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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阿瑶与阿金 ...

  •   (肆)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再在书橱翻出这本旧书时,久远的仿若隔世。
      后来的事就像世间其余最平常的两小无猜一样。她是学塾先生的小女,他是屋主家的小童,一个清贫,一个无依,正是相配。
      连王老爹也喜欢他,他是个没儿子的,见到孤儿,难免怜惜。
      “阿金还没有大名吧?”喝了酒的先生兴致高涨,“学堂读书还是得有个相宜的名……金清荷怎么样?”他指着潋滟荷塘,脸涨成喜庆的颜色,“濂溪先生就赞莲‘花之君子’,况且这又应景……”
      “一点都不适合啦。”倒是阿瑶先叫了,“这么温文的名字,给这皮猴儿……”她拽着老爹胡子,眼睛滴溜溜转,说是抱怨,却带着三分娇憨——她是喜欢这名字的。
      更何况他喜欢。“谢谢师父!”男孩咧嘴,脆朗朗喊上一句,跪倒在地,谢赐名之恩。
      然后起身,三人围着木桌吃些菱角莲子,无根的浮萍,被河水冲到一处,又重归安逸。
      不过安逸总归不是长久的。
      人人都懂“花无百日好”,但离别时,眼泪还是会止不住下流。
      “写信。”
      “一定写。”
      “珍重。”
      “你也是。”
      “书还是要读……”
      “我得练拳脚功夫……”
      “借口!”
      “好好,晓得,晓得啦……”
      吵吵闹闹的,他们不是“离别”这场大戏的主角,却也千言万语,道不尽的故事。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喜乐。
      靳家姨太手帕捂住半张脸,在乡下人的艳羡中坐上少有的轿车。但有什么好羡慕的呢?看着靳家少爷那张瘦削阴郁的脸,就知道这不过是另一场或许失败的情事。
      “夫人,的确该走了。”别枪的军人在孩子们好奇的跟随中弯腰俯身,低声说出难得听见的北音。
      是呵,江南水乡只有吴侬小调,哪来这带冰雪风沙的语言。
      满面病容的女子倒是一愣,眉眼间前尘旧梦种种闪过。
      “走罢。”她最后吩咐,不顾还没道完别的人们。
      其中就有女孩水蓝色衣裙。
      “好啦,好啦。”掩盖掉伤感,王家老爹还得安抚自己闷闷不乐的姑娘。“靳太太不是病了吗?得去上海看医生,况且靳少爷也得读书——”
      “劳什子西式学堂!”阿瑶迁怒,“非得读些个洋玩意不可吗?”
      长衫先生默然不语。他伸出大手,轻搭在女孩头顶。世道在变,洋火柴,洋花布……似乎任何东西加个“洋”,都会变得无限的好。
      学堂也一样。他是明白私塾的衰落,却无能为力。
      红尘滚滚,只能适应。人是像牲口的,没有嚼头,怎么活命?
      这是长者的悲哀。
      靳家走了,王先生也收拾好杂碎的笔墨,点齐书本,带着女儿,来到镇中。
      从此莲叶镇少了陈旧的“王先生”,来了顺应时势的“王老板”。
      什么算顺应时势,做出好吃的“三莲糕”,肯定比摇头晃脑,说些“之乎者也”强得多。镇上的人都这么想。
      但王老板不,虽说安逸了,买了房,雇了伙计,心却一年不复一年爽利。
      幸好总有人记得他是个“先生”。
      “说起来,阿瑶。”一晚没有下酒菜的王老爹似乎忘记昨晚失言,重提女儿婚姻大事,“脂粉铺家的张少爷你是知道的,三天两头往咱家跑,谁都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又如何?”阿瑶晃晃指尖钥匙串,打算断了老头子一周的酒,“我不喜欢他。”
      “你还一直用他家的脂粉头油呢。”
      “镇上谁家姑娘不用?”
      “他总送来上好的荷叶香。”
      “我也只喜欢那香!”
