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乱》卓澜

8、卓三小姐

　　卓三小姐现在心情差极了。
　　清晨，天还没大亮，便有丫环来敲门喊她起床。若是以前在家里，谁敢一大早在她还没醒的时候喊她起床，那这个人一定是不想活了。卓澜把头蒙在被子里，大吼一声：“滚！”她实在不想做一个人见人怕的小姐，可是这些丫环未免也太烦人了吧？
　　门口的丫环换到第五个，卓澜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穿着自制睡衣打开了门，一脸不悦地说：“以后，不许来喊我起床。”
　　可是看到门口这些表情胆怯，一个个面貌清秀，看起来楚楚可怜的丫环，她又忍不住叹一口气，说：“我知道了，马上换衣服。”
　　说着钻进房内万般无奈地换衣服。真是可恶，这些丫环看起来比她都小，实在是狠不下心来骂他们。卓澜一边郁闷一边收拾房间，待她出门时全部的丫环都愣愣地看着她。其实也不是第一天了，只不过她们还是不习惯看着卓澜穿着这一身怪衣服。
　　卓澜此刻穿的衣服虽然不是现代装，可是比起她们所能接受的古装也实在差了太多。她在到这里的第二天就跟大嫂颜月清借了针线将自己的衣服全部改造了。因为没有适合的工具，所以只能改造，看起来还是古装的样式。但她这身衣服，在古代的确算得上是最前卫的服饰了。
　　丫环小玉走进房间，房间里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她叹了一口气，说：“小姐，这些事以后你就不用做了，你都做了，我做什么呢？”
　　卓澜边漱口边说：“我习惯自己的事自己做。况且我做了，你不是轻松一些吗？”
　　这样的对话已经重复很多遍了，她实在不忍心对这个关心她的丫环发火。小玉据说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丫环，一直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虽然有很多事情不适应，但时间长了，也觉得没什么了。
　　洗完脸卓澜将颜月清送给她的一盒什么膏挤出一点擦在脸上。她的皮肤一到秋天就特别干燥，若洗完脸不擦点什么保湿，会非常难看。不过这什么膏却非常好用，简直比玉兰油还管用。擦完脸她简单地用一块丝巾将头发束起来，然后跟着小玉去大厅里吃早餐。
　　早餐照例是一碗莲子羹，其它的东西卓澜是碰都不碰的。以前她过早一般是一块面包外加一杯牛奶。
　　因为失忆的原因，卓老爷子也就不再对她发火，看她穿得稀奇古怪也不说什么。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原本是他的宝贝，因为被他逼着和凤凰城的少城主订亲，才会离家出走。现在见她回来，人变了很多，不像以前那般叼蛮任性，居然喜欢做家务。虽然对她的衣着妆扮感到头痛，但是也不再说她了。
　　吃过早餐之后卓澜一整天的无聊生活就开始了。没有电脑不能上网，没有电视机不能看肥皂剧，没有手机不能打游戏，总之无聊得人都快崩溃了。还好她有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嫂，所以她所有的时间都在颜月清那里度过，学学琴啊，下下棋啊，这些事情全是需要耐心的，可是卓澜对这些事一点耐心都没有。
　　卓澜穿过长廊，长廊现在已经被打扫得很干净。朱红的柱子，琉璃瓦，一切显得深远而古老，卓澜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个地方。这里很大，从东厢走到西厢需要穿过两条长廊。卓澜现在就走在从东厢通往后花园的长廊里，长廊的右边是一个不大的湖。湖边种了满了垂柳，只是这个时候树叶落了一大半。
　　远远地就看到颜月清正在六角亭里画画。
　　颜月清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的琴声美妙动听，摄人心魂；她的棋艺在落日山庄已无人能及；她的诗写得清婉动人，又大气磅礴；她的画能够让人沉迷其中，恍若隔世。
