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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启卷07、拒不认错 ...

  •   07、拒不认错
      兴大旭教唆坑害师弟,而龙素贪恋尘俗、失了职份,两人皆被废除法力、逐出师门。兴大旭本来年事已高,因为修仙保持着壮年模样,而没有了仙力,很快便老死凡间,妻子儿女四散无依。龙素好在比兴大旭年轻些,但也感慨起人生短暂,故失了仙身仍重头再来,从最底层开始修炼。他挣扎了二十年,修行起起伏伏,多次“溺水濒危”,终于还是病终。
      二十年间,龙素为了生存,聚集修行进展无望、脱离门派的半仙半凡之人,互帮互济。他还找到兴大旭的两个儿女收拢在膝下教养,考虑到孩子们未来生计,他苦心经营起了书阁,在仙凡两界都做起了文墨生意。与他相互勉励、探讨修行经验聚会友人,渐渐也都被吸引了来,放弃了纠结修行的失败,舞文弄墨以度余生。后来龙素偶获龙母,培养了一群神龙为卫,就在江南仙镇建立了闻名遐迩的书阁——禁足阁。
      仙界当他们是修行聚会,长年不加干涉,哪知阁内通婚、后辈文才斐然者如春笋而出,大笔挥毫书尽六界奇谈史话。如民间流传的诗谣:“凡门戏纸开碧匣,遑论宝匣持天价,书香万里招行客,不看官家看龙家。”禁足阁的书文卖座、戏文叫座,深得众心、不可禁制,势如巨浪腾扬而上,连天庭都为之震动一时。
      可龙素临走前留给子孙的却是一句:“道途不可弃,修行不可废,后辈子弟戒之勿忘。”有人说他为让仙界放禁足阁一马故意言之,但更多人说他悔悟了,是真心的。
      龙素的后人被称为巡羽族人,世袭禁足阁主之位。巡羽乃禁足阁总苑所在乡镇盛长的一种仙草,花是毛絮状,花开的时候,种子随着洁白的毛絮乘风飞翔,好像生了白羽,要飞上天际,不再坠地;实为另寻其所,落地生根。半凡家血统的巡羽族想要修仙,就如寻羽乘风,莫知归处……

      尽管龙素遗言动听,但禁足阁出书不时与仙界官籍唱反调,仙界诸派与天庭甚至集会争议是否要废除之,最终结论只是列其书为旁门左道,监督自家弟子不得传阅罢了。因为禁足阁的出现,极大地减少了堕入妖魔二道的半仙数量,它为修行半成亦或气馁之人提供乐意的归宿,免教他们被妖魔功法诱惑、贪习邪术;与其废除,不如留用。
      至于禁足阁的书,乃是它维生之本,卖不出去也养不起一阁之众。若非叫他们都改了,一来此地无银挡不住悠悠众口,二来显得天庭没肚量,三者监督不过来,四者若人心离散都跑了便宜的必是七杀派,就怕七杀派打了正道的旗帜招收弟子,壮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宁多一禁足阁笼络人心、与之抗衡……找了一堆理由,其实最顾忌禁足阁养的龙,但没人说;“防七杀派”起码还关起门来说说,“防龙”实在说不得。
      总之决定忍了。

      蛮荒获释的众人中再次犯事的,千百里也就挑得一个有兴大旭的情操,结交了龙素般富有才情之辈,其余的,而或禁不住贪欲谋害同门,而或走火成魔危害众生,而或为前尘旧怨寻后辈的仇,而或受不了束缚和歧视,反上天庭讨说法。故而竹染给兴大旭的评价是:“这人不错,可以信任。”
      于是南海大战六十年后的今天,诸仙派再次讨论是否该废掉禁足阁,结论仍无变化,抱怨却增多了。兴大旭所在的括苍派赢得了仙魔各界的笑话。有一批门派格外积极,曾在竹染关禁闭时就主动上门咨问,括苍派就属其列,而今掌门颇悔当初听了竹染的鬼话,一恼之下把竹染五十余年前随口说的八个字,当做呈堂证供摊开在诸派面前,成功转移了众人注意力。会上,诸仙派理事不但没有再唠叨括苍峰怎会教出兴大旭和龙素这等无良之辈,而且达成一致:当初以为竹染有头脑有眼光的人,都是脑门一热听了个蛮荒罪徒夸夸其谈的受害者。
      竹染又非人品鉴别宝典,三千人中了解几百个,看错几十个,怎能算得夸夸其谈。然而会议的重心与他正确识别出的、仙长们半数以上没听的结论毫无关系,只与他没能正确识别的那几十个有关,尤其兴大旭,尤其禁足阁。由禁足阁影响之坏,可以窥见竹染用心之险恶……

      不过诸仙派的激进论断与竹染本人的态度也不无关系。假如他弯个腰认个错,他们也就少说两句了,偏他一副骄傲姿态话语满是不屑,连长留幽若掌门都无奈对其生出了意见。
      幽若一介清纯的仙皇贵族千金,哪里晓得禁足阁啥玩意儿,阁老们说禁足阁说得痛心疾首,说得百般不堪,她自也就对这陌生名词留了不佳的印象。
      竹染一副不把任何仙派放在眼里的模样,字字倔强:“兴大旭人不错,可以信任,我没说错。他们看不顺他关我何事!” 说着把书卷往案上一拍,书皮上的禁足阁藏书印赫然闪亮。幽若觉得竹染是死要面子,好言相劝了数回,竹染心头堵着一口火气出不来——谁他么是为面子啊!可平日里骄傲姿态摆惯了,此时确有些百口莫辩,竟为兴大旭这一桩事,对别的该认的错,也缄口不言。他内心为自己开脱的想法是:“这帮老家伙就知道翻旧账!老子的功劳他们却不认!”他阴暗的心理幽若掌门一无所知,但他连一桩错都不认,坐实了他“死要面子”的罪名,进而让人联想到其乖僻的是非观,乃至于摇头失望。

