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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故梦 ...

  •   夜色凉如水。且不说这暗沉夜色里的乾坤暗涌,只希宜宫一家,也直至深夜方才灯灭。
      陆意婉自回到寝宫后,就开始收拾着这三个月来给父兄准备好的东西。一边收拾,前世的记忆不断涌入脑海。

      前世她进宫后并不勤于拜见皇后,自然错过了父兄出征的消息。还是直到出征当天,她才匆匆忙忙赶去送别父兄,结果被人家说成姑娘家抛头露面好不知羞。更不用说她当时什么都没给父兄准备,好不容易想起来送出的香囊和帕子也被人嘲笑绣工不够好。
      从那时起她就有了些不好的名声,还是全赖着父兄为国家出生入死,百姓念着她父兄的好,才不愿过多议论她的是非。
      只可惜后来……她的神色黯淡下来,摇摇头不愿再去多想。

      爹爹这次一去,只怕得到明年冬天才能回来了。她依稀记得,先帝爷就是在明年冬天驾崩的。
      那时候,各皇子争权夺势,几乎就要拔刀相向了。谁知先帝爷竟早已一道圣旨秘密将父亲召回,她爹爹的兵马在京都一出现,所有的皇子都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于是先帝顺利的留下遗诏立楚王萧湛为太子,而萧湛也几乎成为历代皇帝中最平稳的完成了权力交接的一个。

      只是,她轻叹了一声,人心自古难猜,谁又能想到精忠为国的陆氏一族会被他们所护着的皇帝下诏灭族呢?
      意婉自嘲般的笑了笑,也罢也罢,自重生以来,她便再未对这皇家有过任何期望。
      若父兄一心忠君,她便劝父兄早些上缴兵权,拼尽全力护住自家人周全,反正她陆家二房三房也有从文做官的子弟,倒也不怕陆氏一族就此埋没。若父兄不甘受制,就冲着前世她陆氏一族全灭的结果,这一世,她也必要借着自己能知晓后事的能力,助父兄一臂之力。
      但,陆意婉的眉头皱了起来,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想办法让父兄提起警惕。再则,她也可多团结些朝中大臣,若父兄不在时,尚可护住自家人。只是到底该如何去做,她还要好好考虑。
      一时间,意婉只觉着有太多的事压在她心头。
      收拾好东西后,她躺在床上,失眠了——

      再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站在了希宜宫的寝殿中央,而她的床上正躺着一个人。整个希宜宫全是忙碌着的宫人和内侍,还有太医在床前为那人诊脉。
      似乎那人病的十分严重,太医凝眉,神情冷峻地叹口气,摇了摇头。
      周围的宫人们穿来穿去,却好似没有人发现明晃晃站在中央的她似的。
      不知为什么,意婉总觉得床那边有种神奇的力量牵引着她。她忍不住凑过去,想看看躺在自己床上的究竟是谁。
      她踩着步伐,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好不容易到了床边,太医却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只好朝一旁的床栏绕过去。
      快了快了,她已经看到了那人的头发了。那应当是一头柔软顺滑的直发,散开了几缕在枕头上。只是,她不由惋惜,这黑发里还掺杂了不少的白发。
      她还想再朝下看去。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跪迎声,“拜见玉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她转头看去。
      那人逆着光而来,她最先看到一双金丝花纹重台履,再就是层层叠叠拖至地上的锦纱裙摆,还有飘逸轻柔的兰花式样绢质帔帛,再朝上看去,是用难得的浮纱锦织成的大袖短衫外罩衣,还有,束腰中央的玉雕兰花。
      陆意婉眯着眼朝上望去,却由于阳光太刺眼,她始终看不清这个玉妃娘娘的脸。这时候床上的人早已被她放下,她想看看这个玉妃的样子。
      阳光实在太过刺眼,她只好等着玉妃再走近一点。她紧紧盯着玉妃的脚步,近一点,再近一点,在她觉得自己终于能看清的时候,她抬头望去——

      梦,醒了。
      仿佛是瞬间从黑暗中穿梭而过的压抑,陆意婉几乎感受到了一种坠落悬崖般的窒息感。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伸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才终于确定自己并非身在梦中。她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的伸手拭去额头上即将滚落的汗水。
      陆意婉看了看外边的天色,不过将将寅时三刻,只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她干脆从床上爬起来,到书桌旁练起了书法。
      幼时她太好动,还是祖母硬逼着她练字,她也才慢慢静下来。
      这一练便到了卯时,还是红玉先发现她今天起早了。于是宫人鱼贯而入,好服侍她洗漱。
      她早前也在可信的宫人当中挑了几个进了内殿伺候,还把其中一个取名碧莲提作了贴身宫女。
      她还记得碧莲上一世随着自己去了公主府,却在一次余兰对她的暗害中丢了性命。碧莲临去时,还冲她天真地笑。
      陆意婉洗漱过后,才靠在软榻上补了会觉。她今日不必去给皇后定省,吃过早饭,就直接乘轿到了宫门处。

