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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卷一39、良筹慎测 ...

  •   39、良筹慎测
      上下楼的阵法运行声熄尽少时,某弟子呼喊声起:“不好了,人犯不见了!”
      如一声惊雷在天际炸响,因封闭而死水般沉寂的塔牢,霍然搅动喧闹起来。
      “这层人呢!”某匆匆查看的师长惊叫,“怎么回事?各层都被偷袭了?”
      “师长……没事,没出人命……”一男弟子声音颤巍巍地解释,“他们飞……飞上边看龙去了……”
      师长乍然惊怒:“啥!”

      此时守我这方牢门的师姐及时窜回来了,施法一按好门,吓得背靠门“哎哟、哎哟”直喘气,边念叨:“嗨哟喂,娘啊,还好我跑得快。”她看见我,四下望望,确定没别的人,走近来,伸指叮嘱:“记住啊,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见。”
      我会心笑,小鸡啄米似乖巧点头,又窃声问:“师姐,海岸怎么样了?打起来了吗?”
      “没,”师姐续喘了一口气, “有几个禁足阁的长辈乘着另外的龙来找那小美娃儿,把他劝走了。”她取了杯水喝,用力咽了咽,“果然是小娃儿胡闹。听说是禁足阁主的儿子,叫龙新辰。”
      “哦……”我装傻充愣应答,心里实则想:飞龙大军把派内高手引聚到海岸线,给剑圣劫人腾出一个大好空间,劫的还是禁足阁的人,真巧啊。

      门派师长们可就比我迷糊得多,他们愣想不通:就算一个守卫都没有,以禁足阁人的修行,怎么可能进了塔牢还救得人出去?若是魔教中人,怎么降妖、困魔、驱邪阵法全无反应?若是内应,塔牢内剩余守卫弟子,哪个有如此可畏的法力?
      清晨,我听着签准我出牢的两师傅忍不住唠叨,相互倾吐疑惑,心里“呵呵”直笑,竟有种“我门派被人给耍了、我幸灾乐祸”的心安理得。
      守牢师姐才放我出狱,有弟子找进来,脸色不对劲,急急绕过我道:“两位师傅,出事了!”
      我头也不回地迈走,手持刑讼司的准释令层层下塔。
      谢先生说的对,知道太多没好处。劫狱事发后塔牢高度警戒数日,一会儿一出没个清楚,虽然刑讼司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剑圣身上,仍得做出努力给掌门个交代的样子。

      这会儿才下至一半,上边又传下“封塔戒严”的喊声,某层守门弟子对我致歉:“先等等啊,你们先坐。”
      剑阵阁的纪良筹师傅和狱讼师长华殇师伯刚好也在旁,投入地聊他们的事,随便择处就坐,也未多好奇戒严的原因。
      华师伯苦着脸道:“纪师傅,你怎么也跑来问我。我都快被问糊涂了,你不会也认为我被下了咒吧。”
      纪师傅有些执拗的意味:“本来就该问你,不问你问谁,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不留痕迹。”又撇开头郁闷道,“不过我也挺佩服你们的人,就没个审慎的态度,我们剑阵阁八名师徒,明摆的只是藏几本书,扣到现在才转给戒律寺。”
      “嗨!”华师伯压压手,示意对方勿怪,“不都是为得个名义去取证吗,不过这会子也是够呛,”他摊手道,“取证无功而返,人犯还无故失踪。”
      纪师傅摇摇头取笑:“就你们这取证法,派内都查不清楚,还跑禁足阁去查,能有收获就怪了。”
      “纪师傅,”华师伯有点不堪嘲讽,诉起苦,“你说得轻巧,你能梳理出眉目吗?派内的安全隐患都没得排除,你当我们想舍近求远呢?”
      “凡人能有多强的法力,不是靠阵法、就是靠阵法,还用说吗。”纪师傅敲敲案台,“这事本来该我们着手负责,你们偏把我们人手给抓去了,还封我们阵台,有意思吗。”
      纪师傅看样子不是脾气火爆之人,话言至此,表达情绪的方式也仅是快速敲几下桌。
      华师伯气势低迷了,垂首点点头:“你说的对。”忽瞧向我,指我说,“她是善卿的弟子……”
      话刚说一半,有弟子开启阵门进入:“华师长!”到华师伯身边低语几句,华师伯回顾我们,掀掀手,“冰杨,我暂时没空,你带纪师傅去见你师傅。”说罢忙顾出门。