      长留长老们可算看到了希望,三十年苦口婆心没能把竹染赶出长留,不经意间为桩小事,二位的关系出现裂隙了,还真是“无心插柳”方能有点盼头啊。不过实际上,三十年“毁人不倦”也不是全无用处,今日说、明日说、日日说,说得你耳膜都起茧子了,心里头能没点反应?面上不显罢了。
      幽若虽然从小受人娇纵,没什么不敢反对的,毕竟掌门人当久了,知道做出选择就不能轻易反口、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所以长老们凡说竹染不靠谱的话她都听了进去,只是每回权衡的结果仍是倾向于任用竹染,也就看似忽略了长老们的意见。
      幽若不擅长分析复杂问题,习惯了把难题交给竹染,甚至产生了一定依赖。她并不是满意自己的依赖性,而是戒掉甚难,慢慢地她也鼓励自己独立起来,这番竹染过于冷硬,她更警觉了些。长老们趁势添把柴火、投其所好,以增强自主判断力为论述中心,见她频频点头,他们也眉开眼笑,好似看见了长留光明的未来。
      竹染不能怪掌门人变了心,只能怪他的处事方法太小家子气。幽若很想问问竹染:“我多年对你的信任都不能让你稍微低个头、为长留的口碑放一放自己的颜面?”但竹染一气之下确实把掌门人曾经的力排众议抛到了脑后。
      竹染对禁足阁只有好感,也从没认为兴大旭干了什么伤天害理了不得的事。也许竹染骨子里脱不去蛮荒的罪性,注定与仙界元老们水火不容,只为一座小小书阁的争论僵持不下,他与掌门人越发难以达成共识。禁足阁的书多而杂,幽若看不懂、看不过来,长老们将其中最不堪入目的挑出来摆在她眼前,她便知道了严重性。
      那些都是凡间的声色犬马,会毁了弟子们的修行。
      年少轻狂时节她也不懂天高地厚,不满长者们总将好玩的、有趣的都列入禁单,可自从登上掌门之位,亲见了道行堕落的弟子为物欲衰老死亡、悔不当初,修习邪术的弟子魔性大发、重伤亲友爱人,她再也不觉得放任禁书流传是无所谓的。
      败坏修仙之人的修行,就等于折人寿数、要人的命,竹染不在乎,无非是对弟子们缺乏关爱之情。也难怪,他性情孤僻不合群,几十年为长留出谋划策、奔走四方,长留的弟子们、师长们,依旧没几个对他有真正敬意,甘为他鞍前马后效劳者,皆是看在他手握实权的份上巴结,他们对他表面遵从、背地里非议,又何以指望他对他们有感情呢?
      他对长留有怨、有恨、有痛、有不甘,世尊的牺牲让他的怨恨没了着落,不等于他就会原谅长留、原谅仙界。他的怨恨有理由,他受过的伤她也没法医治,可她自踏足山灵水秀美奂绝伦的长留第一刻起,就深深爱上了这个名不虚传的仙派。
      他可以不管,她不能。

      推开大窗,一股清风灌进空旷得好似广寒月宫的绝情殿,心境也随之发凉。
      绝情殿太宽了,数得尽的房间,数不尽的窗,她曾经踮着脚尖跑过主殿,四面响起铃铃的回声,仿佛山雁的翅膀由远至近翩翩连动。那时她觉得好开心,因为还有师父的师父在,有另一个人在听……他不作声、也不露面,她也知道他在听。
      他不曾给她授宫铃,她就借师姐妹们的来玩,他只问了一回,也没再多问。
      有的时候,他会一言不发地出现在门边,眼神空洞地望着她、望着她。她就觉得可有趣了,因为他看的不是她,听的也不是铃,她都知道。她心里欢欣雀跃,因为他想起她的师父了。即便他千年冰山般地泛着寒气说:“没事别在大殿里乱跑。”她也只会一把抓住铃铛,退后两步,躬身俯首道:“弟子遵命。”然后乐颠颠地跑回卧房。然而下一次、还会有下一次她忘记答应过的话……曾经她是真的忘记过,于是发现,有的时候,他并不会责备她,她向他行一个礼,他答应一声,又转身去了,好似从未下过禁令。
      好似他的忘性和她一样大。

      长留有他的痛,有他的无奈,但对她来说,只有关于一群爱的人的回忆,以及他们的嘱托。
      自从她亲眼看到师祖递交天庭书折那一刻开始,她不再能任性天真;自从儒尊交代她瞒着她的师父师祖上书的内容开始,她明白了自己是一个大人,师父还是个孩子,她应该保护的孩子。
      竹染伴她的时日早已长过她的师父和师祖,但他自周身散发着不和群的气息,日日在主殿、仙班、园林、长阶、三生池、岛沿、海域进进出出,如同一滴油在一汪水里,始终无法融入。她都看在眼里。
      又怎能不挂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启卷07、拒不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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