      家里人果然已经得到消息,她哥哥和容表哥早就等在宫门口。他们倒不是不能进去,只是为了避嫌才守在了宫门口。
      陆易池年纪不过弱冠,剑眉星目,一袭简单的黑色袍衫,身姿挺拔,气势非凡,在京都同一辈里是数一数二的子弟。只可惜,意婉不禁暗自惋惜,哥哥总有打不完的仗,守不完的边关,到现在也还没有娶妻。前世他也是在新帝登基后才成的家,不久之后,又出征了——
      也就是那一次出去驻守,他就,就再也没回来。意婉眼眶不禁一热,她移开眼朝陆易池身旁看去。

      他身旁的是容允,容国公府的世子爷。陆意婉的娘亲便是这一代容国公的嫡妹。容允年纪只比陆易池大了一岁,今年二十一。
      他一袭青色锦衣,长身玉立,翩然俊雅,又在去年春闱中了探花,入了翰林院,可谓前途无量,不知是京城多少女子心中的如意郎君。而他也一向待人有礼,只是有些不好亲近。陆意婉心里感叹,又不禁欣慰:他与哥哥的感情一直很好。

      “哥哥!”陆意婉看着陆易池,眼里闪着泪光。如果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她绝对会扑进陆易池怀里。唔,哥哥一向很宠她。
      她接着又向陆易池旁边的容允见了礼,“容表哥,好久不见。”
      但陆易池却和容允对视一眼,双双朝陆意婉行了个礼,“见过公主。”毕竟这里还有许多人盯着,礼不可废。
      意婉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寒暄几句后便登上他们身后的马车,陆易池和容允也紧接着上了马。

      一路上很是平静,陆意婉甚至听到了一些百姓对哥哥的夸赞和感谢声,但马车里坐着的她却绝对不平静。
      就要见到总是抱着她玩经常偷偷给她放假想教她学武的爹爹了,总是严格要求她逼着她学习却会在她生病时守在她身边的祖母,还有对她比对亲生女儿还要好的二叔三叔,还有,教她绣花的秋师傅,每次她绣坏了帕子,她总会慈祥地摸摸她的头。。她真的好紧张,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会哭出来,叫家人看出什么。

      时间就在陆意婉的挣扎纠结中飞快流逝,转眼便到了陆府,也就是定国公府。
      陆府的先辈也是靠着军功发家的,先是被封作定北伯,后来后辈又陆陆续续挣了些功劳,直至祖父那一代,将北戎赶出三百里开外,当时的皇帝便封下了定国公的爵位。
      但祖父却在生下孩子后全力培养孩子从文,甚至留下了“自吾之后,三代不许从武”的遗言。只可惜,她暗叹,北戎再犯,朝中人皆言唯有陆氏族人方可镇压,于是父亲和哥哥还是上了战场。

      陆府大门简朴内敛,丝毫看不出有一代国公府的傲然贵气,只有门上御赐的牌匾还在诉说着这座府邸里所住之人获得的功勋与荣耀。但也就是这样举重若轻的态度,让人相信这绝对是个低调的家族。此时,陆府大门前,正站着陆氏一族嫡系。

      陆意婉从马车上下来,抬眼一看,只见到刚刚还在念叨着的那些人恍然就在眼前。

      看到严肃的祖母眼里漏出的担忧,爹爹藏不住的喜悦,二叔三叔的欣慰,她忽然就觉得,她什么也不怕了,什么也不去想了。不论未来有多少难过的事在等着他们,至少,她想,这一刻会永远留在她心中。恰如一壶酒,随时光酝酿,足以安慰她余生寂寥。

      纵使二十年光明不再,她的心,她的灵魂,在这一刻仿佛得到了救赎。二十年盲着双眼在人生道路上踽踽独行,若是只为这一刻,她心甘情愿。

      意婉笑了笑,阻止住了长辈给自己行的全礼。她看看周围亲近的家人,带着重生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轻松笑容,走进了陆府,或许该说是——她的家。

      不是所谓的宗族概念,也不仅仅是血缘联系。或许是一种归属感,也或许是一种爱吧,她对这个地方总是怀着一种特别的情感。
      家啊,这个在她为千夫所指时予她避风港湾的地方,这个总在给予她无限的爱和保护的地方,这个她知道永远不会拒绝她的地方,她回来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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