　　平日里这个时候颜月清应该是在抚琴而不是作画。今天她之所以没有弹琴，是因为那个听琴的人昨天上午离开了落日山庄。这个人当然只有她的丈夫，落日山庄的人都知道，少夫人的琴艺虽好，但却只为一个人抚琴，而他们的少庄主，从来不会静下心来听任何人抚琴，除非是他的妻子。一个女人若是能得到丈夫如此独特的宠溺，大概她已经算得上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虽然卓月清和卓航平日里都是沉默寡言，但他们彼此之间的深情却叫全庄上下的人都羡慕。
　　“大嫂。”卓澜走过去叫了一声。
　　颜月清停下手里的笔，抬头看了卓澜一眼，温柔地笑了笑，说：“你今天好像起得比昨天早。”
　　卓澜笑了笑，看着铺在桌面的画，“好像也早不了多少，大嫂你一幅画都完成大半了。”
　　颜月清将笔搁在桌旁，“你来帮我看看，这幅画好不好？”
　　卓澜站到桌旁，看着那幅画。画中是鲜红的梅花，一朵朵纤细而娇艳，静谧而幽然，既恬静又优美。卓澜赞赏地点点头，说：“好是好，就是差了一首好诗。”
　　颜月清微微一笑，“我也有同感。可是一时却想不出什么诗来配这幅画。”
　　卓澜想了想，说：“我倒是有一首，念来给你听听。若是不好，大嫂不要笑我。”停了一下，她轻轻吟道：
　　“怕愁贪睡独开迟，
　　自恐冰容不入时。
　　故作小红桃杏色，
　　尚余孤瘦雪霜姿。
　　寒心未肯随春态，
　　酒晕无端上玉肌。
　　诗老不知梅格在，
　　更看绿叶与青枝。
　　如何？”
　　一首苏轼的《赞红梅》，她料想颜月清是没有听过的。在所有赞梅的诗词中，她最喜欢这首。特别是那句“故作小红桃杏色，尚余孤瘦雪霜姿”堪称写红梅的千古绝唱。
　　颜月清瞪大眼睛目的看着卓澜，继而惊叹道：“真是好诗。没想到你才出门一年，不仅人变得和善亲切，连文采都变得这么好。虽然他们都认为你在这一年里一定受了不少苦，可是我却认为你一定经历一些非常奇特的事情。”
　　她的话让卓澜想到了从悬崖上摔下来的事情，只好苦笑。
　　颜月清以为她因为失忆的事而难过，立刻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提那些事的。”
　　卓澜朝她笑了笑，说：“没事。”她抬头看着满园的秋色，高大的杨树差不多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听小玉说昨天晚上风很大，半夜还起来给她添过被子，不过卓澜全无知觉，一觉醒来，外面阳光灿烂，如今看到这满园落叶，她才相信小玉的话。她看着满园的落叶，望着颜月清笑起来，说：“我突然觉得，你不该画梅花，而应该画这满园秋景。”
　　颜月清见她一脸诡异的笑，问道：“为什么？”
　　“如果你画的是落叶，我就有一首很好的词来配。”
　　颜月清淡然地笑起来，说：“你今天好像诗兴大发呢。”
　　“我只是觉得这首词更适合你目前的心情。你要不要听一下？”
　　颜月清没说话，她知道即使她不说话卓澜也会说。卓澜也不介意她的沉默，事实上，大多数时候，颜月清总是充当倾听者的身份。她开口说：“碧云天，黄叶地，西风紧，北燕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说完她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你今天有心情画画，不过是因为你满腹惆怅，因为我大哥不在，对不对？你看，这首词是不是正道出了你的心声？”
　　颜月清听完她的词，正想赞扬她，但听到后面，立刻羞红了脸，说：“你居然取笑我？”说着将手伸到卓澜的胳肢窝，卓澜跳着躲开，笑着说：“我说错没有？你是在想我大哥。”她笑着叹了一口气，“我大哥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了，才走一天，老婆就想他想得茶饭不思。”
　　颜月清的脸更红了，她瞪着卓澜，说：“你这张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讨人厌了？”
　　“唉，我实在是想不通，这个世界上为会没有人喜欢听真话？我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真话，可惜听的人却偏偏很讨厌听，看来还是古人的话有道理，忠言逆耳啊。”