      瞧着杏目微圆的少女,宠女儿的没了脾气,“他还老叫我‘先生’呢……”
      “你是忘了谁是你‘半个儿子’!”甩下木瓢,米汤四溅。少女银镯闪闪,叮当连怒都带着娇。所以王老爹舍不得说她。
      何况心底,他也记挂着那“半个儿子”。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摇头晃脑的王先生这样安慰三分妒意的女孩。那晚他将两枚古钱穿上红绳,戴在两个孩子脖上。
      那是“秦半两”,孩子们懵懂,大人也语塞。来自故乡的东西,怎么着都带点乡愁。
      阿瑶那是还嫌亲爹偏心,把更圆那枚给了他。结果现在——
      只剩我等着你了。湖边少女握着一叠厚厚的信件,满心忧郁,辫上头绳也蓝得不那么纯粹——她爱怜地抚着它,仿若最娇嫩的花蕾。
      “我在北平,攒了些钱,看见姑娘家都兴带这个,就买了一个,我记得你喜欢蓝色。”信上男孩是这么说的。
      他走得真远,走得太远了,远过金陵,远过上海,甚至也远过她的故乡。他去了她难以到达的地方。
      会回来吗?她从不问。一年半载才有一封的珍贵信件,不该写这些多余的东西。但她等他,信差捎来的长信,或是年年必到的竹叶青,抑或辫角来自北国的装饰物,都坚定了等待的信念。
      她还小,还没有过爱情,但她想等他,想见他是否变成寄来相片中的模样,就是想。
      而战火,就是在这个安逸的午后蓦然烧起的。
      (伍)
      后来想想,再没有哪段时间比那时更勇敢了。
      半月的逃亡流离,耗费掉她一生力气。
      是她听到枪响,冲回家中找到父亲。
      是她打开地窖,吆喝邻人躲藏。
      是她半夜爬出,悄声招呼熟识的人,收拾行囊,背井离乡。
      只一瞬间,莲叶镇的老少乡亲倾囊而出,像是群群爬出米缸的老鼠。
      “怎么突然打仗了?”
      “谁知道。”
      “前段时间说打到大泽乡……”
      “离这儿百八十里远呢,怎么突然就……”
      变天了,变天了。无论哪儿来的兵,来兵总是不好的,小老百姓们心知肚明。至于到底是匪、是残军,亦或官兵都没关系,总归是不好的。
      “这下可怎么办呐?”有人叹息。
      “我打算去淳安。”开杂货铺的二叔点上烟袋,“我妹妹一家都在那儿,说是没匪没兵,还算平安。”
      “我还是回镇上算了。”卖豆腐的老婆婆叹息,“我这没亲没顾的也没地方去。再说六十多年没有一天不活在这里……”她突然定下决心,“要死也得死在这儿!”
      “对,对。”许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
      “你呢,闺女?”哄闹声中,王老爹轻声问。
      阿瑶睁大双眼,纵然逃难落了一身灰也挡不住她瞳子中的灵动。
      “这儿也不是咱家乡。”她咬咬唇,记挂之人不在的地方怎能称之家乡?
      她低下头,拽出脖上温热的铜钱和怀中皱皱巴巴的信封。
      “反正这世上我只有爹你一个,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她语调软软,一脸期翼。
      王老爹打量着脸上泛起红云的女儿,半截焦黑的眉毛飞上帽檐。“你这鬼丫头。”他边咳边笑,摸了摸阿瑶水蓝色辫尾,心知肚明。
      “那咱么可是要循着竹叶青的香去咯。”他侧脸最后留恋地扫了眼住了十多年的小镇,下定决心,背过身望向远方——
      那里是上海滩,那里有十里洋场。
      “阿瑶,我和少爷南下到上海了,这样就离你近多了是不是?你和先生放心,等到过年我请下假来,一定回来看你们!”揣在怀中皱皱巴巴的信纸上,有这样充满希望的句子。
      但这次我不想再等,阿金,这次……换我来寻你。
      不过乱世当中,陌生城市人海茫茫,谁寻谁能够容易?
      一个多月的颠沛流离后,门扉的冰冷让人猝不及防。
      “早就搬走啦。”老汉靠着石墩懒懒说,去哪了?众人一问三摇头,都不晓得。
      怎么办?这一路曲折早就将积蓄消耗差不多,马上就要入冬了,江边的夜,那么冷、那么长……
      “人可以慢慢寻,但先得生活。”王老爹有了决断。
      他在集市摆了摊子,抄抄写写混个温饱。但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被欺负是常有的事。刚入冬,王老爹就病倒了。
      “爹,是我害了你。”残烛边的少女端着药碗,泪眼汪汪。
      “嘿,咳咳,这、这怎的怪你?”蜡黄面颊的男人勉强笑笑,“是我决定要来这儿的,不过真没想到……咳咳,大城市里讨生活这般不容易。”突然地,他背过身去,文人的一点自尊隐没在泪光里。
      少女目光闪闪,一点子心酸混着窗外淅沥冷雨,搅得人心乱如麻。
      不久之后除过两人身上的行头和几本旧书,他们当无可当。不知费了多少口舌,她到底从药铺子赊到了保命药,但这不是长久之计,阿瑶清楚。
      她得独自去讨生活,养活父亲和自己。
      这谈何容易,抛头露面的女招待工作她看着就生怯,但那还不要她这样的乡下姑娘呢。每日十二个钟头,一月不过得十多块大洋,还得洋文流利才行。
      她能读会写还会打算盘,但老板眼皮都不抬一下,人家不稀罕!
