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命女仙宫斗群芳》静姝子

11、帝宠

　　结束为期一月有余的狩猎，回到宛华仙宫时正是一个黄昏。
　　云海仙帝首先派人传话，解了画妃的面壁之罚。随后觉得格外困顿，为失去香昭仪心伤，也为那要加害自己的人心寒。
　　一头倒在锦床上沉沉睡去，真愿一睡解千愁。
　　嫔妃们见君心不悦，行事说话也都格外小心翼翼，除去每日早间到拥有打理后宫之权的画妃处问安外，嫔妃们各自收起了锋芒，后宫一时间一片和睦友善。
　　时令日转，秋风渐寒，转眼间梅清雅与青龙三姐妹已来宛华仙宫两个多月了。仙宫诸人都应时令加了层秋装在身御寒。
　　这日黄昏时分，云海仙帝兴致甚好，他素爱诗书文墨、曲艺舞蹈。
　　今看秋意阑珊、月色如醉，顿起品茶、赏曲之情，便瞥开梅、兰、竹、菊四偏妃，只邀了恩宠远在四偏妃之上的琴、棋、书、画四正妃同来浮生宫品茶赏曲。
　　奏曲的十二名女子皆是仙宫丝竹坊之艺人，她十二人所奏之曲便是中秋夜云海仙帝携众嫔妃在伊人湖畔所听的花好月圆曲。
　　听曲品茶间，云海仙帝兀自感叹道：“有曲无舞，不能不说是一憾事。”
　　琴妃刚才听花好月圆曲已猜透云海仙帝八分心思，如今经云海仙帝这么一说更是将他的心思拿了个十分准，便真心诚意道：“想来臣妾身边新来的丫头梅清雅此刻应该闲来无事，不如让她过来为陛下倩舞一曲，也好为大家助助兴。”
　　言毕琴妃用眼风略扫了一下身后的贴身侍女丽儿一眼，那丽儿连忙低头缓步退出浮生宫，自去请那梅清雅。
　　棋妃听琴妃这么说，也赶忙向云海仙帝献媚道：“原来陛下还记得伊人湖畔的花好月圆舞，那是梅清雅与青龙三姐妹一起跳的，不如我着瑜儿叫了龙一冰一起来跳才好。”
　　说罢棋妃飞速看了瑜儿一眼，瑜儿顺从地低头欲走，却听云海仙帝温文尔雅道：“不必了。朕闻听那花好月圆舞原是梅清雅一人编排，今晚朕想看她独舞。”
　　坐在一旁的画妃端起水晶杯轻啜了一口香茗，杏眼中尽是意味深长的得意之色。
　　画妃心想云海仙帝今晚表面看舞，实则看人，棋妃连仙帝的这点心思都猜不透，画妃不由得更加看轻她。
　　梅清雅很快就跟着丽儿来到了浮生宫。
　　云海仙帝见佳人到来，分外开心，朗声道：“梅清雅，朕久闻你能歌善舞，今晚有仙宫丝竹坊的艺人亲自为你奏乐，你不妨为朕及众妃献舞一曲，如何？”
　　梅清雅叩首道：“奴婢遵旨。”
　　云海仙帝以手示意梅清雅起身，继而开怀道：“你在山涧修行百年，灵秀慧质，上次的花好月圆舞轻快舒畅，美妙绝伦。不过今晚朕想看看你还会什么舞。”
　　梅清雅立起身，谦恭道：“谨遵圣谕。”
　　言毕缓步行至大殿中央，踏着那丝竹坊十二女艺人用笛子奏出的缓慢、柔和的曲调，跳起了竹枝舞。
　　应着曲子，梅清雅先是莹然而立，一只手伸过头顶，一支淡青色竹枝便落在了她手中。
　　接着她折纤腰以微步，舒广袖于长空，袖间的粉色彩带与梅清雅拖曳及地的粉色镶梅花样裙摆随着她的舞步摇曳生风，舞姿舒张而明秀，云海仙帝连连称叹。
　　大家正看至精彩处，却见书妃放下手中水晶茶杯，望向云海仙帝温言道：“陛下，夜渐深了，臣妾不放心韵香和韵墨，怕他们见不到臣妾要哭闹，想去凤鸣宫看看他们。”
　　那书妃着一身轻纱般白衣、白衣上镶着稀疏的淡蓝色海贝，素净而简淡，一如她与世无争的性格。
　　云海仙帝端详一眼书妃姣美的容颜，语含慈爱道：“韵香和韵墨确实乖巧，朕不由不疼爱他们，你去便是，晚上见不到母妃，他们该哭闹了。”
　　书妃起身朝仙帝施礼毕，携带侍女而去。
　　送走书妃，云海仙帝便继续沉浸在梅清雅舒缓娇柔的竹枝舞中。
　　棋妃观望到刚才云海仙帝谈及韵香、韵墨时的一脸慈父相，有意无意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喃喃自语道：“说起来博弈也很久没见着陛下了。”
　　云海仙帝听罢深情地望了棋妃一眼，和颜悦色道：“改日朕会将韵香、韵墨、博弈三个孩子叫到一起，与他们好好叙叙父子情。”
　　棋妃接着道：“如果臣妾没有记错的话，端宁仙后禁足在凤鸣宫也有八年了，陛下打算什么时候放她出来？”