      戒严解封,我跟随纪师傅出至塔外,见天朗气清,向着冬日略显高寒的冷阳张开双臂,大口自由呼吸,心情不赖。
      我带纪师傅到梨风院,他拉着师傅去密信中师傅和华师伯对话的地点,而我自去搜捕师姐妹们。
      ……

      月夜初上,白昼塔牢发生的事才传回我们师门庭院,竟与囚牢遭劫毫无关联。
      傅兰师兄顽皮的常态消失不见,神色凝重地向师傅禀报完,梨风院气氛一片沉闷。
      所有人停住脚步、停下手里的活,屏息不言,等待师傅回过神。没有人声,风声就格外大,四面冬风似飘扬的白帐,抽刮过人脸上、身上,冷得阴惨惨地,似要将院中灯火的温度全灭尽。

      倾闻师傅班上犯事女弟子其中一人,自戮身亡。
      相比其她几名小姑娘,她的家境最平凡,要背负主使的罪名是难免的,不管公不公平,因为这里是蓬莱。
      别的女弟子哪怕武术根基全废,哪怕囚禁数许年,都还能靠家族供给,重新找回人生的盼望;而她反过来,全家人以她考上蓬莱为傲,都指着她步步高升、荣耀家门,她却糊涂地去犯别的师姐妹犯得起、她犯不起的戒,把自己辛苦打拼的成果付诸一炬。
      她们严重违背门规,理应严惩示众,只是如何严惩,仍可由人定。所以师傅想保她们轻判部分罪名,尤其是希望能保她们留在门派。因为一旦逐出蓬莱,即便别的判罚都没有,背负“亵渎师长、暗通魔派”的罪名,再没哪个大派会收她们了,小门派还得看关系,关系足够好进得去,也终将受尽非议。

      偏偏我们遇上密信的意外,裘师傅日日遭烦扰,又被暂时禁止参议要事,没过问得过来,议阁已经议定:主犯不配为蓬莱弟子,必须逐出师门。
      小姑娘受不了打击,于是轻生。

      想到自己的经历,我特别的理解她,为什么考进蓬莱,还不知道珍惜。
      或许就是一念之差。平日里朝夕相处的师姐妹都怂恿你这么干,你干不干?
      ……我不免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刚入门时的我,如果没有刻骨铭心的痛悔经历,下不了退礼的狠心,说不定我哪日也受不了诱惑走上歧途?
      也许终身与梨风院无缘?

      傅兰师兄坐下在师傅身边,安慰说:“师傅,这事掌教层早有定论,本来就是故意不让您过问的,就算找再多人帮忙,也改变不了结果。”
      我们师姐妹都不敢上前说话。
      傅兰师兄早已成长,师傅适时教过他一些门派事务和人际相关。派内许多私人的、朋党的恩怨,门司间、门司内、门派间的矛盾,仙贵氏族、名门道派间的利益牵扯,门派做出一个决议所要考虑的方方面面,师傅弟子们的话语权和职权范围的诡秘变异,林林种种,他都一并懂了。

      在高高的广莱仙境闭关的倾闻师傅不会听说那凄惨的一幕,身形瘦小的女弟子面朝墙蜷躺在榻内,怀里遮着一大卷经书,书纸被狰狞的暗红染透,字迹尚未糊掉,俨然是蓬莱犯事弟子们早晚诵读、长相为伴的《清心宝鉴》。
      蓬莱的经书都是“贵族货”,经卷纸质一流,又韧又□□武之人用经文纸张割开自己的腕脉毫无难度。在夜间睡眠的时辰,看守的弟子都放松了警惕,她走上了绝路。

      没有人会告诉他……人美如玉、剑美如舞,乐美如绕、歌美如飘的倾闻师傅。
      他是风流自在的仙侠少年,又是冰心玉壶不畏尘俗,在戒命森严的蓬莱,他留下一段传奇。即便短暂,直至多年后出关之后,当他蓄起了胡子,不再是少年班的班导,仍有弟子兴奋传讲,他骄阳般闪亮的过去。
      ……

      门派内的麻烦没有预想中的耽延时日。
      剑阵阁的纪师傅竟真的把门人记忆遭采集的原因,查了个水落石出。
      问题并没有出在任何会话地点,与刑讼司的仙长们一样,纪师傅先把场地的嫌疑尽数排除,便怀疑到人身上,但他后来把人身的嫌疑也排除了,改而注意另一样所有师傅都有,且多数进过阵法的事物——兵器。

