安摸了摸下巴，不置可否。
柳十娘一撩裙摆，朝二人跪了下来。
“还请二位替妾身做主！”
原来柳十娘本是与江沪城相隔不远的南陵人，嫁来江沪之后便与丈夫二人做些卖茶的小本生意，日子过得美满。可好景不长，自从丈夫往春芳阁送了趟茶叶之后，他便性情大变，从原来老实人变成了狂暴之徒，生意也不做了，每日就只从家里拿钱去青楼吃喝享乐，没出半个月便暴死青楼。
本来这事儿到这里就算是结了，可柳十娘偏偏觉得不对劲，于是她采取了一个大胆的行动。她来江沪并未多久，也很少抛头露面，因此大部分当地人不认识她。柳十娘便乔装改变，造了个假身份，混进了青楼想要一探究竟。
“这个春芳阁的确很不对劲，”柳十娘道，“似乎在暗中进行着什么，妾身多方打探，也只知道老鸨的屋子里可能有些玄机，更多的也不清楚了。”
“那姑娘可知，我少了的弟兄在哪？”纪容安道。
“不太清楚，”柳十娘叹息道，“也许是撞见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人不知拖到哪里去杀了吧。”
纪容安皱眉，眼神一凛。
在柳十娘的带领下，二人七拐八绕，绕开了楼里的守卫与闲杂人等，来到了老鸨屋前。
柳十娘进去看了看，眼见着没人便招呼外头的二人进来，自己则守在门口，以防万一。
老鸨屋中灯火明亮，但却空无一人，室内与一般的女子卧房无差，只是空中那抹浓郁的脂粉香气显示了主人不一般的身份。
“好像……又有之前闻到的味道。”
陶幼蓁说着，从袖口掏出一瓶药粉，晃了晃，在屋中撒了一些。
纪容安愣怔地看着她的动作，完全不明白意义在何处。
“味道浓了些？”
“嗯。”
纪容安挠挠头，“一点也没差啊。”
陶幼蓁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找寻着，最终视线定格在圆桌上摆着的那只空花瓶上。
“花瓶？”
纪容安走了过去，刚想拿起来仔细看看，却发现拿不动。
“这是机关吧。”陶幼蓁眼神一亮。
纪容安轻轻推开她，自己则扶着桌沿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这个桌子是不是能转？”陶幼蓁伸手，随意拨了拨。
“别！”
陶幼蓁听到不知哪里传来机械转动的声音，咔嚓咔嚓，然后便是冷光一闪，屋顶竟然开了个洞，嗖嗖地往外射箭。
陶幼蓁霎时汗毛倒竖，腿上半分劲儿也用不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已经躺在了纪容安怀里，而刚刚站的地方已经被一小拨利箭捅了个对穿。
“都让你离远点了。”纪容安无奈地把她放下。
陶幼蓁自知理亏，也不多辩解。
门口传来柳十娘的敲门声，听到里面的动静她有些担心，见着二人无碍便又退了回去。
“那你懂机关？”陶幼蓁站在他背后，看着他煞有介事地研究着这桌子与花瓶。
“懂一点，”纪容安头也不抬道，“之前打仗的时候中了埋伏，掉进了古机关城，得亏我懂一点，否则上千将士都得死在那。”
陶幼蓁知道，他指的是上一世在西北战场打得成名一仗，中了埋伏军队掉入了机关城，本是应当两千人全军覆没，可最后硬是给冲了出来，趁着敌方不备予以重击，最后与大军汇合，将西戎打得落花流水，纪容安也因此被提拔成将军，成了我朝史上最年轻的将军之一。
“这是古阵法诡辩其一，”纪容安朝着陶幼蓁道，“我要动了，你站远一点。”
陶幼蓁乖乖朝着屋子的角落移去，能离机关多远就多远。
这时已近夜半，城中安静至极，只听得城外的钟声远远地响着，悠悠朝外推开。
纪容安稳了稳心神，缓缓将桌面往右转了转，只听到耳畔滴答声三下之后，他又将桌面往左转了转，两下滴答声之后停下了手。
屋顶上放箭的洞口黑漆漆的，但并未再朝外吐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纪容安抹了抹额角的汗水，将桌上的花瓶按照顺时针转了一圈半，又逆时针半圈。
屋内突然传来机械转动的声音，陶幼蓁有些紧张地盯着屋顶，生怕再冒出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却没在意脚下的木板塌陷，冷不丁摔了下去。
纪容安回头找机关开口的时候，猛地听见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以及一声吃痛的惨叫。等到他找到入口的时候，木板已经无情地合上了。