　　云海仙帝沉浸在梅清雅清丽、洒脱的舞姿中，不愿多加言语，恹恹地应对道：“这件事改日再谈吧，爱妃不如和大家一起赏舞为妙。”
　　棋妃神色一黯，迅即又意识到了什么似地含笑朝云海仙帝点了点头。
　　但见伴随着那悠扬的笛声，梅清雅身子轻轻转动，拖曳及地的长裙散开，飘舞至荷叶状，随着舞蹈节奏，梅清雅腮边的两缕发丝轻柔摆动，更衬出她的娇柔纤巧。
　　一曲舞毕，梅清雅款步行至云海仙帝面前屈身做了个谢礼，又朝各嫔妃做了个谢礼，正待退去，但听琴妃唤道：“清雅留步，本宫回琴音殿还有些事情，你就替本宫留在这里听候陛下传唤吧。”
　　梅清雅点头称是，琴妃找了个借口辞别云海仙帝而去。
　　画妃见状，也起身告辞道：“陛下，臣妾来的时候忘了将一幅新画的画收好，丫头们毛手毛脚，未免做得好这些事情，先行告辞了。”
　　云海仙帝含笑点头，画妃与贴身侍女佩儿便起身离开。
　　棋妃坐在那里，眼看书妃、琴妃、画妃一个个借故离去。本不愿走，可她情知自己再不离去，就要惹云海仙帝厌烦了。这才极不情愿地站起身，做出一副和颜悦色的神情，温婉道：“陛下，今晚秋色宜人、月华皎洁，愿陛下得偿所愿。祺祥殿还有些琐事，臣妾回去处理一下。”
　　云海仙帝点点头，棋妃便与贴身侍女瑜儿一起出了浮生宫。
　　出得宫门，瑜儿忿忿不平道：“娘娘何必自己主动请辞，将机会白白让与了那梅妖，他日她封妃做仙，还不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
　　棋妃一脸无奈，怏怏不快道：“自己主动请辞？你没看到刚才那情势吗！只怕你我再不走，陛下都要赶人了。”
　　言毕棋妃尤不解气，一脸不屑，目光凌厉：“骑在本宫头上作威作福的人，只怕还没出生呢！封妃做仙了又如何，不还是得乖乖的听候本宫使唤。”
　　瑜儿不再言语，她虽已是仙身，可怎么也不愿改日见面要屈身下拜一个才来仙宫一两个月的小妖。
　　清凉的秋风吹来，瑜儿将拿在手中的碧湖青色镶赤色牡丹的披风为棋妃披上，主仆二人闷闷不乐地一路乘坐天轿而去。
　　月亮高悬，皎洁的光华中透出几分清冷。
　　浮生宫内，不知何时丝竹坊的十二名女艺人也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云海仙帝与梅清雅两个。
　　云海仙帝屏退左右，吩咐没有命令任何人今晚不得再入浮生宫。
　　言毕，仙帝含情脉脉地望着梅清雅，眼神中说不尽的柔情蜜意。
　　梅清雅发觉云海仙帝紧紧盯着自己看，不觉脸上发烫，轻声细语道：“陛下，奴婢也该回去伺候琴妃娘娘洗漱了。”
　　云海仙帝不慌不忙，气定神闲道：“伺候琴妃的人已经够多了，今晚你就留在这里陪朕饮酒、歌舞便是。”
　　梅清雅无奈，只好允诺。
　　这一切，都没能逃过躲在浮生宫外的龙二冰的眼睛。
　　梅清雅这边独自陪着云海仙帝喝酒，也为云海仙帝斟酒，不胜酒力的她喝了没几杯就昏昏然有了几分醉态。
　　那云海仙帝素来喜爱诗书文墨，带着几分醉意端起斟满酒水的酒杯，望着梅清雅道：“画师不作粉脂面，却恐傍人嫌我直。相逢莫道不相识，夏馥从来琢玉人。”
　　“朕爱诗，所以广搜人间传奇佳句，唐宋遗韵是案头必备之书，这首金代赵秉文的诗句虽然流传不甚广泛，却也道出了梅的韵致，高洁而有风骨，正如你一样。”
　　梅清雅此时也亦有了几分醉态，遂接着云海仙帝的话道：“若说赞美梅花风骨的诗，奴婢私下以为莫若宋代陆放翁的‘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来得透彻。”
　　云海仙帝听罢，点头称赞道：“梅清雅果然内外兼修、蕙质兰心，诗书文墨了然于心，朕没有看错。”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一阵清凉的秋风自窗外吹进浮生宫，静静地拂过梅清雅的面颊，明月高悬，星星疲惫地在天空眨着眼睛。
　　夜，已经很深了。
　　梅清雅在秋风的吹拂下酒意醒转几分，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多喝了几杯酒，竟糊涂到深夜一味在浮生宫和云海仙帝吟诗说话了。
