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启卷08、掌门心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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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掌门心志
幽若掌门心里埋藏戒备竹染的种子已久，但久来才发一次芽，她以为，一个禁足阁也挑不起大事，争不出所以然，他们就长久争论下去。
她以为，他们会像上一次意见分歧的时候，时日拖长、再拖长，终于拖到事过境迁无需定论，没想到崆峒派一个掌门位之争，带来了离别。
崆峒派以占地之广、仙学传承之久论之，都可谓大派，但其仙学的高度，只堪与中小门派比肩，长兴不败靠人多、招收弟子不挑剔，资质上层的自也罕有。千百年过，长老中都没修出一位上真，靠着交情，硬拉别派出的人才撑门面。十年之前，长留世尊弟子狐青丘就被崆峒派挖墙脚挖去充任长老了。
开始时狐青丘舍不得在长留教授的一竿众弟子，崆峒派考虑到上上飘这样的新人或许更易连根拔起，就改请迎上上飘入门。上上飘是天山掌门上洪渊的玄孙女，有身份有修为，但竹染严正反对，原因是上上飘比幽若还单纯，会被崆峒长老们哄得团团转。竹染恳请师妹狐青丘代替上上飘赴崆峒主事，狐青丘有过动摇，她的弟子们齐齐上书挽留，她又下不了决心。狐青丘的弟子们对竹染颇有微辞，甚至说竹染意图将狐青丘赶出门派好使自己把持长留。九阁长老引用此理劝说上上飘，上上飘乐于承担责任一口应承下来，在三尊殿上向崆峒派表明附从之意。
幽若记忆犹新，傲骨铮铮的竹染从不求人，第一次开口求她，她就犹豫不决。
因为竹染不可能向长留长老们低头，他宁肯求一个心智简单的女人，不愿向他们服一分软，他们也无法相信他的提议未包藏歹心。而长老们齐声反对，幽若自也难做人。
竹染苦口婆心劝说：“崆峒之所以百年不振，全因上梁不正、浸淫权斗、沉不下心修行，你心里清楚。身为掌门人，你有定夺的权力，不必被长老、弟子们左右，只要坚持己见，师妹会听从你的。拜托！”狐青丘和上上飘是世尊的第三、第四名弟子，故为竹染师妹。
大殿门庭开敞，左右几十个空位，桌面干净平整，横向节节延伸，展开两道长长的筵席，入座的惟有二人，便如映入梁间的风景，鲜明醒目。
他们时常随意择坐便对谈，也不知是何时起的习惯，不分主次也不讲礼数，分外自然。
依旧长着娃娃脸的长留掌门犹如初熟的鲜果，平坦如玉的额头看不见一丝严肃的皱褶，静默带着与面容不相称的沉着，她身披色调暗沉而又典雅的绿萝画裳，坐在宽广的宴殿中央，贵宾席位上，裙袖长阔垂地、水映云深，忽然之间举首，目光净素而诚挚。
她淡唇开阖，吐字如珠：“诸派间互通有无为的是共同将仙学发扬光大，哪有相互嫌弃、相互防范的道理？崆峒派过去是有些不光彩，但来长留请人便是有改进之心，我们岂可关起门来计较自家私利，没有一点信任包容之心？理应竭诚扶助、以诚相待才是。”
竹染最感头疼就是掌门听进了大道理便要遵行，但他又没法阻止长老们偶尔讲出颇有涵养的话。他们偶尔顿悟清静、参破执欲，并非在任何时候都是令人厌恶的老顽固，可幽若不是白子画啊……
他忍不住破口贬斥：“等你法力到了你师祖七层，再来谈博爱、包容、信任，没人会觉得你傻、你天真，没人敢谋算你，长留也就无忧了！幽若掌门。”他咬定最后四字，仿佛咬碎石子，心里实是忍着后半不发；为免说出更难听的，只得狠狠扭开了头。
他坐在对席，儒雅的碧竹长衫掩去了邪气，青色疤痕使得恼容不甚显明，定定按席的姿态带着几分使臣之风，筋脉因握拳而发紧，却也为宽柔的衣装所蔽去。幽若安静地没有说话，不多时，竹染自己泄了气，怨道：“你不是不懂变通的人，打什么官腔。”
“我没有。”幽若不觉嘟了嘟嘴，失了仪态，“但你也不能老怂恿我独断专行，你也说了，我本来就够没有资格的了！”
她幽若有什么？有万灵尊奉、主宰六界的玉皇祖爷爷，有天皇贵胄、血统纯正的轩武君父，有长留有史以来修为最上者子画师祖，有融合妖神之力、神明之力的千骨师父。可即便她祖宗她爹爹她师祖她师父都乃不可一世的高人，她有什么？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借着仙脉传承、靠着世家上位、乘着名师羽翼一飞冲天，平白收获常人付出几十倍努力都得不着的修行的道修宠儿。
不必他说穿她也有数。
尽管几十年来，她不断努力转变着，努力收敛她活泼的性子，改掉她嬉笑怒骂的口头禅，使言行举止都更符合掌门的样式，但内心的犯傻，总难免悄悄发作。