      采集记忆的符术,乃通过术法系仙兵转灵阵法,潜入仙兵。
      如果哪个门人的兵器在化灵阵中淬炼时,卧底刚好向阵法注入集忆符法,他的仙兵就会染上符术。每个集忆符只能采集记忆一次,如同禁足阁的记忆瓶也只能阅读一次。
      一旦卧底用某种手法指令符法运作一定时长,而该段时间内,佩仙兵之人运气驾驭仙兵,例如飞行或练武,集忆符便会搜集其最新近的记忆。
      集忆符能编织的记忆长度有限,到达上限便自动关闭。
      在其运行期间,若佩戴仙兵之人并没有动用仙兵,过了开启期,集忆符关闭,下次仍可再开启,直到采集到记忆为止。
      若成功集满记忆,集忆符有随时脱落的可能,随着佩用仙兵之人练武,飞射抛落而出。卧底能及时找到,用记忆瓶装起来,便能长期保存,若过了封存时机,其自动消散。
      集忆符在开启采集作用其间,有被使用仙兵之人觉察的危险,所以卧底一定是看情形开启,且不可能选择精通符术的师傅为采集目标。
      故而记忆外流之人,是华殇师伯,不是我师傅。

      纪师伯与裘师傅、其他师长做了多次猜测和尝试,才把采集记忆的全过程还原了个七七八八。我因与师傅学习符术,故得听师傅讲解。
      门派清查三年内进过化灵阵的兵器,仍有五六名师徒的剑染有集忆符,用法与推测基本一致,但激活其运行靠的手法不得而知。其内含一种奇特禁术,有隐藏法力效力,似法宝才能为。如非凡人法力太低,可能用仙法强拆都解析不了它。
      而以凡人的法力,应无法远距操控集忆符开启,不直接接触,起码也需靠得近。
      近来蓬莱事杂,人员走动来往不可计数,谁碰了哪位师傅的剑,有几人会注意到?且如卧底不止一个,制造迷雾就更无难度。
      如果不是推测过程中不断验证和修正方案,没有即刻得定论,还可以引卧底自行暴露。然而查证的过程中征询之人过多,已打草惊蛇,毫无保密可言。故而虽得知卧底的行事大略手法,却无法抓出卧底。
      但毕竟隐患得以排除,纪师傅已然立下大功,连掌门都亲自在点将坛嘉奖他。
      不多日别派也传回讯息,发现有问题的仙兵,甚至在化灵阵发现集忆符。禁足阁这一招采集记忆的手法,等于在所有仙派都废了,各派掌教层可以暂时高枕无忧
      只是蓬莱高层尚未满意,联合另几大仙派商量甚时候去禁足阁把“禁足语”宝印取出来一观,非证明是他们干的不可。
      线索指向明确,禁足阁掌控的最强法宝,是神龙都追逐围绕的“禁足语”书印,集忆符所带禁术,不怕由之查不明。

      但事情终于还是告于段落。
      长留先退出,别的派望风向,跟着停手。我们小弟子都不知道风是怎么吹的,只知道咱蓬莱还坚持自己单干,精练起了降龙阵法,我也凑热闹跟着去练了几天。
      纪师傅却不参与阵法的设计和训练,他委婉地对师傅表达了看法:“禁足阁的第一宝印,犹如心之于肢体,至关紧要,如要动宝印,等于是动杀招,是不是有点太过。既然都已废除对方所有暗线,对方损失也已惨重,还何必赶尽杀绝。但上边的决定,我们也不好说什么……”纪师傅接过师傅递的茶,复叹了口气,“我劝掌门说:‘严谨而论,密信披露的时间可疑。集忆符只能搜集最新近记忆。信中人自言,及时解读销毁。华师长每日晨练并未间断,按信中事发时辰,至多次日卧底就拿到了集忆符,又为何迟了好几日,信才到地精镇?冒然行事,恐落人之圈套。’可掌门并不在意。”
      师傅从容恬淡言道:“诚是如此,不必管它。蓬莱一意孤行,岂能走远?”说罢端茶相敬。

      经此一事,师傅和纪师傅成了朋友,倒也算别有收获。

      果如师傅所言,及至过年时,蓬莱迅速传开一个劲爆消息——长留儒尊笙箫默要来观看我们明年的仙剑大会!随即,蓬莱强夺禁足阁宝印的计划,就不知为何无果而终了。
      原来早先就是儒尊先出面制止,所以长留第一个掉头撤离,蓬莱和长留关系向来不咋地,非得等儒尊放话亲自移驾,才终于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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