　　云海仙帝因喝下的酒水太多，这时已明显有了八分醉意，便在梅清雅为他斟酒时趁机握住了她的手，梅清雅心里一紧，不知所措中手里的水晶酒壶滑落在地。
　　虽说此番费尽心机进入宛华仙宫是为了成仙，可自从进入仙宫看到荣宠甚少的四偏妃和勾心斗角的四正妃后，梅清雅已将嫁给云海仙帝作妃成仙这条捷径给舍弃了。
　　再加上今晚跳舞时又听到端宁仙后被云海仙帝禁足的事情，心中着实为那仙后捏了一把汗，也越发认为嫔妃间的争斗之可怕。
　　结下这心结后，梅清雅已决定在仙宫好好当差，以求得到主子琴妃的推荐，早日修成正果。
　　现在看到云海仙帝紧握着自己的手不放，她欲逃却无计可施。
　　正一筹莫展之际，梅清雅看到龙二冰袅袅婷婷地自浮生宫门口走了进来，一看她就是刻意装扮过的。
　　只见龙二冰穿一件浅紫绣梅花图案襦裙，裙摆拖曳及地，精致的镶金边立领愈发衬得她面容娇美。头上的发髻高高挽起，发髻一侧斜插了几朵玉制的淡紫色梅花，另一侧装饰了一支淡紫色梅花步摇，步摇的两排坠子也是淡紫梅花样的，望上去精致而高贵。
　　梅清雅抬头乍然望去，发觉此刻装扮如斯而又在额头贴了一朵紫色梅花样花钿的龙二冰和中秋夜于伊人湖底独舞的伊人倒有几分相像。
　　不过走近细看，也只是衣饰和发型相像而已，龙二冰虽也娇柔，却全无湖底伊人脱尘、雅丽之仙韵。
　　龙二冰走近云海仙帝与梅清雅，屈身拜了一拜，娇媚道：“参见陛下！”
　　云海仙帝醉意深深中正要和梅清雅一叙款曲，不意间听到有人闯进宫内，遂气恼道：“何人如此大胆，未经朕允许敢私闯浮生宫！”
　　说话间云海仙帝已放开紧握着梅清雅的手，而是紧紧抓住了龙二冰的手臂。
　　龙二冰听云海仙帝一声吼已吓出一身冷汗，却待溜走之际，已被云海仙帝抓住，正要跪下求云海仙帝宽恕。不料云海仙帝望着龙二冰突然怒气尽消，换上了和颜悦色的表情，柔情款款道：“美人，是你么？湖底伊人，是你？！想煞朕了！”
　　龙二冰娇羞地接话道：“是奴婢，陛下。奴婢龙二冰，从在伊人湖畔跳花好月圆舞的那一刻起，奴婢就对陛下起了仰慕之心。”
　　云海仙帝拉龙二冰坐下，斟了两杯酒，带着醉意喃喃道：“龙二冰……伊人湖畔……伊人湖……伊人……，来，为我们的相逢干杯！”
　　龙二冰娇媚含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下云海仙帝彻底醉了，身子一歪，枕着一只胳膊，侧倒在面前的檀香木仙桌上，他闭着眼似要睡去，只是口中依然自言自语道：“美人……美人……”
　　梅清雅看云海仙帝醉倒，急忙拉起龙二冰道：“冰妹妹，今晚谢谢你为我解围，趁着云海仙帝大醉，我们快走！”
　　龙二冰甩开了梅清雅的手，生气道：“谁要为你解围，我是为了走捷径成仙而已，和陛下亲近的机会我已等了许久，既然你不愿意，那就自己走吧。我可不愿在书香殿苦等我那个终日见不着面、只知往端宁仙后那里跑的主子来推荐成仙！”
　　“之前的事情你还没看透么？我们才来仙宫两个月，发生的一切已够惊心动魄，嫔妃为争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何苦委屈了自己。”梅清雅轻声而无奈地劝解龙二冰。
　　“我这不是委屈自己，之前在茗月湖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我要成仙，而且要在人前活出风光！”龙二冰神采奕奕地望着梅清雅说完此番话，决然道：“你回去吧，就当成全了我。”
　　梅清雅无奈，心想龙二冰愿嫁云海仙帝原也无可厚非，况且看样子云海仙帝也喜欢她，就轻声叮咛道：“那好，你万事小心。”说罢转身而去。
　　背后传来龙二冰柔婉的声音：“陛下，您醉了，奴婢扶您回寝房休息。”
　　窗外，一轮下弦月明亮而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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