      真是无望……裹紧旧袄的女孩彳亍在黄浦江畔,这里灯红酒绿,的确是一等一繁华,但浓烈的光彩背后是冰冷的,寒凉侵骨,不似人间。
      被寒凉包裹的女孩就这么倒在江头。
      (陆)
      阿瑶是被床头点点阳光唤醒的。
      “醒了?”浓妆女人倚门斜立,红唇在烟雾里朦胧。
      “这是哪儿……”少女喃喃,不自觉抓紧胸前被单。
      “百花门的内院儿。”女人轻哼,媚眼如丝,“算你运气好,要是倒在别家门口呀……”她伸手,殷红的指甲在阿瑶脑门轻轻一弹:“被卖到哪儿都不知道。”
      “这儿可是妓院,小姑娘你呀,长点心吧。”
      阿瑶愣住了,面颊微微沾上桃花色,“不……不管怎么说,谢谢。”她真诚道谢。虽说懵懂知道“妓院”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她也懂得面前人于自己有大恩。
      女人扬起嘴角,眼旁黑痣随着她动作移了位置。“你这小姑娘还算有礼,行啦,能动的话就快走吧,我这儿可不是开善堂的。”
      “恩人!”她高声叫住准备离开的女子,“您能不能给我个工作机会。”想起病榻上的父亲,她几乎不管不顾,“我能写能算,什么活都能干!我父亲病了,我需要钱……”她的声音在女人冰冷的目光中渐渐弱下来。
      女人敲敲烟袋:“我告诉过你,我可不是开善堂的。”
      “我知道!”少女一咕噜滚下床,“再苦再累我都肯干!我知道这已经够麻烦您了,但我真没办法,求求您,求您了!”
      审视地盯了会儿地上女孩,女人不大明显地叹了口气:“除了写算,还会些什么?”
      “我……我会蒸三莲糕——”
      “是勾引男人的,谁问你这个!算了……会唱歌么?”
      “会些小曲儿。”阿瑶喃喃,“采莲时的曲子,我还会弹琵琶……”
      “够了!”女人斩钉截铁,“晚六点到早六点,管你夜里一顿饭,每月二十块大洋,客人的打赏对半抽,如果愿意,明天就过来。”女人吐口烟圈,转过身去。
      “对了,进大门的时候就说是妈妈桑要你,我会跟门房打声招呼的。”
      “谢……谢谢您!”阿瑶鼻头一酸,泪珠子差点掉到地上。
      “别说谢不谢的。”女人轻哼,猫眼石戒指泛着微光,“如果来,记着给我好好干,我这儿可不是施粥棚。”一转眼,她就消失在游廊深处。
      后来,过了很久阿瑶才逐渐明白“百花园”的意义,这儿是男人们的温柔乡、销金窟,绚烂与腥臭,全都缠绵在这里。
      而打杂小满送给她遮脸的纱巾也就显得特别有意义。
      “别谢我,”麻脸男孩和善笑笑,“是妈妈桑让给的。不过说来也是,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被他们看见,可不吃了去。”
      阿瑶也笑了,浓褐色的眼仁晶晶亮亮。她明白老板娘的好,那女人刀子嘴豆腐心,在这纸醉金迷的世界给她小小一袭栖身之所。
      “总之是谢谢了,”她眉眼弯弯,“我上台去,一会儿聊。”
      “我会给你留些客人剩下的糕点吃食。”男孩挥挥手,笑容腼腆。
      阿瑶抱着琵琶停住脚,满满的感激隐没在轻纱下。多亏有小满日日帮衬,她才有钱请好医生为父亲治病。
      虽说病还没什么起色,但好歹熬过了冬天……阿瑶思绪飘远,不自觉忽视掉眼前的路。
      “诶呦!!”女子的尖叫声突兀响起。
      “对……对不起。”阿瑶回神,发现撞倒了当红的金菊姑娘,整个心不禁都揪了起来。“实在是对不起,都怪我不好——”
      “啪!”清脆的掌掴声带来几秒沉默。“你这小蹄子瞎了眼么?我今晚可是有重要客人要接的!”她朝墙角呸了一口,不停拍打着浅粉勾金边的旗袍。
      “我……”阿瑶一面捂着肿胀的脸,一面把掉地的纱巾赶快拾起,叫金菊把她脸看了个清清楚楚。
      “呦,”金菊翻个白眼,转了口气:“我当时谁呢,这不是咱们的万人迷‘夏荷小姐’么?怪不得来撞我,大牌嘿——”
      “不,不是……”
      “我告诉你,”她突然恶狠狠凑到阿瑶面前,红唇扭曲:“别以为曲儿唱得好就得意了,我金菊在这园子里呆了快十年,你这新来的雏儿趁早掂掂自己斤两!”