他赶忙回去，按照刚才的法子转动机关，却发现机关已经锁死，转不动了。
陶幼蓁揉揉摔疼的屁股，抬头看着猛地合上的木板以及纪容安焦急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囊袋，晃了晃，囊袋便亮了起来。
这是西域一种名叫熠蠹的虫子，只要快速摇晃便能发出光亮，大概一炷香之后会黯淡，然后再摇晃，如此反复。
她照了照四周，发现自己现在摔在了一块容纳一人的平地上，三面都被墙围住，只剩下一面正对着漫长的楼梯，不知延伸到何处。
头顶的出路被封住了，只剩下脚下这一条去路，无他法，陶幼蓁轻手轻脚地往下走去。
随着越发往下走去，那股味道越发浓重，大概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陶幼蓁走到了底部。
与上面的漆黑一片不同，面前似乎是大片空旷之地，细长的走道上，两边的石壁点着灯火，隐隐约约地照亮了一方道路。陶幼蓁朝两边看去，猛地看见了惊心骇目的景象。
两边是用铁栅栏隔开的类似于牢笼一样的方块地，每个方块里面放着两到三个大锅炉，大锅炉周围围着两到三个人，一人看着炉子，一人翻动着锅炉里惨绿色的药水，药水的味道虽掺杂了其他的东西，但陶幼蓁能明显感觉到，这药水其中藏着那味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药。
每个工人机械地做着工作，仿佛失了心神只会工作一般，陶幼蓁似乎能隐约看见，方块地的角落里堆着半人高的东西，走近一看，却发现是人的尸体，她惊得退了一步，仔细一瞧，发现那些工人脚下踩着的，竟也是先前死去工人的尸体！
工人将熬完的药水倒在一旁的管道中，不断往前输送，前头又有工人进行进一步加工，以此类推，一直周而复始。
陶幼蓁心跳如擂鼓，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走道四通八达，她只是沿着一条路往前走去。
昏暗的烛火模糊地照着这诡异的地方，脚下的影子扭曲，几乎辨不出人影，静谧的走道里只剩下两旁工人劳作的声响。
突然，陶幼蓁只听得耳畔隐约传来有人讲话的声音，仔细一听是一男一女，正从她面前的岔路口往面前来。
陶幼蓁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回头一看，一条直通到底的路无处可避，人声却又愈发靠近，他们的脚步声宛如鬼差来索命一般，直直向她袭来。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朝她袭来，转而自己便落在了屋顶的悬梁上，后头的人带着陌生的气息，手掌死死地堵住了她的嘴，让她半分声响也发不出来。
脚下的人慢慢靠近，走到了陶幼蓁刚刚站的地方。
她看不太清来人是谁，可其中男音便是她认识的，她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一个人影——
夏云锦。
他在此处，难不成此事还与太子有关？
夏云锦与女子在远处站了站。
“夏大人，这个作坊一日能产出别的作坊十日产出的产品，”女子道，“再加之我手下的姑娘无形中使用这种药，最终定能敛到不少银子。”
这女子原来正是春芳阁老鸨！
“嗯，你若是好好做事，我定不会亏待你。”
“只是，这纪容安怕是要发现……”
“他一个黄毛小子，不过新官上任，能发现什么？”夏云锦冷哼道，“他傍晚撤兵也不过是为了诈一诈你，你莫要慌张，中了他的圈套。”
“是，大人英明。”
夏云锦满意地点了点头，朝四周审视一番，隐隐朝陶幼蓁藏身之处瞟了一眼，才与那老鸨往前走去。
陶幼蓁在房顶屏息等待，待到二人走远才略略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惊出一身冷汗，而身后这个不明立场的男人，正悠闲自得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悠悠江沪（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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