“作为一个掌门人，我不止该有师祖的修行，也该有他的品风和包容心不是吗。”幽若泛起急切的苦笑，妆华束齐的高髻下飞凤贴鬓，额心一点墨翠欲滴的宝坠微晃，“长老们的规劝不全是虚话。人不能先图力量具备，再谈仁义道德。竹染，如果你真认为我有必要成为一名合格的掌门……虽有艰难险阻，容我执意前行吧。”
她热切地看着他，目光不算坚定，倒像是恳求同伴肯定。但他看出她仅仅是想得到认同，并不是想把判断权递交过来。他见多了她犹豫不决、听凭他作主的模样，他能分辨。
只好不再提崆峒派的缺点，他沉默了一会，将说辞调整为：“既然表示包容心就更该送三师妹去了，崆峒派想要的本来就是狐青丘。诸派一视同仁，我们不能以顾念本派弟子为由，拒绝帮别派盼望良师的弟子吧。”
幽若讶然，仔细一想倒还无可辩驳，最终点了点头。
很快长留大度地拱手放人，崆峒和狐青丘达成协议，事情办妥。
长留长老们始料未及，为着掌门把他们这群老朽的谆谆教诲都曲解了，心痛了好一阵。她听进了“大局为重、德义为先、团结诸派、信任崆峒”，唯独没听进“谨防竹染擅权”。
过去的幽若如此，至今仍未改变。骨子里明明是追赶春蝶、抱着新落的果实就能开心好一阵孩提，却不得不放下一切贪恋任性，勇敢面对六界的质疑，乃至于直面判断不了的是非、化解不了的矛盾。
乃至于不得不向权威妥协，虚心受教。只要别革去她的掌门之位，她会好好学，她会对得起长留，对得起六界的交托，对得起她师祖的为人。
她没有了退路。
曾无数次幻想她的师祖和师父在众人的祝福和羡艳中喜结连理，归来为她卸下重担，携手开创新世代，六界太平美满。曾无数次幻想他们的恋情得到了全天下认可，她笑着向所有人摇臂呐喊：她的师祖和师父结婚啦！她好开心好开心啊！
……那么乐观 ，那么笃信，仿佛一切就将发生在明日，值得她欢度每一个今时。
却被现实教会——忍耐到底。
纵使她师父和师祖的恋情再感人，不能凌驾统治集权的教化蓝本之上。
她剩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安心隐居而已。
竹染虽有她学不尽的才能，却不能成为她的榜样，她心明眼亮。
她必须学会，他看不上眼的道德法章。
崆峒派的掌门腾峰道长死了，被他的亲传弟子柳铁衣杀死的。腾峰只有两名徒弟，大弟子秦鉴朗和二弟子柳铁衣，两人本都有继任掌门的资格。但柳铁衣并非弑师谋逆，而是腾峰道长修习一部外表无害、内里阴邪的法典，坠入魔道，威胁到崆峒众人性命，他毅然出手相抗，不得已动了杀招；腾峰临死清醒过来，就赞扬柳铁衣当机立断，保住了崆峒满门，还言明传位于他，只可惜未能行仪式就撒手人寰。
于是问题来了，崆峒派内部产生疑议，说腾峰掌门之死必须查明真相，以免另有阴谋。一派中分了好几个小帮，各持一论，有的说柳铁衣控制了掌门，有的说秦鉴朗暗害师尊也同样容易，有的说与两位掌门弟子无关，害人者另有其人。最后崆峒派不得已向东、西、南、北请求各方支援，乃至集结十二大仙派、十余小派主掌人来帮他们断案。幽若和竹染也赶赴了崆峒主殿宗源殿所在——林海茂密的寻龙谷。
狐青丘在飞临湖接待了他们，竹染详细询问一番，纳闷儿了。
腾峰道长死前明明当众指出法典是土莘给他的，他贪于功成害了自己，不怪任何人。柳铁衣、秦鉴朗与师尊斗法全程都有崆峒众弟子目证，腾峰道长要拿众弟子血祭魔阵以助邪功大成，秦鉴朗被师尊打昏了，柳铁衣下狠心击碎恩师邪魂。过程清晰明了，人证物证俱全，疑点在哪呢？又不是死因不明、杀人凶手在逃，用得着把大小仙派全召集来为他们查断？崆峒掌门修为未及高层，死得也不光彩，于礼数诸派也没必要派掌教人士来参加祭典。
为了确知原委，竹染亲自盘问被关押的土莘。土莘表明自己全然不知法典的危害，只是自谓没有修习的悟性，索□□给崆峒掌门图一时荣宠。竹染向狐青丘借得法典一阅，当即再无疑问，给出了合理解释。
土莘乃蛮荒逃脱的众徒之一，曾经背叛门派附从妖魔受了罪罚，甚至是判了逐出门派的，但天庭命各派收管好自己门中出来的人，崆峒也只好接纳土莘回门派省过，过了思过期也就释放观察了。
花千骨未入蛮荒的长久岁月中，蛮荒两个派系势力最大，南方湖泊的土木流和东方海洋的水银间。
水银间主人冥梵仙原为上仙之尊，身为男仙却迷恋自己的哥哥。他的兄长虔心道学，拒绝他的感情，修为却远不及他，自难逃出他手心。但其志坚不移，设法向天庭告发弟弟坠魔之事，为此不惜牺牲维护冥梵仙的众人。
他们是冥梵仙的追随者，或出于利益、或出于感动，正联手为冥梵仙和他的哥哥打造世外桃源—— 一个天庭管不着的隐世仙境……
作者有话说第9章 启卷08、掌门心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