　　颜月清跺跺脚，说：“我真想撕了你的嘴。”
　　卓澜站在离她一米开外的地方，笑容甜美地说：“我知道你老公非常疼你，其疼爱程度远远超过我这个不起眼的小妹。但是我爹娘却将我视为掌上明珠，如果你撕了我的嘴，到时我爹娘的威逼，难保你老公不会被逼跟你闹离婚，那我就罪大恶极了。所以为了你们神圣而伟大的爱情着想，你还是暂时忍耐一下，等我嫁了人，你的耳朵就清静了。”
　　颜月清没好气地叹了一口气，说：“如果江湖中人用嘴而不用剑，恐怕没人是你的敌手。”
　　“你太过奖了。”卓澜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颜月清突然蹙起眉头，说：“你说到嫁人，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
　　“什么事？”
　　“下午凤凰城的城主要来。他此次来是为了看你。”
　　“看我？”
　　“你当日因不愿与凤凰城的少城主订亲而离家出走，失踪之后落日山庄和凤凰城的人都四处寻找，一直没找到。许城主一直觉得对不住公公，如今见听说你安然无恙地回来，自然要来看望你。”
　　卓澜一愣，问道：“他来的目的不会是为了订亲的事吧？”
　　“已经有了前次离家出走之事，这一次他们应该不会再逼你。”
　　“那个凤凰城的少城主，是个怎样的人？”
　　颜月清想了想，说：“这位少城主其实是个纨绔子弟，成天惹事生非。据说凤凰城被他搞得鸡犬不宁，怨声载道。”
　　卓澜吓出了一身冷汗，“爹为什么要我和这样的人订亲？”
　　“这个许暮阳虽然为人恶劣，但是却非常善于掩饰。在前辈面前他总是做出一副谦恭的样子，虽然他们也听到过一些有关于他的不好的传言，但是他们似乎仍然相信他。”
　　卓澜皱皱眉，大概天底下做父母和长辈的人都是这样，从来不会认为自己的孩子不好。可是，为什么非订亲不可？“为什么凤凰城一定要和落日山庄结亲？”
　　“我猜想大概是因为梅花门。”
　　“梅花门？”
　　“你大概也忘记江湖上有这样一个门派了。梅花门是一个非常神秘的门派，他们拥有强大的势力，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正实力有多大。据说梅花门的人个个武艺高强，而且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如今江湖中已有不少人加入梅花门，公公和许城主为了此事非常担忧。”
　　“他们担心日益强大的梅花门会威胁到凤凰城主落日山庄？”
　　“这只是其中之一。另外一个原因是他们担心梅花门想一统江湖。”
　　“这不是一件好事吗？想当年秦始皇一统六国，换得天下太平，各国之间的征战才结束。现在江湖上各帮各派也是争斗不断，倘若有人一统江湖，不是正好可以结束这些纷争吗？”
　　颜月清瞪大眼睛看着卓澜，说：“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卓澜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我不是从哪里听来的，这是我自己想说的话。”
　　颜月清不禁惊叹道：“我真想不到。”停了一下她又说：“你说的虽然不错，可是公公他们却不这么认为，在他们眼里，梅花门是歪门邪教，如果被他们一统江湖，那么将是武林浩劫。所以他们一直想尽办法对付梅花门。”
　　“于是他们就想到了以结亲为由，扩大实力，联合江湖豪杰对付梅花门？”
　　颜月清点点头。
　　卓澜沉思着，心里非常疑惑，既然凤凰城、落日山庄和逍遥堂是三大门派，而且在武林上的势力庞大，那为什么梅花门竟有能力与三大门派对抗？而且三大门派居然会对梅花门如此忌惮，这实在是说不通。她问：“所以他们打定主意要结亲？”
　　“也许吧。”颜月清叹了一口气。
　　卓澜笑了笑，说：“你不用为我叹气，你放心，我若是不想嫁人，没人能逼我，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他们不能左右我的人生。况且，我有办法让他们打消这个念头。”
　　“你有什么办法？难道你又想离家出走？”