      “金菊——”妈妈桑的声音从楼梯传来,“客人都到了,你这妮子还在这儿磨叽!”
      金菊后退一步,朝阿瑶哼了哼,勉强压下不快,“我来了,妈妈。”她扭着腰,款款上楼。
      “夏荷你也是,快点上台去。”女人扫了眼阿瑶,淡漠吩咐。
      阿瑶快速低头抹了把泪,重新挂好浅蓝色纱巾,紧紧抱住琵琶走进熟悉的房间。
      现在,她是“夏荷小姐”了。
      (柒)
      琥珀宫,百花门里最具西洋风情的套房,一应的金红让整个空间显得富丽堂皇。而大名“金清荷”的男人慵懒在丝绒靠背椅中,手指不住扣着椅背。
      “金副官,这位可是名满上海滩的金菊小姐。”他身旁圆眼镜的胖子笑得暧昧,“怎么样,不错吧?”
      男人眨眨眼,把注意力集中回来。“曲儿唱的还行。”他蹭蹭鼻子说。
      “嘿嘿,那是你还不知她的妙呢。”胖子拍拍手招来远处歌女。“金菊,来,快陪陪金副官。”
      “军爷……”女子声音娇媚,柔若无骨,“来,这是园子里最好的百花酒……”她举起酒杯,笑容轻软。
      “红蕊、绿蔓你们也快过来。”胖子很懂行的招手,引来另两个女子。
      “杨董事,我……”男人隐晦地皱皱眉,面露难色。
      “诶,金兄弟——”胖子“啪”亲了红蕊一口,“难得咱们有时间出来,今晚可得好好乐乐,你说是不是呀?”
      男人在心底叹了口气,没办法,少爷交代他打探敌人内部情报,获取信任可是第一步……
      “当然,杨兄,”他一仰脖,喝尽金菊手中美酒,“咱们今夜呀,不醉不归!”
      “哈哈,好!我就喜欢你这份爽快!”很快,男男女女的笑声就在屋中回荡。
      夜深了,人也迷醉了。
      杨胖子已经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男人也觉得头晕眼花,醉意深沉。
      “军爷,”金菊小心翼翼扶起他胳膊,“我服侍着您休息吧。”
      “不,不用……”男人红着脸嘟囔,“我不要你,我还得等……”他猛地抽抽鼻子,困惑地呆住了。
      金菊慢慢解掉旗袍最上面几枚扣子,露出半截雪白的臂膀和浑圆的乳,房,“您今晚不用等谁,”她诱惑着说,“这儿只有我……”
      男人深深吸了口气,“啊,好香,这是……荷叶香……”
      “军爷……”金菊娇,喘,引着男人将手搭在自己胸前。
      “好香……阿瑶……”男人迷蒙着,轻轻呼唤出心底的名字。
      “军爷?”女子一愣。
      “不,阿瑶……你不是阿瑶!”男人猛地清醒过来,大力抽回手,引得金菊一个踉跄。
      “抱……抱歉!”男人无措了两秒,一把抓起椅背上的大衣。“真是抱歉,金菊小姐,你……我……我出去透透气!”他披上衣服,飞一般逃出屋外。
      真是的,自己怎么能……走廊里男人一脸懊恼。虽说喝了不少酒,但还是……是因为荷叶香吗?是了,清浅的香味勾勒出熟悉的身影,那是她最喜欢用的香料。回忆起那笑容温婉的女子,男人的心不禁也柔软起来。
      阿瑶,阿瑶,一别数年,我夜夜想起荷塘的碧波微漾、书塾里童声朗朗,那些回忆遥远的就像上辈子似的。当然记忆中还有你,呐,怎么能少了你?你不知道我,我有多么……我真想见到你。
      男人靠在廊上,晚风带来江边咸湿的味道,卷起异乡的孤寂与寥落。
      阿瑶、阿瑶……就快了,我很快就能见到你了。
      风穿过游廊,拂过男人耳畔,隐隐的,似曾听过的小曲儿朦胧传来。
      男人眯着眼,踉跄地下意识朝歌声飘出的地方走去。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中有双鲤鱼,相戏碧莲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
      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枝莲……”
      熟悉的歌谣,熟悉的声音以及——那水蓝衫湖绿裙,模糊迷蒙的背影。
      “阿瑶!”他大叫,布满血丝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屋子中央,却只见到浅蓝轻纱间一双惊恐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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