　　“同样的方法，若是用第二次，就不灵验了。我只是要用最直接的方法。”
　　看到卓澜脸上胸有成竹的笑，颜月清非常不安，“难道你要杀了许暮阳？”这当然是最直接的方法。
　　卓澜大笑起来，“真没想到一几善良温驯的大嫂居然有这样的想法，若是被我大哥知道，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你可千万别做这样的傻事。”颜月清不顾她的揶揄，担忧地说。
　　“你放心，我绝不会做犯法的事情。我只不过是要去告诉许城主，我不想嫁给许暮阳。”
　　卓月清见她说得如此自信满满，突然之间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她真的能办到。她说：“你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以前你虽然胆大，刁蛮无理，只会无理取闹，总是让人担心。”说到一半她停下来，认真地望着卓澜，“你不会生气吧？”
　　卓澜笑了笑，说：“不会。”
　　“以前你待人也没有现在这么好，你很骄傲，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而且，是个脾气很大的娇小姐，心情不好就会找人出气。”
　　卓澜瞪大了眼睛，想不到这位卓三小姐居然是这么样的一个人，不过，一个生长在如此富裕家庭环境中的千金大小姐，有如此脾性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卓澜之所以和她不一样，因为她生在那个人没有阶级制度的社会。她说：“你放心，我就算记起以前的事，也绝不会乱发脾气了。”
　　颜月清看着她脸上纯洁明媚的笑容，心情突然之间变好了一样。卓澜的笑容就是有这种魔力，无论谁，看到她那纯粹的笑容，都会不由自主地被感染，变得心情舒畅。她说：“你以前不喜欢笑。”
　　“一个人若记得时时微笑，连心情也会变得愉快。”这句话是许晨说过的。卓澜不由自主说出这句话，突然想到了许晨，心情突然沉重起来。
　　颜月清发现她表情不对，问：“你怎么了？”
　　“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个朋友。”
　　很少看以卓澜这么黯然的表情，“那个朋友，对你而言很特别吧？”
　　特别？不错，许晨在她心里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她可以在他面前耍脾气，跟他开不着边际的玩笑，说着一些无论在哪个男人听来都会生气的话。可是他毫不介意，甚至非常享受跟她争吵的乐趣。许晨于她，的确是个非常特别的朋友。她轻轻点了点头。
　　颜月清说：“你很喜欢他吧？不然为什么你忘记所有的人，却唯独没有忘记他？”
　　卓澜愣了一下，问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很奇妙，他不在的时候就会担心，担心他的安危，担心他不好好休息，希望早点见到他；看到他笑，会很开心很满足。可是有时候看着他，却又会无缘无故地生气，甚至有时候喜欢看他为我生气的样子。”
　　卓澜笑起来，说：“你居然喜欢看我大哥生气？”她虽然想戏弄颜月清，可是看到她眼中那种奇异而明亮的目光，她只觉得羡慕。“我真羡慕你，能够和我大哥这么好。”她突然想起许晨，想起他微笑的样子，想起他皱着眉头的样子，想起他跟她争吵时的戏谑的表情。
　　喜欢一个人，就希望经常能看到他，他难过会跟着难过，看到他笑自己会比任何人都开心。她对许晨，不正是这种感觉吗？虽然每次看到他就会莫名地想戏弄他，可是只要看到他，就很开心，看到他笑，自己比他还要高兴。
　　可是，他们从山崖上摔了下来，她来了古代，而许晨却不知道所踪。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她最常想起的，就是许晨那张明朗的笑容，想知道他在哪，想听他的声音，即使他说出来的总是些废话。
　　想到这里，她的心隐隐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